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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安世不答,却道:“赵王孙大哥曾讲过,说刘彘最恨外戚势力庞大,他断言卫皇后及公孙贺迟早要被剪除。”
任安道:“嗯。这话倒也没错。不过,太子立位已久,又是长子,天子对其一向钟爱,而且天子年事已高,恐怕不会再新立太子。”
朱安世道:“刘彘就算饶过皇后、太子,至少不会放过公孙贺。公孙敬声为恶已久、臭名昭著,长安城哪个不知?现在才来惩治,恐怕是刘彘觉得时候到了。先除儿子,再灭老子。我猜刘彘现在正在找公孙贺的把柄。公孙贺要捉我赎罪,正中刘彘下怀。我盗了汗血马,又进宫行刺,刘彘定是要将我碎尸万段才解气。公孙贺若是能捉住我,正好遂了他的意,若捉不住,也正好给公孙贺定罪。无论如何,公孙贺这次是躲不掉了。倘若这时有人再告发公孙贺,刘彘就更加如愿了。任大哥,若是要告发丞相,该走什么途径?”
任安更加疑惑,但还是答道:“要告丞相,最便捷的路子,是先向内朝官上书,事关丞相,内朝官必不敢阻拦隐瞒,会直接上报天子。”
“吕步舒?”
“对。”
朱安世笑道:“那就好!我去见公孙贺。”
众人大惊,齐望着他,不明所以。
朱安世将阿绣旧事讲述一遍,随后道:“公孙贺父子已是死人,我就用这点秽事,借他们父子的命,还有我的命,来换刘彘的命。只要在一丈之内,我就能设法杀掉刘彘。”
郭公仲大叫道:“……蠢!”
樊仲子和任安也忙一起劝阻,朱安世却充耳不闻,始终笑着在心里盘算。
韩嬉一直望着朱安世,没有说话,半晌才轻声道:“你们不用再劝了。”
诸人一起望向她,韩嬉注视着朱安世,叹息道:“你们让他去吧,这样他才能安心。”说着,竟流下泪来。
* * * * * *
朱安世从枕畔取过那个装着孔壁《论语》的木盒,坐了下来,打开盒盖,抽出匕首,从头顶割了一把头发,挽成一束,放到帛书之上,盖好盒盖,端端正正摆到几案中央。
一抬头,却见韩嬉站在门边,呆呆望着他。
朱安世咧嘴一笑:“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得再劳烦你。”
韩嬉勉强回了一笑,轻步走过来,端坐在他的对面。
朱安世看她这一遭清瘦了不少,回想这几年,韩嬉诸多恩情,此生再难回报,心中涌起一阵歉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说有事托付?”韩嬉轻声问。
“噢——”朱安世忙回过神,从案上拿起那只木盒,手指摩挲着盒面,笑了笑,“这是孔壁《论语》,我儿子郭续在读书习字,我想留给他。”
“这是你千辛万苦盗出来的,你儿子读了,一定会感念你这个父亲。”
“我要求你的正是这桩事,你能否替我找到郦袖母子,将这东西交给他们?本来我想托付樊大哥或郭大哥,但我妻子藏身太隐秘,连我都找不到,他们两个就更难找到。你聪慧过人,比我妻子只会强,不会弱,恐怕只有你,才能找见他们母子。”
韩嬉点点头,眼圈微红:“好,放心,我一定办到。”
朱安世嘿嘿笑笑,又深叹了一口气:“你这些恩情,我是没办法回报了。”
韩嬉凄然一笑:“等我们都做了鬼,我一定要赶在她之前找到你,到时候你再慢慢回报——”说着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a id="note_1" href="#noteBack_1">[1]</a> 《资治通鉴·汉纪十四》中记载:“(征和元年)上居建章宫,见一男子带剑入中龙华门,疑其异人,命收之。男子捐剑走,逐之弗获。”
<a id="note_2" href="#noteBack_2">[2]</a> 《汉书·武帝纪》中记载:“(征和元年)冬十一月,发三辅骑士大搜上林,闭长安城门索,十一日乃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