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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开始寻找桌上、抽屉,还有书架。
要找的东西放在收了很多旧杂志的书架一角。
那里只插了一本《自由与正义》。看看年代,差不多是三十年前发行的,跟村山的女神去世时期相同。
拿起杂志,也不用我特意翻开,沿着原本就有的翻页痕迹,很自然地敞开在登录取消者清单那一页。一想到村山可能翻看过无数次,就觉得一阵揪心。
成列的登录取消者中,只有一个女性的名字。
『死亡东京栗田知也』
当时的杂志版面跟现在不同。现在是横排,也记载了律师号码,不过以前的《自由与正义》是直排,并没有刊登律师号码。
我从肩上背的肩包拿出一叠旧报纸影本。为了确保正确性,我收集了过去被案件相关者杀害的女律师报导。一边用手电筒照着,一边快速翻看,然后我的手停在三十多年前的一篇报导。
〈二十八岁女律师遭刺杀〉
标题的左方有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照片下方除了律师号码,也记载了栗田知也这个名字。
昏暗之中,我重新紧握手电筒,盯着栗田律师的照片。她留着中长发,细细眉毛下是一对能看出坚毅信念的大眼睛。
我的视线再次停留在《自由与正义》杂志页面上的「死亡」两个字上。
接着我忽然想到,有一天我的名字是不是也会跟村山还有栗田律师一样,印在这上面?不禁乾咽了一口唾液。
我不知道律师这份工作,有什么值得赌上生命去完成的价值。
不过总之,我决定听村山的话,活到长命百岁。
之后我跟银治会合,前往他的别墅。
一到房间,我们就面对着放在中央的保险箱。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读出村山和栗田的律师号码,银治一边听,一边按下保险箱正面的按钮。
保险箱顺利打开了。
里面放着两个信封。一个是A4大小的薄信封,另一个是A4三折后的小型信封,较有厚度。
银治把信封拿出来,将较小的厚信封交给我。我检查了里面的内容,有两封荣治的遗书,另外还有纱英曾经给我看过一次的前女友名单。
那个较大的薄信封里放的是收在透明档案夹里的薄册子。银治一看到那本册子就抓起来抱在胸前,开心地笑了。他开心到几乎要哭出来。
「约好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
说着,银治递到我面前的是题为「父子关系鉴定书」的文件。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两行简单的文字。
·检体1与检体2,有父子关系
·检体3与检体4,有父子关系
「这就是证明我跟我孩子关系的唯一线索。」
「我的孩子?」
银治有点难为情地,又有点骄傲地说:
「对,平井真人,森川制药的副总经理。」
我惊讶到发不出声音。我只转动眼睛,盯着银治的脸。
我想起在森川制药会议室见过的平井副总经理,但实在无法跟银治连结在一起。
「我这种人竟然是他父亲,很可笑吧。」
「该不会是跟女佣美代的孩子吧?」
银治点头回答我的问题。
「转机是上次的荣治庆生会。我在那里看到受邀的平井副总经理,就像被雷打到一样。」
这一点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记忆力,但据银治说,平井副总经理的长相跟年轻时的美代一模一样。而且虽然森川家都忘了,美代的姓正是「平井」。
银治急于想确认这件事,于是偷走平井用过的筷子。以筷子上附着的成分作为检体,鉴定他跟自己的父子关系,果然,平井确实是自己的孩子。
他很开心看到自己儿子出人头地,不过还没高兴太久,立刻想到自己到老都没有固定工作,成天无所事事,这种人现在出现主张自己是父亲,应该只会给儿子添麻烦吧,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把真相告诉平并本人。
「一定是美代教得好,歹竹出好笋,我们根本天差地别啊。」
这口气又是自虐又是自豪。
我虽然认为,为人子女并不会太在意一个生身父亲的社会地位,不过身为父亲可能很在意。这或许是所谓男人的自尊吧。
「我知道真人的野心。我不清楚美代是怎么告诉他的,但他很容易就能查出过去美代在森川家工作过,又被赶出去的事实。她一定是想从苛待母亲的森川家手中,把森川制药夺走,藉此报仇吧。」
以创业者来说,平井确实具备足够的资产。他本来根本没必要在投资公司工作,更不需要主动表示要担任森川制药的高层。所以他是为了报多年积怨,才远路迢迢特地进驻森川制药的?
