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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拉博里的日子终于到了。比我想象中的早了许多,而且,结局也比我想象中的残酷许多……梅村彩子——一直以来,这才是我登记在日本户籍上的本名。虽然只是形式上的婚姻,可现在丈夫保罗·戈拉兹德去世了,彩子·戈拉兹德这个名字已毫无意义。

上午十点,教堂后方的墓园鸦雀无声。

墓园中央有一排气派的墓碑威压四方,这正是戈拉兹德家的墓地。许多坟墓前都供奉着孱弱的时令花卉,可唯独这里,仿佛有一片拒绝所有生命的单调小宇宙。

在戈拉兹德家的墓地中,有一块墓碑格外的美丽醒目。那是十七年前死于意外车祸的安东尼娅·戈拉兹德—保罗前妻的墓碑。几天前,丈夫保罗·戈拉兹德也被一同葬在了这里。

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这儿了。

我把带来的花束轻轻地放在了石头上。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深红色玫瑰——我跪在地上,表示默哀。被火化成白灰、以安东尼娅·戈拉兹德的名义沉睡在这里的女性,正是我寻找已久的母亲,尼科尔。梅村·尼科尔,这曾经是她的名字。

一九三九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前夜,日本正值战争色彩浓厚的昭和十四年。尼科尔的外交官父亲去国外赴任,她便随父母一同来到日本,在这里她结识了一名日本青年,两人坠入爱河。对方是专攻法国文学的T大学助教梅村洋平,也就是我的父亲。

梅村家是书香门第,也是资产家,与尼科尔家相比也毫不逊色,但当时的跨国婚姻仍被世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世界局势也很紧张。双方的父母自然会反对这门亲事了。

然而在一九四〇年,两人不顾一切地闪婚了,因为尼科尔怀孕了。在法国留过学的洋平当年二十八岁,但尼科尔还是个十九岁的如花少女。

父亲充满了男人味,有一头黑色直发和一双坚定的黑色杏眼,而母亲脸颊消瘦、嘴唇单薄,腼腆的微笑有点儿虚幻缥缈。看到双亲的新婚照片,就知道我确实是这两人的孩子。

我这个女儿出生后,母亲的幸福时光持续了多久呢?在我的记忆里,她闷闷不乐的时候似乎更多。

一九四一年,太平洋战争开始了,国民的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愈发严峻。平时吃的面包、奶酪想都别想,连大米、肉类、鸡蛋等普通食材也变得难以入手。

法国早早败给了德国纳粹,于一九四〇年建立了傀儡政权维希政府,对当时的日本来说也算是轴心国,但拥有外交官特权的父母早已回国。日本成天叫嚷“英美鬼子”,可大半国民其实连英语和法语都分不清,年轻的法国女性在这里难以生存。

即便如此,有父亲在旁边的时候也差不到哪儿去。一九四四年,征兵令还是来了。可靠的丈夫一旦出征,母亲在异国他乡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战火越演越烈,我和母亲转移到了父亲的老家信州,寄居在亲戚家的独间里。虽说是独间,却跟杂物间没什么两样。做饭、洗澡、上厕所时,都得去借用主屋。尽管不用担心挨饿和空袭,心里却忐忑极了。

战争结束后,母亲与父亲再次团聚,可她彻底成了个面黄肌瘦、患有轻度神经质的沉默女人。她能努力熬过战后的艰苦生活,全因为对年幼的女儿和丈夫的忍耐与奉献。

母亲对我是发自内心的喜爱,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我们母女俩紧紧依偎在欧式床(这在当时的日本家庭很罕见)上,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她教我学法语,不停地跟我说法国的事情,以此来勉强维持精神上的平衡。

我在小学四年级的夏天,收到了母亲再也不会回到日本的消息,那是她婚后第一次回娘家。见到面目全非的女儿,惊愕的父母或许动用了强权吧。一九五〇年,我满九岁了。

当时,父亲是T大学的教授,前途一片光明。在正式离婚前,两人间似乎发生过不少争执,而那时候日本人也不容易出国。父母渐渐地不再见面,结束了长达十年的婚姻生活。

我了解到父亲有个日本情人,也是在那之后不久。对方是父亲任教大学的事务员,和父亲公然在外过夜。他们离婚后,我和父亲的母亲,也就是奶奶住在一起。那名女性虽然没来过家中,但我又一次被父亲背叛了。

