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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徐凤年在钦天监内外大杀四方,年轻宦官之所以不曾出手,想来是当时的中原形势,还不至于让北凉一念之间关系到天下姓氏的地步。

果然,年轻宦官笑道:“如果早知如此,我在京城的时候就不会让你离开。”

徐凤年笑道:“那时候你想留下我,也不太容易。”

年轻宦官思量片刻:“当时有洪洗象残留魂魄在你身侧,又有邓太阿一旁观战,确实不易。”

年轻宦官伸出一手,徐凤年也顺势坐在井口上。

年轻宦官叹息道:“能够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讲道理,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亲眼看过很多人,官位越高,兵权越重,就越把持不住本心,几乎所有离阳皇帝,更是如此。”

徐凤年笑眯眯道:“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杀气全无,杀心却起,不太合适吧?”

年轻宦官神色自若道:“我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徐凤年无奈道:“不说武力高低,你我脸皮之厚,可谓棋逢对手。”

年轻宦官仰起头,暮色中,看见乌云低垂,好像是要风雨欲来。

他转过头,看向徐凤年:“在太安城,就这几十年里,看到过年轻时候的徐骁,还有张巨鹿,而他们,我都不是很喜欢。第一次入宫觐见的徐骁,当时还是杂号将军,浑身上下,都是一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锐气。翰林院担任多年黄门郎的张巨鹿,当他走在退朝队伍里,哪怕他当时品秩很低,你一样会从他身上看到那股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傲气。曹长卿三次进入皇宫,我都知道,但都没有出现。

“相比之下,我倒是看桓温更顺眼一些。顶聪明的一个人,却装了一辈子糊涂,处处与人为善,所以我有两次单独与他在宫中碰面,相隔了差不多二三十年吧。第二次他仍是一眼认出了我,却假装没有认出,笑着与我打了个招呼而已。

“离阳历代皇帝之中,当今年轻天子赵篆,算是最有雅量。当然,这也只是与他父辈祖辈相比而言。”

安安静静听到这里,徐凤年笑道:“所以你才有这趟北凉之行?”

年轻宦官摇头道:“只要还姓赵,是不是赵篆根本无所谓。”

然后年轻宦官平淡道:“不凑巧,你姓徐,不姓赵。”

随着这句话说完,街上正好飘起了蒙蒙细雨,整条青石板小街的轮廓都好像柔和起来。

这口水井位于驿馆门口直街的拐角处,所以陈望在驿楼登高望远,恰好能够看到那边的景象。虽然又是夜幕又是雨幕,可陈望依旧认出了那名出现在水井旁边的年轻人的身份。

陈望犹豫片刻,还是走下驿楼,只是不等他走出驿馆大门,就发现徐北枳已经早早坐在门槛上,拦住了去路。徐北枳不知道从哪里又拎了壶酒,好似自言自语:“说好了不来,结果又来,最后又不见正主,看来这位平时瞅着气韵平常的马夫了不得啊。”

陈望沉声道:“徐北枳,你最好别拦我。那人的修为,绝对超出你的想象,甚至连你们王爷都无法想象!”

徐北枳脸色如常,喝了口酒:“哦?”

“徐北枳,也许徐凤年不用畏惧世间任何人,但是他现在所面对之人,是例外!”陈望语气显得无比焦急,显而易见,能够让以沉稳著称朝野的陈少保如此失态,肯定不是小事。

徐北枳扭头笑问道:“要不要喝口酒压压惊?”

陈望差一点就要破口大骂,但是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陈望重重叹了口气,接过酒壶,狠狠灌了一口绿蚁酒。

徐北枳没有去接陈望递还给他的酒壶,而是重新望向街道尽头,喃喃道:“我跟那个家伙从北莽一路杀回北凉,其间多次九死一生,比如被提兵山第五貉堵住,可我都没有怀疑过能够活着来到北凉。内心深处,总觉得只要跟在那个家伙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骂骂咧咧第一个顶上去。总之,他先死,才会死我们。”

徐北枳咧嘴一笑:“就像这个家伙不会告诉我离阳朝廷如何看重我,我也不会跟他说这些。”

突然徐北枳一拍大腿:“他娘的!在陵州龙睛郡跟钟洪武掰手腕那次,我醉得不省人事,是这家伙背我回去的,可别说酒话都给说出去了!”

陈望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念这种事情?

