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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丑时参拜吗?”
原井嘟囔。
接下来,他看了看茶具柜和矮桌上杂七杂八的东西。
“人偶、杉木模板、五寸钉、锤子、蜡烛、烛台、竹竿、灵石、佛珠、白手套……道具很齐啊。”
“咦!警部,难道你搞过丑时参拜吗?”
津津井瞪圆眼睛。
“蠢货!这是常识。你如果是个警察,就给我多学点知识。”
原井骂道。
“本来,丑时参拜是祈祷诅咒灵验的参拜仪式。半夜丑时悄悄前往神社,把做成咒杀对象模样的稻草人偶用五寸钉钉在神木上敲打。不过,现在跟以前不一样,晚上一点到三点路上还很亮,也还有行人。你试试顶着蜡烛一身白走在路上?会一片大乱的。
“还有,如果丑时参拜时被别人看到,据说诅咒就会反弹到自己身上。如果不小心撞见谁了,就必须当场杀掉目击者。这在当今时代怎么都不可能做得到。优子也不可能半夜一个人去神社,应该是自己在家里偷偷举行诅咒仪式。”
“这么说来,优子那身白衣服也是仪式服装?女人真可怕啊。”
原本只觉得这些纸黏土人偶很可爱,可如今用这种眼光再看,便觉得它们是带着妖气的不祥存在。
寒意窜过背脊。
“川村说优子一直在治疗不孕,最后却是情人交好运生了继承家业的男孩,老公让她认孩子入户。难怪她会发疯。”
“川村不是还说,治疗不孕时为了取卵,要从下面给肚子扎针吗?想想都觉得痛。”
“都这个时代了,至少会麻醉吧?”
原井嘴上这么说,其实却很怕这种话题。他一阵不适,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五脏六腑。
他其实见过很多比这更惨的尸体,但那些被刀具切割或被子弹射穿的人体实在太过凄惨,反而让他莫名地没有实感。
“说是取卵,但那毕竟不是鸡蛋啊。从什么地方把什么东西怎么取出来……男人是完全想象不到的。”
优子看似过着优雅的游乐生活,可内心的黑暗却似乎在子宫深处开了一个大洞。
“女人就想象得到吗?”
在陷入沉思的原井耳边,津津井缓缓说道。
6
优子有杀害丈夫的动机,但就算这是事实,也不代表她真的有杀意。
仅凭弘毅的供述,还不足以证明被害人向他动了刀。如果只有这些证据,难免有人指责警察尽信嫌疑人的辩解。不过,现在还不能将弘毅的主张付之一笑。
“能知道那把柳叶菜刀是哪来的就好了。”
原井更苦恼了。搜查时,杀人事件的受害人当然比加害人吃亏。他们就算能获得舆论同情,却不能在搜查和审判时说话。与能言善辩的加害人相比,他们就像婴儿一样,只能任人胡说。能保护他们的唯有警察。搜查不顺利、干劲不足、想逃往安全的方向时,原井总是用这种想法鼓舞自己。
不过,嫌疑人的话也不能无视。相反,越是想无视,就越有必要彻底验证。毕竟,但凡有点疑义就会因为“疑罪从无”而输掉官司。
听说优子可能谋杀亲夫之后,广田果然大动肝火地提出了抗议。
“刑警先生,你别开玩笑了。逼急了也不能真相信罪犯的借口啊,你们警察还清醒吗?”
“我们不是真的相信,只是在考虑各种可能性。”
原井手中有张照片,照片上是被钉子贯穿天灵盖的男童和女童纸黏土人偶。
“广田先生!您该面对现实了。死去的夫人是怎么看待孩子们的……现在是说场面话的时候吗?”
广田略一低头,但很快扬起脸予以反驳。
“她对孩子们的感情可能确实很复杂,但对我绝对不会!”
好大的自信。
明明让妻子的精神和肉体遭了那么多罪,这男人还如此坚信妻子爱着自己?
原井很无语,却也很佩服他。
“夫人一直在治疗不孕对吧?但她却没能怀上孩子。不孕治疗对女性的负担非常大,您难道想不到这会让夫人精神异常吗?”
