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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巴,稍微休息一下。”
他喝着水,调整着紊乱的呼吸。汤巴的呼吸虽说也很紊乱,表情却很平静。
第一次见到浑身脏兮兮的汤巴时,它应该已经在这座山里徘徊数个星期了,习惯了这里的自然条件,现在的它想必不会因为这点运动量就感到疲惫。
“你要喝水吗?”
汤巴抬头看向大贵,大贵将水倒进杯盖中,放在汤巴嘴边,它吧嗒吧嗒地喝着水。
“真羡慕你,你就是个天生的跑者。”
大贵摸了摸汤巴的额头,将水杯放回背包后,又拿出富含柠檬酸的药片放入嘴中。
仅仅如此,大贵的状态仿佛已经焕然一新,这或许和他乐观的性格有关吧。
他将肉干喂给汤巴。
“我不牵着你可以吗?你不会擅自跑到其他地方去吧?”
大贵问正在咀嚼肉干的汤巴,一直牵着它跑实在太麻烦了。
汤巴吃完肉干后,大贵解开它的狗链,放在背包中。
“咱们再跑三十分钟就回家吧?要不然纱英会担心的。”
大贵拍了拍汤巴的头,继续跑起来。
跑了十多步,他回头确认起身后,汤巴紧紧跟在后面。
“好样的,汤巴,你真棒。”
大贵大喊。
9
“真是的,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大贵和克林还没有回来,纱英打了好几次电话,但大贵并没有接,给他发信息也没回。
“难不成遇到事故了?”
纱英坐立不安,开车出去寻找。
她绕着农道转了好几圈,就是不见大贵他们的身影。她还问了干农活的熟人,对方也说没见过大贵。
“到底去哪里了?”
她越发感到焦虑与不安。
克林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绝对饶不了大贵。
她一边握紧方向盘,一边如此想着,然后对自己的想法哑然。
如果真的遭遇什么事故,不仅是克林,连大贵都很难保证没事。可自己想的居然是宁可大贵受重伤,也要克林没事。
和自己生活数十年的丈夫相比,那只仅相处不到一个月的狗明显更加重要。
纱英把车停在路边,将身子完全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看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
她嘟囔着,咬住自己的嘴唇。
10
大贵的视野变得开阔,前面是片碎石路。山道越发狭窄,大小不一的岩石跃然眼前。左侧有一处断裂的悬崖,万一发生意外,自己就要从将近五十米高的地方滑下去。
他开始减速,同时发现四周都是从陡峭的山体上滚落的岩石。
大贵呼喊身后的汤巴,汤巴以带节奏的喘息声作为应答。
在最开始的休息地点大贵还想着差不多三十分钟后就能下山,但是他又跑到忘乎所以,愣是又跑了快一个小时。
跑过这片碎石路就休息吧,大贵想,汤巴差不多也该累了。
他突然感到周身温度急剧升高,原来自己已跑得满身大汗,过热的体温烤得喉咙也干到冒烟。大贵汗如雨下,右侧大腿的肌肉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跑得有些得意忘形,没注意到体力不支了。”
大贵嘟囔道,换作年轻的时候,他会完全忽视今天出现的这些小状况继续活动,如今却不行了。
状态的好坏是一阵一阵的,如果在状态好的情况下尽情放飞自我,在后半段可能就会无力继续。
他将常备在背包中的富含柠檬酸的营养药片咽下去,肌肉的抽搐立刻停了下来。
“一会儿休息的时候要补充水和营养物。”
还有一百米,碎石路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在森林里奔跑。总之,先在碎石路上稍作休息吧。
“汤巴,再坚持一下,再跑一会儿就能休息了,然后咱们就下山回家了。”
在碎石路与林地的交会处,山道已映入眼帘。
还差一点就结束了——就在大贵这样想的瞬间,背后的汤巴突然大叫起来。
“怎么了?”
大贵回过头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与汤巴初遇时的场景。
“熊?”
熊出没的恐惧让大贵胆战,不能再跑下去了。为了遏制惯性,他将力气都集中在脚上,右腿内侧的肌肉却在此时突然抽筋。
“好疼!”
他疼得皱起眉毛,仅凭左脚站立,可左脚也在不断摇晃。这时他踩在了一块从峭壁上滚落下来的石头上。
坏了——在大贵意识到危险的同时,他失去了平衡,身体左斜,左脚滑向半空。
大贵拼死伸出胳膊,手向光秃秃的乱石堆抓去。
“汤巴!”
他向汤巴求救。
可为时已晚,大贵已跌落悬崖。
“汤巴、纱英——”
大贵喊着心爱的人的名字,接着,身体不知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11
直升机着陆后,一群穿着山地救援队队服的男人从直升机上走下来。随后担架也被抬下飞机,男人们就这样抬着担架,朝纱英走来。
纱英大口吞咽着唾液,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一上午过去,大贵和克林还没有回来,纱英突然想到了一个他们可能会去的地方,于是开车前往牛岳山。山道附近也确实停放着大贵的汽车。
估计是在山上发生什么事了。
察觉到丈夫久久不归可能是出意外了,纱英立刻动身前往警察局。
下午五点左右,富山县警局的山地救援队找到了跌落山崖的大贵的遗体。
年长的救援队队员走到纱英面前。
“从遗体上找到了驾驶证,想必应该就是您的先生。为慎重起见,能否请您再确认一下遗体?”
