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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一个病人浪费我们宝贵的口粮!”渡边挥了挥手,两个日军打算下沟把满天星拖上来。
“可你们没给任何称得上口粮的东西!”何莫修扑上去死挡,他不光知道被拖走是什么下场,还知道如果日军下沟,那欧阳就会被发现。
旁边的日军哈哈大笑,渡边一鞭抽在何莫修脸上,“我碰上一个很讲道理的人!”
何莫修白净的脸上现出一道血痕,他仍然护着满天星,那种勇气源于垂危的欧阳,“至少你们给点水!你们不会损失什么,而他这样的人就可以起来工作!”
渡边想了想,“你好像有点道理。”他走开,并对几个日军示意,“教会他服从。”
何莫修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几个日军的枪托和拳头已落到他身上。何莫修抱住头死扛着,直到被人一脚从沟上踢了下来,摔在欧阳身边。
几个日军扬长而去。龙妈妈把何莫修扶起来,他擦擦嘴角的血渍,看看欧阳,欧阳无力地看着他,何莫修苦笑,“我知道跟他们说什么都没用,可是我笨嘛,想不出别的办法。”
“你已经尽力了。”龙妈妈心疼地安慰他。
何莫修的提议还是通过了,一辆卡车驶过来,卸下几口水桶。人们难以置信地看着,在经过那样暴晒的一天后,水早就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日军恶意地笑了笑,退开。
人们从地沟里跳出来,开始哄抢,水很快被打翻了。
何莫修脱下外套,扑了过去,他从人群下挣扎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件浸湿了的衣服。他回到欧阳身边,把水小心地挤在欧阳的嘴唇上,第一滴水沾唇,欧阳就醒了,“有水了?”
“有了。”
“去给他们。”
“都有,龙妈妈有,满天星也有,我也有。”
“被抓来的不止我们四个呀,小何。”
“我管不了他们。”
“这样不行,得抱团,得互相照顾,别因为没粮没水就不信别人,人不是活一天算一天的,得有个信念。”
“我做不来的,我没你的能耐也没你的信念,只能做到这样了。”
欧阳苦笑,他也知道眼下这样对何莫修来说已经是勉为其难。
“逃吧,小何。”
“什么?”何莫修愣住。
“你不能落在鬼子手里,逃吧,不要管我。不过能照顾别人的时候,记得照顾别人。”
“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欧阳又晕厥过去了,何莫修刚想把他扶起来,一滴雨水忽然落在手上。他怔怔地看着黑漆漆的天穹,“下雨了。”何莫修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如临末日的表情,“龙妈妈,把你们的衣服给我,要干的!”
“怎么了?”龙妈妈疑惑地问。
“他的伤绝不能进水啊!”
龙妈妈醒悟过来,赶紧脱了衣服丢过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迅速把工地浇成了泥水奔流的沼泽,刚还受着干渴之苦的人们现在又面临着雨水之患。
刚挖好的地基都快被冲塌了,何莫修在泥水里竭力挣扎着,想把欧阳从泥水里拖出来,但那是徒劳,因为日本人把刚爬出沟的人们又踢了回去,“工作工作!你们要爱惜自己的劳动成果!”
抱着欧阳的何莫修看着欧阳在泥浆里浸泡,真是绝望之极。他再一次爬了起来,把欧阳交给龙妈妈,“别让他沾到水!”他抢了把镐向沟沿跑去,狂乱地在那里挖着,他的行动和那些竭力护住沟沿不塌掉的人们截然不同,立刻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
渡边大喊呵斥:“你!干什么?”
“泄洪沟!开条泄洪沟!”
渡边看了看,发现何莫修的行动是正确的,他有些吃惊,“你懂土木工程?”
“是选修专业!”
“什么?”
“懂一点!我家种地的!”
渡边点点头,冲几个劳工吆喝:“你们过来帮他!”
几个劳工被赶了过来,何莫修的工作进度顿时快了很多。
5
六品几人心事重重地在收拾院子,四道风腋下卡着廖金头的脖子拖了进来。他在院子里撒开手,廖金头抬起一张油滑之极的脸,揉着生痛的脖子说:“四哥真是好大的力气。”
四道风瞪着他,“我今儿脾气不顺,谁要油腔滑调我真会杀人。”
廖金头立刻不惹他了,转对龙文章巴结地笑笑,“龙长官,气色蛮好的。”
龙文章皱皱眉,问四道风:“你把这东西弄来干什么?”
四道风不理他,又瞪了廖金头一眼,“鬼子在干什么?你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别说一个废字。”
廖金头苦着脸,“四爷,小的一向洁身自好……”他看见四道风把枪摸了出来,“哎呀四爷,我是被鬼子逼着做点小事,可也一直在给军师提供情报啊!”
四道风怀疑地看看龙文章,龙文章点点头。
“军师没告诉过我。”
“他不让跟您说嘛,您看大阿爷多少次想找您驳火,都让我给压住……”
四道风愣了一下,“叔叔还在找我?”
“那可不!大阿爷现在跟邪火攻心似的,睡觉都揣两支灌满弹的枪,上次走火把脚掌都打穿了,躺足一月,我们都说他快疯了……”
四道风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龙文章一把把廖金头从地上提溜起来,“说些我们不知道的,鬼子在干什么?”
“修机场!他们要修机场!别的我都不知道了,姓长的鬼子让你们打疯了,他现在再也不信中国人!”
所有人都愣住,随之而来的是沉默。修机场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队员们停下手中的活,无精打采或坐或躺或发呆。廖金头看看四道风,又看看龙文章,龙文章冲他挥挥手,他一溜烟儿地去了。
四道风突然喃喃道:“什么事情他都瞒着我,什么事情他都担着,连我叔叔找碴他也全给顶了……”
龙文章看着他,“你要面对现实,他已经死了,现在是要你拿一个主意。”
“他才死不了!”四道风如被针刺到了一般叫了起来。
“我们都会怎么死呢?从来就是地上一摊血,人就此无影无踪,他不是例外。诚实一点说吧,无医无药,心脏部位被打进一发取不出来的子弹,他没被抓走也死定了……”
“我用不着!用不着你那什么什么!”四道风一拳捶在桌上。
“死人一样的冷静,在战场上没有你那些婆婆妈妈的七情六欲。”
“我用不着!你不是他兄弟,你是死丘八,死国民党!你就想他这共党死了才好!”
龙文章气不打一处来,“我要你冷静你就胡言怪语!我是国民党,可我怎么不是他兄弟?”
“你从来不当你是我们一伙的,你只是路过……你脸上写着我委屈自个,跟你们混混吧。你知道我干吗非得跟他一块儿吗?不图他聪明!就因为他回绝你的时候,眼睛里也这么说:兄弟,我能帮你什么?我是你兄弟!”
龙文章想说什么,可他有点哑然,摊摊手坐了下来。
四道风抱着自己的头,狂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所有人都哀怜地看着他。他就这么狂乱着,悲伤着,折腾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他缩到屋檐下呆呆地坐着,从黄昏,到清晨,就连夜间的那场大雨,也没能让他动撼过。
一滴檐上的积水落在水坑里,四道风蹲在旁边呆呆地看着水波泛开。
龙文章走到他身后,“你到底要怎么办?”
四道风转头看着,龙文章和其他人都武装好了,等着他,那种等待像是挑衅。
“你们想干什么?”四道风木然地问。
“说一声,死也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