见过川村阳咲之后,原井赶紧一通学习,被迫知道了有关不孕治疗的大量知识。这让他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夫妇俩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两个孩子,实在是上天的恩宠。怪不得人们总说“孩子是天赐的宝物”。
优子之所以会做剖腹的输卵管成形手术,应该是因为连接卵巢和子宫的输卵管天生堵塞。剖腹手术对身心造成的负担都很大,姑且不论医学评价,对于患者本人而言,手术毕竟可以使用麻醉,相比之下,前一阶段的检查更加痛苦。这种检查叫输卵管造影检查,需要在子宫内注入造影剂,用X光确认卵子能不能通过输卵管,而注入造影剂是很痛的。
正常情况下,卵子一次只排一个,但为了提高体外受精的成功率,卵子越多越好。为此,患者需要使用排卵诱发剂,但这并不止是喝药那么简单。
排卵诱发剂不是普通注射,而是肌肉注射。它比前者痛感更强,还需要在一定期间内每天连续用药,自然会破坏激素等身体平衡。此外,这段时间还需要随时用超声波诊断卵巢膨胀状态,若想保持平常心生活,恐怕需要特别强大的精神力。不管怎么说,原井反正是做不到。
如果得知川村所说“取卵”的详细内容,胆小的男人会直接晕过去。
首先,要将比普通注射针更粗的针插到可以接触卵巢的深处,一边用超声波诊断装置确定位置,一边在卵巢上扎针,强行把卵泡液吸到体外。经过连日注射,卵巢长满了内含成熟卵、直径两毫米左右的卵泡,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蜂巢。这时,再用针扎进每个卵泡吸取卵泡液。卵泡液里有直径仅仅十分之一毫米的卵子。
这套流程是熟手医师一边看超声波画面一边手动完成的,因此格外惊人。卵巢左右各有一个,每次取卵要这样做两次。这当然会痛,有的人居然还不打麻药。
即便如此,能成功就是好事。倘若失败,也难怪会徒留绝望。
然而,哪怕原井指出不孕治疗的影响,广田仍然不为所动。他气质如此温厚,想不到竟会用如此强势的语气顶撞原井。
“您如果要说内人是杀人犯,那就麻烦给我看看证据。明明一个证据都没有,单凭凶手说是被害人先动手的,就能给凶手开脱吗?‘疑罪从无’这话不是只为凶手服务的吧?我内人都被杀了,她的人权呢?”
原井不禁垂下了眼睛。
有必要再确切验证一遍优子在犯罪当天的行动。
原井又找晴菜问了一次话。
被问及优子是否可能搞混广田和弘毅时,晴菜重重地叹了口气。
“姐姐人不可貌相,胆子一直很大……”
她嘴里说着“难以置信”,表情里却有一丝否定丈夫杀人嫌疑的期待。
据晴菜所说,吃完午饭后,优子下午一点十五分出发去给广田家扫墓,回来的时候接近五点。
广田家家庙位于台东区浅草的永真寺。从碑文谷前往浅草,需要从东急东横线换乘东京地铁银座线,单程约一小时。如果只是扫墓的话,优子回家的时间有些晚,但晴菜说她去浅草一定会去浅草寺,拜完观音后再逛逛商店街。
当天要实施谋杀计划,优子真会悠悠闲闲地散步吗?不过,她心里藏着这么大的决心,说不定是求观音菩萨保佑成功。
“津津井,还是有必要去永真寺看看啊。”
去年年底,优子在婆婆忌日那天去永真寺扫墓。她当时跟住持聊过天,这次很可能也说了什么。谈话中有没有对事件的暗示?她的样子跟平常有没有不同?总之有一问的价值。
在津津井的陪伴下,原井再次前往浅草。为了用自己的双脚走一遍和优子相同的路线,他没有开车。他虽然升职了,靠的却还是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在这个瞬间,他真切地感到自己是个天生的刑警。
从东京地铁浅草站出发,步行大约十二分钟就到了永真寺。这座寺庙小巧精致,广田家祖坟在其中显得格外气派,优子春分那天供奉的花和线香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原井觉得,优子一定想和丈夫两人单独埋在这里。
七七未至,优子的骨灰应该还没入坟。如果证明优子确有杀意,圣一还会让她埋在广田家的墓里吗?