这个时候,陈望记起户部档案里,有关徐北枳一件很容易忽略不计的鸡毛蒜皮小事,就是在北凉,关系莫逆的徐凤年和徐北枳其实从不称兄道弟,但徐凤年是“柿子”,徐北枳是“橘子”。如果不是仅在北凉道,而是在一朝庙堂,两人关系,大概可以称为君臣相宜的典范了吧。

陈望想起当今天子,会心一笑。他也坐在门槛上,自顾自喝起酒来。是很陌生的味道,毕竟十多年没有喝过这种家乡酒了。

但还是觉得,北凉家乡有养育之恩,离阳朝廷有知遇之恩。

世间安得两全法,家国两不负。

会不会到头来皆辜负?

就像辜负她一样?

陈望猛然仰起头,一口喝光壶中绿蚁酒。

徐北枳突然笑道:“陈大人,其实啊,说不定将来你有叶落归根的一天。”

陈望握紧酒壶,轻声道:“再也不回了。”

世间遗憾事,往往起始于“再见”二字。

而世间幸运事,又往往在于之后真正再见之时。

只可惜,遗憾事多,而幸运事少。

陈望重复道:“再也不回了。”

年轻宦官缓缓站起身,一只手按在水井辘轳之上:“你爹,张巨鹿,曹长卿,还有你,加上那些早已被人遗忘的离阳前朝老人,其实都是一种人,我都不喜欢,但是扪心自问,不喜欢的理由,竟然是羡慕你们。”

年轻宦官陷入追忆:“离阳开国有几年,那座为赵室子弟传道授业的勤勉房就存在几年,我很久以前非常仰慕读书人,所以经常去听那里的那些读书声。很多内容我都忘记了,但是不知为何,至今还记得住一些:风雨凄凄,风雨潇潇,风雨如晦,既见君子……”

既见君子!

年轻宦官回过神后,低头看着这个依旧坐在井口上的年轻藩王,笑道:“在我心中,曹长卿他们是君子,你也是,所以无论生死,我都很高兴。”

小街上的雨点越来越大,年轻宦官笑意也更浓:“也许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宦官视为君子,算不得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是吧?”

徐凤年站起身:“被当作君子,当然值得高兴。只是见到你,我高兴不起来。”

年轻宦官微笑道:“不高兴的话,就打一架?”

徐凤年笑着回答道:“正合我意。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最好别叨叨,打不过了,咱们再坐下来继续讲道理。”

年轻宦官眼含赞赏之意,道:“怪不得说自己脸皮厚度相当,见识到了。”

徐凤年仰起头,望向灰沉沉的天幕:“有人教过我,行走江湖,脸皮不厚不吃香。”

就在此时,远处樊小柴似乎受不了自己沦为看客,缓缓抽出腰间凉刀,开始在雨中狂奔,糜奉节根本阻拦不住。

若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樊小柴的衣衫在雨水溅射下,滴滴答答,看似轻缓,但是樊小柴原本仅是身体前倾的前扑之势,在短短十数步之后,仿佛头顶有山岳压下,被迫弯腰前冲。

这条街上,一滴雨即一份真意。

点点滴滴。

樊小柴七窍开始流淌出猩红血丝,但是这位执拗女子依旧疯狂前冲,每一次双脚踩踏在地面上的声势都越发沉闷凝滞。

背对樊小柴的徐凤年随手一挥袖,她顿时倒飞出去,撞在一堵墙壁上。

紧贴墙壁的后背,血水与雨水一些滑落。

糜奉节回头看了眼去而复返的樊小柴,眼神无奈且惊惧。

年轻宦官横臂伸出,摊开手掌,所有滴落在他手心的雨点都没有化作雨水,而是一滴滴弹射而起,也并非笔直弹起,而是一次次飞旋画弧,最终聚拢成一个圆。

年轻宦官笑道:“我其实不太会打架,不过……没输过。”

徐凤年这一次直接用左手按住腰间凉刀:“我年纪没你大,但是打架次数肯定比你多,而我……没死过。”

没输过,当然平淡中见霸气。

没死过,则听着像个笑话,却绝对让人笑不出来。

一条小街,两位陆地神仙。

一个最年轻,一个最年长,因为年龄悬殊好几百年。

风雨如晦,既见君子。

可还是要打一架。

老太监忍不住有些跳脚骂娘的冲动,不是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雨势润如酥,像那婉约美人缓缓织珠帘。

年轻宦官手心之上那颗雨水凝聚而成的藏青色水球,悬空而停,微微起伏,隐约浮现电光闪烁,火龙游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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