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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了吗?”
“昨天去了。”
“我可非常担心你。”
田村坐在土间的椅子上。
“听说了吗?昨天没打死那头熊。”
“说是从丹波请来了高手?”
“那家伙是个骗子。昨天夜里,我向丹波的猎友会打听了,他们说那个人就是个练嘴皮子的。”
“居然会被这种人骗,哲平也是老糊涂了。”
弥一歪起嘴。
“他也很焦虑。选举在即,他本想借着捕熊的事出名。要是弥一先生能出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你是在说,错都在我身上了?”
田村慌忙摇头。
“怎么可能,不过这次请务必助我们一臂之力。受伤的熊很难对付,这件事弥一先生应该很清楚吧?”
受伤的熊会被恐惧与愤怒控制,无论见到什么都会攻击。所以人们才说,打熊就必须一枪毙命。
“现在村里的爷爷奶奶们都非常恐慌,还说不会投票给哲平先生了。”
“想让我帮忙是不可能的。”弥一自嘲道,“别说上山了,我现在连枪都拿不稳。”
“这么吃力吗?要是住院会不会就能好起来?”
“正常生活还说得过去,但要是进了山,我自己都觉得丢人。”
“真不行吗……”
“抱歉了。”
“生病也是没办法的事,熊的事我们会再想办法,祝你早日康复。”
田村点头行礼,走了出去。
教经一直看着弥一,像是在问他:“这样做真的好吗?”
“这有什么办法。我现在的身子,去了也是帮倒忙。”
弥一避开教经的视线。
※
弥一打开枪支保险柜,取出M1500。虽说枪已经许久未用,但在打理上从未懈怠过。
他将枪拆开,清理,再组装上。
扣动扳机,枪没什么问题。
弥一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
又轮到这把枪出场了,他本以为不会再用上它了。
为了赶熊,昨日中村哲平率领猎友会的成员进入山中,却遭到熊的反击,一位名叫铃木的男性会员身负重伤。
“确实该弄死这头熊了。”
弥一换好衣服,登山用的裤子搭配法兰绒衬衫,羊毛衫外面套着一件有着许多口袋的马甲,口袋里放有准备好的子弹、小刀和笛子。
再穿上登山靴,戴上常用的手套,便一切准备就绪。
“教经。”
一听到声音,教经就跑过来。
“我还没给你讲过怎么狩猎,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没问题吧?遵从我的指令行事即可,知道了吗?”
教经抬头看着弥一,那双眼睛清澈得可怕。
“杀完熊回来你就自由了,你不用再陪伴我,去寻找你的主人吧。”
弥一轻轻拍打教经的额头,然后走出房门,坐上货车,朝山脚的村落驶去。
集合地点是某神社的停车场,猎友会的全体成员都在那里碰头。
弥一停好车的时候,其他人全都集合完毕。
“弥一先生,今天就全仰仗您了。”
中村哲平一脸焦虑地说。出现了熊伤人的事故,他在猎友会中的面子已完全丢尽,选举可能也受到了影响。
“按勋说的那样,大家顺着山顶往下,把熊逼到鹤溜。”
弥一说道。鹤溜指的是半山腰一带的小水沟,很久以前,好像会有鹤在迁徙途中在那里歇脚。
“弥一先生一个人没问题吧?”
田村问。
“我一个人就够了。”
弥一回答。猎友会召集的都是些徒有虚名、技术拙劣的猎手。弥一清楚,带着他们上路只会碍手碍脚。
“那位从丹波过来的骗子猎手,说是要为受伤一事负责,独自一人进山了。”
中村哲平说。
“为何不阻止他?”
