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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思枫脸上一红,一猫腰已经从地沟里跑掉了,思枫担心地看着。
“放心吧,我们已经这样过了三年了。”欧阳说,他忽然意识到这是重逢后两人第一次独处,迅速地变得不自然起来。
四道风从地沟里钻了出来,在土里又滚又爬。山势陡峭,他仰了脖子也看不见什么,四道风擦擦脸上的泥汗,又看看欧阳思枫藏身的地方,“弄个动静啊!光顾跟老婆啃了不是?”
像应声虫一样,手枪喑哑地响了一声,立刻招来机枪弹雨一通倾泻。四道风乐了,把一柄刀咬在嘴上,伏低了身子开始四肢并用地爬山。
欧阳连瞄都不瞄,又放了一枪,日军又以一通猛烈的扫射回应,他缩了缩脖子。
“欧阳?”
“大敌当前,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我不觉得你有多紧张。”
“我很紧张。”他又无的放矢地开了一枪。
思枫有些好笑,“这就是被评价为从不感情用事、能忍人所不能的欧阳山川?”
那一枪日军没反应,欧阳阴着脸又开了一枪,日军开始爆豆。
“沽宁的条件是比乡下好,我们可舍不得像你这样浪费子弹。”
欧阳被提醒了,“我们也舍不得!”他检查了一下弹匣里的子弹,不再开枪。
“你越来越像四道风了。”
“我很想像他,痛快。”
“我很奇怪你会为了这件事情生气,而且这事你比谁都明白。”
“我气我居然要这样荒谬地生气!……这事太荒唐!我等你三年,你那样出现在我面前!”
“我等了你几年?我在枪林弹雨里等你!我想重逢时我要让你看见的样子,从分开时就在想!”
“是啊,这事真荒唐。”欧阳苦笑。
“一点也不,活下来就能看到你,你总说信念,这就是我的信念。”
“这大大的不对,我们是为了……”他忽然不说话了,看着思枫,思枫倔强地看着他,那种倔强不可征服,欧阳只好轻轻地承认,“我也是。”
日军调低了射界,一串子弹贴着两人身边危险划过,欧阳把思枫扑倒在身子下边,那条盲射的弹线渐渐移远了,欧阳从思枫身下抽出手来,他张口结舌看看手上的血迹,思枫看着他,“别管它了,是几天前受的伤。”
欧阳从思枫身上爬开,“你吓死我了,知道刚才那一下我梦见过多少次吗?”
思枫不说话。他们躺在洼地里,天很青,交织了一部分的暮色,日军的机枪在旷野里回响。
山顶上露出一个日军吱哇乱叫的头,四道风像壁虎一样伏在山脊上,手一挥,一柄刀扎进对方的颈根。
日军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手忙脚乱地调过枪口,一个没脑家伙径直冲上来,被四道风一枪撂倒。
再没有日军敢露头了,但机枪轰鸣着,四道风也不敢露头,成了对峙局面。
山顶上有棵树,四道风解下一个手榴弹,他把手榴弹扔出去,撞在树干上,然后反弹在机枪边忙活的几个日军身边。轰然炸响,然后就没了动静。
四道风满意地吹了声口哨。
欧阳和思枫仍静静地躺在那儿,甚至没注意到枪声已经停了。
“我们结婚吧,欧阳。”
欧阳愣了一下,“可我们早就结婚了,六年前。”
“你把那叫结婚吗?喝交杯酒的时候都想着,这是为了牺牲的同志。”
欧阳忽然间福至心灵,“是啊,我们结婚吧。”
四道风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彼此的注视,他在山顶上大声嚷嚷:“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欧阳站起身,没好气地看着山上那个人影,那厮得意忘形,正拉开了架势在那唱戏:“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总是在这种地方,总是这么短暂。”欧阳无奈地把思枫拉了起来,向山上走去。
“喂喂,你两位亲到嘴没有?”
“亲到了,走啦。”
四道风倒也乖觉,扛起那挺机枪就走。
“你拿那个干什么?”欧阳看看他肩上的机枪问。
“机枪啊!崭崭新的!老子端回去,以后再不用看唐真那小娘们的脸色了!”
“我们在拼脚力呀!拿那东西赶得动路吗?没人帮你拿!”
“那也要拿。”
欧阳不想理他,回身望了一眼,脸色却变了。山的那一边是河,河上一艘乌篷船正顺流而下,正要与他们错过。
“来不及了。”他看看思枫,思枫正看着临河的峭壁,上边有些蔓生的枝藤和石缝,欧阳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小心点。”他先攀着枝藤爬了下去。
四道风吓了一跳,“喂喂,真玩命呀?”
思枫冲四道风笑了一笑,“放下吧,四哥。”她也在峭壁边消失了。
山顶上只剩了四道风一个,他急得手足无措,“你们要搞清楚!要救的那个废物,骨头攒齐了还不值这一根枪管!”
没人搭理他,他只好把机枪往身上紧了一紧,背着那几十公斤分量跟了下去。
欧阳已经下到峭壁之底,那艘船远远地驶了过去,船上的人并没有发现他。欧阳把思枫接了下来,痛惜地看看她惨白的脸色,一块石头砸在他头上,四道风正吊在峭壁上打秋千,石块泥土簌簌下落。
“你不能把那玩意扔了吗?”
“就不!”
“船已经走了!所有人都在等你!”
四道风不说话了,拼命去够一根藤蔓,几发子弹从头顶上竖射下来,几个日军的身影在峭壁顶上闪动。
“我不是把他们做了吗?”
“是援兵!枪响那么半天,援兵不来才怪!”
日军往下边胡乱打着枪,终究没人有爬下来的勇气,大部分人绕路下山追赶,几个人留在山上。
留在山上的几个拉开手榴弹弦扔了下来。
这峭壁实在不低,日军扔下的手榴弹没落地就爆炸了,欧阳把思枫推在一边,冲着吊在半山的四道风嚷嚷:“你赶快下来!”
四道风没空吱声了,被爆炸的气浪冲撞得像个钟摆,可还是不愿扔掉那挺机枪。
又一颗手榴弹爆炸,四道风手上的藤蔓断落,一路撕扯着摔了下来。欧阳和思枫刚把他拖开,就有手榴弹在他摔下的地方炸开。
“你的墓碑这样写好吗?为了占到一点小便宜,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没事,没死。”他爬起来就跑,以示没事。
“你摔晕了?那边!”
四道风换了个方向又跑,欧阳和思枫无奈地追上。
船已绕过一道湾,李六野踞坐船头,枪声响起的地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发现高昕充满希望地挣起身往那看,哈哈大笑,“在扫荡!哈哈!扫了你要找的那头畜生!”
高昕狠狠地白他一眼。她和何莫修在船尾蜷成了一团,像堆没人要的垃圾。
尽管隔了整条船,李六野仍不住地打量她,那只不带感情的眼睛冰冷而邪恶,高昕毫不示弱地瞪他。她轻声问何莫修:“那天你在屋顶上,想跳楼,是什么感觉?”
“心里紧巴巴的,心里有个东西黑乎乎的,叫你害怕。”何莫修很认真地说。
“又好像在把你往下吸,对不对?你知道只要一跳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了。”
“对对。你怎么知道?”
高昕看着那张白净的脸,苦笑,嘴唇轻轻在上边碰了一下,完成了一个偷工减料的吻,她猛地站了起来,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船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