永真寺住持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大概快八十岁了。遗憾的是,因为扫墓季非常繁忙,他只和优子打了个招呼。但他断言,优子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现在很少见那种人了,真是值得佩服啊。不仅丈夫,连已经过世的公婆也照顾得很好。丈夫可能工作太忙,这几年全是夫人在扫墓,但她从来不抱怨或发牢骚。那么好的人居然会不幸丧命,连我这个和尚都想问,世上是不是真没有神佛?”
住持语气超然,一派高僧气质。看来这趟是白跑了。
“怎么办?还要去浅草寺看看吗?”津津井怀疑地问道。
“当然。”
按照计划,原井决定走去浅草寺。
那个女人或许是杀人犯,这则是她犯罪几小时前的行踪,当然不能放过。
“顺便拜拜观音吧。”
原井信仰虽不深厚,却并非不信神佛。他自小就很信“开运”“佛恩”“除灾”这些词,抽签如果抽到“大吉”,还会露出自己都嫌丢人的傻笑。
从永真寺到浅草寺不用返回浅草站,而是要转到雷门对面。
两人慢吞吞走了三分钟左右。
“警部,那不是刀具专卖店吗?”津津井指着街对面说。
只见那里有块“刀具·工具平岛屋”的招牌。这是一家独户店铺,门面不大,却自有一派风格。哪怕这一带氛围都这样,它依然会让人感觉是家知名老店。
他们被吸引着穿过道路,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
一位上了年纪的稳重男性招呼道。
店里比想象中要大,不仅有菜刀和剪刀,还有很多厨房用品和工具。男性立刻发现原井和津津井是第一次来,而且并不是来买东西的。他眼镜后闪烁起警戒的微光。
他们出示警徽表明身份后,男性说自己是店长平岛。他应该是这里的老板。他不愧是卖刀这种潜在凶器的人,并没有表现得很吃惊。
开门见山,原井一问有没有卖“村木”的柳叶菜刀,平岛就立刻拿了几把出来。
“就是这个。”
原井拿起其中最小的一把,点了点头。
刃长十八厘米,外观和犯罪现场那把一模一样。不过,“村木”家的菜刀销售范围很广,并不是只能在这里买到。
“这个女人来过吗?她应该在这一带的店里买过菜刀。”
津津井一边给他看优子的照片,一边如此问。
店长陷入了思考。
“最近没什么印象。她大概什么时候来的?”
“日子不能确定。三月二十一号春分那天的可能性很高,但再说宽泛点,几年前也有可能。”
店长面露苦笑。
“春分那天我一直在店里,但不记得见过她。几年这么长时间的话,店有时候是交给兼职看的……而且,这种菜刀是家用刺身刀,不是专业的,因为比较便宜,经常有主妇买。”
“那天卖了几把,你这里有记录吗?”
“毕竟是计数的商品,有倒是有。信用卡付的账能查,现金就查不到是谁买的了……”
“那能查查信用卡记录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店要买够一万日元才能刷信用卡。”
价签写着“7800日元”。如果买了其他东西倒另说,但还是付现的可能性比较高。
“稍等一下,我问问店里的人。”
店长叫来了店面深处的员工。
这名男性五十多岁,同样很稳重,哪怕说是店长也不奇怪。津津井又出示了一次照片,但这位老员工也对优子没印象。
不过,就在原井看向手中的柳叶菜刀时,他突然“啊”地哑声一叫。
“几个月前,有女士打电话问过这种菜刀。”
原井的心跳骤然加快。
店员说,听声音,打电话的是个中年女性,她说她前几天买了把柳叶菜刀,结果好像把纸袋忘在收银台边上了。
“我说收银台边上没有,还问她是哪天买的。结果她说算了,立马就挂了电话。”
原井不禁和津津井面面相觑。
7
回到西目黑警署后,他们立刻跟NTT东日本公司查询通话记录,确认有通电话在二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二十八分从广田家的座机打给平岛屋的座机,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对照平岛屋店员的证言,优子应该是在二月二十六日前几天购买的菜刀。
每月二十三日是广田亡父的忌日。他们立刻打电话跟永真寺和平岛屋确认,得知优子二月二十三日确实去扫过墓,同一天,平岛屋也确实卖出了一把刃长十八厘米的“村木”柳叶菜刀。
至此,优子和柳叶菜刀之间的有力联系终于浮现。在晴菜逃到广田家的足足三周以前,优子就买了一把并不会用的刺身菜刀。这样一来,实在很难否定她对丈夫的杀意。搜查总部终于抓住了事件真相。
“说起来,捅了丈夫之后,优子打算怎么办啊?”