弥一厉声道,中村哲平的脸紧张得拧在一起。
“阻止了,但他就是不听。”
“竟然请这种人过来帮忙,你也真是老糊涂了。”
弥一把枪扛在肩上。
“算了,这种没什么经验的人就算一个人进山也干不了什么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只有笛声是信号,牵好自己的狗。”
听完弥一的话,全员点头示意。
“那就出发吧,我会待在鹤溜附近。”
男人们从神社两旁进入山中,猎犬们兴奋地吵个不停。
“真是的,这些狗有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啊……”
弥一发出一声叹息,从另外一边进入山中。
弥一和教经在没有道路的山道上前行,弥一没有做出特别的指示,但教经一直跟在弥一身后。
上山不过五分钟,弥一就后悔没有带手杖了。
前往鹤溜的路不过二十分钟就能走完,他自以为这点路程不用手杖也没问题。
可体力的衰退远超弥一的想象。
他的背包和扛着的枪非常沉重,每在斜坡走一步,大腿上的肌肉都会颤抖,呼吸都很困难。
“身体不行了。”
弥一自语道。
“人就是这样死去的。”他回头对教经说,“直到去年,我还在满是积雪的这座山中四处奔走,现在却是一身狼狈相。”
教经听了弥一的话没有反应,只是不断闻着空气中的气味。
“也是,有空发牢骚还不如往前继续走。”
弥一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喝了口水。照他目前的状况,到达鹤溜得花上一个小时吧。猎友会的成员们大约三十分钟后到达山顶,所以没多少时间了。
必须加快步伐。
弥一咬着牙快步向前,他呼吸急促,汗水如瀑布般往下落,双脚像铅一样重,肺也像被火烧一样。
当他见到水池时,早已筋疲力尽。
弥一散架般坐在一块巨大岩石的阴凉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瞥了眼手表,比预定时间晚了十五分钟。
猎友会的成员们应该已经到达山顶,准备将熊逼近山脚方向了吧?
呼吸顺畅后,弥一在水池周边漫步。这片水池是山里的动物们饮水的地方,池畔附近散落着鹿、野猪、狐狸还有狸留下的痕迹,其中也有崭新的熊的足迹。
受伤的熊也在这里喝过水。
如今这里没有动物的身影,应该是畏惧猎友会散发出的杀气,全都躲起来了。
山顶方向传来击打金属罐子的声响。
男人们四散开来,边故意发出声响边往山下跑,将熊赶往鹤溜。
弥一回到岩石的阴凉处,给猎枪装上子弹。
“教经,绝对不许动。”
他给身旁的教经下达指令,让它趴在地上。同时准备好猎枪,调整好呼吸,放空自己的大脑。
与山融为一体,这是弥一狩猎的基本方法。不让猎物产生怀疑,全心全意进行捕杀。
没过多久,弥一注意到对面水池一侧的树丛在不断摇晃,他将手指放在扳机上。
不过弥一迅速又将手指移开,树丛摇晃的方式有些奇怪,里面好像不是野生动物。
“是从丹波过来的废物吗?”
弥一不耐烦地说着,然后站了起来。
若不快把生人赶走,熊觉出异样,就不会靠近这附近了。
弥一刚起身就踉跄了一下,他用手扶着岩石,支撑自己的身体。
水池对面的草丛中钻出一个人影——是丹波的猎手。
赶紧离开——就在弥一大幅度挥手的瞬间,他的胸口受到一阵冲击。他倒下的时候,听到一声枪响。
那个猎手错把弥一当成熊,给他来了一枪。
“蠢货——”
弥一勉强说出这句话,吐了一口血。
教经在大叫,刺耳且用力地大叫。
弥一没有感到疼痛,却浑身发冷,手脚最先冰冷。
就这样死了吗?
弥一睁开眼,冬日的蓝天闯入他的眼中,多么透彻的蓝天,和教经的眼睛一样。
长久以来,弥一用猎枪夺走了无数生命。到头来,自己的命也被一个蠢材手里的猎枪夺走。
“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弥一想将这句话说出口,可不知道自己说出来没有。
有个柔软的东西触碰着他的脸颊。
是教经的舌头,教经在舔弥一的脸。
“不必了,我要死了。去找你的主人吧。”
弥一举起沉重的手,挥舞着。可教经一动不动。
它没有再舔弥一的脸,而是凝视着他。
“也对,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到我身边的吧?就是为了看护我吧?”
教经的双眼果然和冬日的蓝天一样,漆黑但清澈。
“我本以为自己会独自死去,这才是适合我的死法。但是,教经,你却来到了我的身边。”
弥一露出微笑。
“谢谢你,教经。”
弥一死了。
<a id="jz_1_192" href="#jzyy_1_192">(1)</a> 编者注:土间,日本建筑中构成家屋内部的一种室内设计,与大门连接,供人进出。与地面同高,通常不铺设板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