照顾神经质的外国妻子令父亲筋疲力尽,他渴望有个人听他用日语抱怨、治愈疲惫的身心,而这也没什么好责备的。我勉强体验了一把异国的婚姻生活,能够理解父母的感受。

母亲抛弃了丈夫和日本,却没有抛弃女儿。分别之后,我们一直靠书信联系。她每天会寄来自己的近况,我能学会法语读写几乎拜此所赐。

你要照顾好爸爸呀。

她的信总是以这句话结尾。

尽管婚姻生活破裂了,但对母亲来说,父亲始终是她理想中的男性吧。

今天我在事务所遇到了一个男人,跟年轻时的爸爸一模一样。

母亲给我寄来这样的信件,是在一九五一年的二月底。

我还记得,“跟爸爸一模一样的男人”这句话令我莫名地感到不安。

十五年后,第一次见到保罗·戈拉兹德时,我瞬间想起了母亲的话。容貌标致冷峻,沉稳的语气能使人感受到他的知性与素质,绅士的举止则证明了他良好的教养——这一切,都是我父亲梅村洋平所具备的。

感觉有好事即将发生。法国北部的拉博里村里,好像有座跟中世纪城堡一样的老房子,今天,我竟然收到了城堡主人的邀请。那个人似乎喜欢我!之后会给你寄照片的,敬请期待。

这是母亲的最后一封信。日期是一九五一年三月二日,星期五。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告诉我母亲的情况了。

三个多月后,也就是六月,父亲收到了母亲父母的消息:尼科尔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但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儿,父亲也无能为力。

我决定什么都不告诉父亲。从知道他有情人的那天起,我们之间就有了一堵看不见的玻璃墙。即使告诉他,也指望不了有什么进展,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揪出那个男人,把母亲找出来。

等到很久以后,我才长大成人,在现实中离母亲的失踪之谜越来越近。

*

杜邦夫人死后,我与教堂进行了沟通,让她以戈拉兹德家一员的身份下葬。

即便不是正式的家人,她也最有资格沉睡在戈拉兹德家的墓地里。而我的建议竟意外获得了赞同。尽管我是罪犯的妻子,可连掘墓人都待我十分亲切。哪怕遭到村民的憎恨、埋怨,戈拉兹德家也依然是村子的中心。我再次深深意识到了这一点。

杜邦夫人的脸总让我想起日本的能面——幸好,我没有看到临终时她那张毫无表情、充满怨念的脸。

一九六八年三月十日,星期日,这一天我终生难忘。早上我独自从巴黎回到戈拉兹德宅,在螺旋楼梯的空洞里,我看到的不是平常那个面色苍白、穿着朴素黑衣的她。螺旋的中央,刚好在地上层的高度,杜邦夫人变成了无力的木偶人,全身被纯白的亚麻布裹得严严实实。

白色的亚麻布我不可能看错。那是我们结婚时,保罗在巴黎百货店定制的枕套。戈拉兹德宅的特大号专用枕套,长一百五十厘米,宽六十厘米,为两侧均有开口的筒状枕套。只要从头部套进去,就不用捆绑手脚了。

高档的亚麻制品如水丝滑,又强韧如钢。枕套仿佛为杜邦夫人的三围量身打造一般,紧紧裹住了脂肪层丰厚的肉块,毫无动弹的余地。

衰老的躯体在这样的状态下度过了一整夜,应该没力气大喊大叫了。白色物体似乎知道有人进屋,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呻吟。确实是杜邦夫人的声音——可笑的是,她拼死的呼喊只能让我确定那团白色物体真的是杜邦夫人。

这团可怜的东西被放在临时做成的亚麻吊床上,在螺旋的空洞里摇摇晃晃。

枕套上端——杜邦夫人的头部有一根登山绳笔直地向上伸去。绳子被挂在天花板的铁钩上,长度经过了精心的测量,应该在她脖子上捆得牢牢的。

一切都跟商量好的一样。

前一天晚上十点,我准时从巴黎酒店打电话给戈拉兹德宅。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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