津津井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
“哎,杀人这种事,就是要自暴自弃才干得出来啊。”
总而言之,原井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搜查总部自行查明真相的意义至关重大。要是在法庭上让律师代劳了……想想就一身冷汗。
“不是大恶人也不是杀人狂,普通市民杀人时都这样。如果先计算得失顺序,那就下不了手了。”
“但我还是想不通。优子每天都给丈夫写明信片,绝对是真心爱他的啊。”
“就因为爱才想杀。如果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要孩子,那不管多痛苦的不孕治疗都能挺住。但想要的是她丈夫,所以她累积了压力,最后爆发了。说到底,爱恨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啊。”
然而,对于自己施加给两个女人的痛苦,广田却并无自觉。他以自私残酷,名为“温柔”的丝绵,绞紧了女人的脖颈。
“这样的话,优子为什么不用丑时参拜诅咒丈夫?”
津津井仍未释然。
原井眼前浮现出稳重老绅士人偶的模样。
“你傻吗?小孩人偶是娃娃头,所以能用头发遮住钉子。要是在那个光溜溜的秃头上钉上五寸钉,就等于宣传自己在搞丑时参拜。要是被上门来的丈夫看见了怎么办?”
贯穿孩童人偶头顶的五寸钉,贯穿女性肉体、直达卵巢的粗针,它们本该化为一把细长尖锐的利刃,刺穿男人的后背。
掐断津津井的话头后,原井抱起了双臂。
“对吧?我就说我没带刀,是优子拿菜刀砍我的。我都说了多少次了。”
搜查人员彻底落败,只能任由弘毅畅所欲言。
不过,弘毅并不会因此可喜地获得无罪释放。检方已经确定方针,将以防卫过当为由起诉他。
警察的工作是搜查犯罪,这自不待言。就算法律将他们置于检察官指挥之下,他们也不只是检方的部属。独立的搜查官会按照自己的判断行动,他们是搜查的专家,在这方面拥有更多的自负与自信。
然而,一旦搜查结束,事件就会脱离警察掌控。判断是否应该处罚嫌疑人,也即判断是否提起诉讼的权限专属于法律专家检察官,警察并没有插嘴的余地。
因此,就算听说弘毅被起诉,原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或感想。检察官有检察官的立场,自己这个当警察的说太多也没意义。
检察官的主张是“防卫过当”,简单地说,这是指“虽然有防卫的意图,防卫行为却超出了必要限度”。
不管对方是强盗还是拦路歹徒,莫名其妙突然遇袭时,谁都有保护自己的权利,因此,即便防卫行为导致对方死亡也不会被问罪,这就是“正当防卫”。然而,就算是对方先动手的,也不代表能随便采取手段任意妄为。
简单地说,假如有个醉汉赤手空拳地打你,你却用手枪瞄准他心脏射击,就很可能被判断为有“防卫意图”却“超出必要限度的防卫行为”。若对方因此死伤,你便会因防卫过当而遭到起诉。
上述事例清晰易懂,但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之间自然也存在灰色地带,其界限十分暧昧,只能综合加害人、被害人双方的年龄、职业、体力及凶器种类、周围情况等因素进行判断。
此次案件中,对方使用刀具,并且是杀伤力极高的柳叶菜刀从背后袭来,慌乱之中,用手边的花瓶实施反击似乎合情合理,然而,弘毅是三十多岁的男性,优子则是四十五岁的女性;弘毅是侵入民宅的跟踪狂,优子则是这家的主妇;弘毅毫发无伤地逃出现场,优子则被击碎后脑勺,几乎当场死亡。全是对弘毅不利的条件。
而且,弘毅主张花瓶撞到优子头部,是回避对方攻击时“刚好”发生的,否认了自己积极进行反击的事实。若真是如此,检察官当然想在法庭上厘清事实关系与法律关系。
再者,判断是否起诉时,检察官还有一个不能无视的重要因素:被害人遗属的感情。
这起案件也一样。广田似乎强硬地要求处罚弘毅。