担架上的大贵的遗体上盖着一层薄布。
“我能不看吗?”
纱英反问。如果跌落山崖时撞到岩壁上,尸体会变得惨不忍睹。以前大贵给纱英科普过那些坠崖身亡的运动爱好者遭遇意外后的样子。
“您只须确认一下面部即可。不过,确实会有相当严重的伤痕……”
“我知道了。”
救援队员将盖在遗体上的布稍微挪开,纱英立刻闭上眼。
“是我家先生。”
纱英机械地应答道。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也请您节哀顺变。”
救援队员将薄布复原,然后朝着大贵双手合十,低下头祈祷冥福。
“接下来,我们将会把遗体运到警方那里。”
“那个——”
纱英叫住救援队员。
“您还有什么事?”
“在我家先生跌落的附近,有没有见到一只狗?有点像是牧羊犬的杂交种,它应该和我家先生一同待在山里的。”
“救援队的队员们登山的时候好像见过那只狗,它就在您先生跌落的碎石路上,一直站在山道上俯视着遗体。好像一注意到我们,它就闪身躲开了。我们认为很可能是您家养的狗,已经派队员去找了,但目前还没有下落。”
“这样啊……”
纱英松了一口气,原来克林没事啊。即便只知道这些,纱英也感到一阵庆幸——狗没死就好。
“能否将狗的名字告诉我们?如果呼喊它名字的话,很有可能再次现身。”
“它叫克林……或者你们搜查时就喊‘汤巴’吧。”
纱英答道。它和大贵一同上山,应该一直被喊作汤巴吧?若是这样的话,比起呼喊纱英取的克林,直呼汤巴这个名字,更能吸引它的注意。
“我这就告诉其他队员。”
“那就拜托你们了。”
纱英再次低下头,救援队则将担架抬往停车场。
从被告知发现丈夫遗体到现在,纱英的眼泪早已流干了。
都怪我动了那样的念头,大贵才会死——罪恶感愈演愈烈地折磨着纱英。
她望向天空。
“克林,早点回来吧。求你了。”
纱英对即将入夜的天空祈祷着。
※
“小狗还没找到吗?”
藤田奶奶在佛坛烧完香,转过身问纱英。
由于是事故死亡,大贵的遗体被送去司法解剖,一星期后才运回家里,告别仪式已于昨日举行完毕。至于消失的克林,已近十天没有见过它的身影了。
“你真是太不容易了。丈夫没了,就连小狗也不在了。”
“是啊,确实很寂寞。”
纱英露出微笑。
“不过,那狗真是个白眼狼。”
“我倒不这样认为。”
纱英说。
“不是吗?”
“原本我们俩是同心同德的人,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离心离德了,连狗都能感觉到,我们身边不值得眷恋。所以,它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人了。”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纱英,你还好吗?”
“我还好。对了,明年开始,我会努力打理您的农田。”
“真的吗?”
“是的,从今往后我要更努力地工作。”
她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出,把茶碗递给藤田奶奶。奶奶接过纱英递来的茶碗,品了一口茶。
如果能全身心投入工作,如果能充实地从早忙到晚,就没有时间被愧疚感折磨了。
不过,在此之前先养只狗吧。
纱英兀自斟满茶杯。
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
“我想起来了,有位熟人正在给小狗找下家。小纱英,你想要吗?”
藤田奶奶就像看透纱英内心似的开口说道。
“麻烦您帮忙牵线搭桥了!”
纱英立刻回答。
<a id="jz_1_101" href="#jzyy_1_101">(1)</a> 译者注:牛岳山,位于日本富山县福山市与砺波市之间的山,高987米。距离鱼沼市约260千米。
<a id="jz_1_109" href="#jzyy_1_109">(2)</a> 译者注:越野滑雪(Backcountry skiing)是一种挑战极限的运动,与后文出现的滑雪有着一定区别。
<a id="jz_1_111" href="#jzyy_1_111">(3)</a> 译者注:克林特·伊斯特伍德(1930年5月31日——)美国演员、电影导演、电影制片人、作曲家以及政治人物。代表作有《黄金三镖客》《百万美元宝贝》《萨利机长》等。
<a id="jz_1_112" href="#jzyy_1_112">(4)</a> 译者注:立山连峰,属于飞驒山脉,是黑部川西侧一带群山的总称。
<a id="jz_1_113" href="#jzyy_1_113">(5)</a> 译者注:阿尔伯托·汤巴(1966年12月19日——),意大利著名滑雪选手。
<a id="jz_2_113" href="#jzyy_2_113">(6)</a> 译者注:日语中,“汤巴”(トンバ)与“白痴”(とんま)的发音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