「但是我想帮真人复仇。只要由我拿走荣治名下的森川制药股份,然后在我死的时候留给真人,真人对公司就能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其他资产我也希望尽量留给真人。」
他带着这份心愿参加犯人选拔会,但讽刺的是,最重要的平井副总经理本人却给了他一个「No」。
「好,情况我了解了。」
我点点头。
可是我对他拼命想找鉴定书这件事还是觉得有疑问。
「这种鉴定书如果遗失,只要找鉴定机关重新补发不就行了吗?」
银治摇摇头。
「未经对方同意的鉴定本来就是违法的。我是用特殊管道匿名请人调查的,很难申请补发。」
我偏着头。
「匿名调查的文件不能成为法庭上的证据,再说这份鉴定书,其实有没有在你手上应该都无所谓吧?」
银治一脸不高兴。
「我在乎的不是这能不能成为证据,重要的是,这是那孩子跟我唯一的联系啊。」
他反驳我。
两人相系的事实,不管鉴定书在不在手边都不会改变。尽管如此他还这么执着于鉴定书的存在,实在很不合理,但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我无法理解,但银治应该有他自己的坚持吧。
我翻开鉴定书的页面,问道:
「这上面写着检体1和2、检体3和4,所以你拿了两个检体去重复确认吗?」
银治说得一派轻松。
「不是啦,检体3和4是顺便好奇查一下而已,那是荣治跟小亮父子关系的检查。」
一脱口就是惊人真相。
我愣了半晌。
木屋里的暖气开始运转,可以听到暖风吹出嗡嗡的声音。
「什、什么?荣治和小亮?」我不顾破音大声问道。
「小亮,你是说住在隔壁堂上家的小亮?」
「对啊对啊。」
银治不以为意地说着。
「荣治以前说过『小亮可能是我儿子』,在那之后那两个人在我眼中就真的像一对父子。」
回想一下,小亮哭泣的脸确实有几分荣治的影子,认真地对我们倾诉左撇子被矫正为右撇子时的表情也很像。
「荣治他听了也很高兴的啊。」
「什么?你告诉荣治了?」
我惊讶地高声叫出来。DNA可以说是一个人最高级别的隐私,怎么能擅自去做亲子鉴定,然后轻轻松松告诉对方:「来,这是你儿子。」
「可是他一直都很疼小亮,又曾经说过『如果小亮是我儿子就好了』这种话,所以我当然觉得这件好事应该要告诉荣治啊。虽然说那句话只是期待,但我想荣治心里多少有些底吧?」
听到这里,我赫然一惊。
打开握在手里的荣治遗书,看着那份「前女友名单」。
楠田优子、冈本惠理奈、原口朝阳、后藤蓝子、山崎智惠、森川雪乃、玉出雏子、堂上真佐美、石冢明美……
上面确实写着「堂上真佐美」。
纱英曾经表达过对堂上妻子的不满。当时她说过堂上妻子的名字叫「真佐美」。
「所以说,荣治跟隔壁邻居太太搞外遇?」
我问银治。
「这……」银治的视线朝上,交抱起双臂。
「其实隔壁太太本来跟荣治是同事,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请她当兽医的先生照顾巴克斯,荣治还把轻井泽家隔壁土地卖给那对夫妇,所以就顺序上来说,应该是先外遇,然后才变成邻居的。」
但就算要列前女友名单,谁会连已经去世的外遇对象名字都写上去?或许人到了死前,也不在乎是不是外遇了。村山说过,制作这张清单的时候,荣治不断在旁边介绍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那个人又如何如何,看来荣治这个人非得把所有「我的前女友」都介绍完整才甘愿。
「你什么时候告诉荣治这件事的?」
银治把手放在下巴上思考,回忆着当时的经过。
「鉴定结果一出来我马上就去告诉他,应该是一月二十九日的傍晚。」
「二十九日,也就是荣治去世前一天。」
「对,当时他看起来已经很痛苦。荣治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他说:『我要把遗产留给小亮,替我叫村山律师过来。』所以我当场打电话给村山律师,请他隔天中午过来。」
我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的遗书日期。
第一封遗书是一月二十七日,第二封遗书是一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