“说什么内人先攻击的,这不是全凭凶手一张嘴吗?就算内人真拿了护身的刀,那也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或晴菜会被袭击。她不可能想杀我,也不可能把我看成富坂弘毅。她才是正当防卫吧?你知道我们夫妻的感情有多深吗?到她死的前一天为止,她每天都给我写明信片,这就是最好的证据。我一定会把这些明信片呈上法庭,让各位陪审员读一读。”
广田竟在检察官面前如此扬言。不过,他那么爱面子,会这样也不奇怪。
等弘毅审判结束之后,广田打算卖掉碑文谷的房子。毕竟发生过那种事,他实在是住不下去。至于优子这个女人和她制作的无数人偶,想必也会同时永远离开他的人生。
被起诉后,弘毅即将从西目黑警署移监到葛饰区小菅东京拘留所。在他离开之前,原井久违地造访了西目黑警署。搜查结束,搜查本部即将解散,这群人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并肩工作。他今天打算和大河原单独好好喝一杯,就当作慰劳了。
他顺便去看了看弘毅。或许,他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了。
“你可真是倒霉啊。”
原井一搭话,弘毅便露出了半是安心、半是不安的复杂表情。
“你大概不能接受,但你确实杀了人,自然会被起诉。这场审判有陪审员参加,我完全猜不到判决会怎样,能缓刑就该喊万岁了。”
听了原井的话,弘毅坦诚地低头道谢。
“刑警先生,真的很感谢您。谢谢,但我还是对起诉不服气。如果我什么都没做就被那个女人杀了,那个检察官会怎么判我呢?”
“哎呀,别这么说。对了,你和你老婆后来怎么样?”
“托您的福,确定起诉之后,她到这儿来看过我一次,说都怪她逃跑,害我遭罪了。”
“那是好事啊!她是诚心诚意地在跟你道歉,毕竟你们还有孩子嘛。对了,她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你?真的只是因为赌博吗?”
“嗯,唉,说实话,我是工作时惹到不该惹的人了。挖政客丑闻的时候,我做得有点过……暴露了身份,必须花钱了事,筹钱时又借了一堆高利贷。我老婆本来就反对我做危险的工作,跟她说只会让她更生气。我瞒着她,她就胡思乱想,误会我借的钱是花在女人身上的。到这个地步,我说什么她都左耳进右耳出,所有事情都越来越糟……”
“这样啊。不过,这样不也不错嘛。你老婆的误会解开了,债务那边,你赶紧申请自我破产。只要你坐个两三年牢,那些可怕的家伙也会放弃吧?”
弘毅身子向后一仰。
“请您别说了,什么坐两三年牢啊?”
“你还年轻,前路还长,两三年眨眼就过去了。”
“这笑话可不好笑啊。求您了,跟我说这是假的吧。”
“不,是真的,虽说犯不着一开始就放弃,但你也得做好服刑的打算。我不太懂现在的审判,你自己跟律师好好商量,加油啊。”
想想死去的人,就该觉得单纯活着也是件幸事。有人因交通事故或打架意外杀人,确定坐牢时垂头丧气,而这就是原井送给他们的饯别之语。不过,他从未把它说出口。
从现在开始,事件舞台将会变成法庭。
到那时,原井就再没有登台的机会了。
注释
<a id="a1" href="#b1">1</a> 2010年。——译者注
<a id="a2" href="#b2">2</a> 日本住宅中,大门处比玄关略低的一块地板,用来放鞋。——译者注
<a id="a3" href="#b3">3</a> 叠,日本面积单位,一叠为1.62平方米。——译者注
<a id="a4" href="#b4">4</a> 即“人形净琉璃”,是日本四种古典舞台艺术形式(歌舞伎、能戏、狂言、木偶戏)的一种,是日本独有的木偶戏,由三个人分工进行操作。——译者注
<a id="a5" href="#b5">5</a> 明治维新时期日本政府开始大力倡导吃肉,日本人根据法式主厨刀改良出了牛刀,随后又在牛刀和本土菜切、薄刃的基础上,改良出了三德刀。三德即“切肉、切菜、切水果”三种用途。——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