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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是三千年来,青牛关仅剩下的一堵残破古城门,门下沟坎深琢的青石板路接通内外。两位老人费力的爬到城顶,扶着一棵风中呜咽的桃树,一同望向青石板路延伸而去的苍茫远方。
儒雅老者微笑着:“师兄,你我打了一辈子赌,总算要见分晓了。”铁肩老者颤着一把杂须:“哈哈,你若是输了,我一定好好让你……让你……”说着说着,铁肩老者似乎一时想不出下句。少顷皱眉道:“糟糕,几十年前只顾着打赌,却忘了下什么赌注。”儒雅老者笑道:“你我一辈子的喜怒哀乐都在于此,这赌注下的还不大吗?”铁肩老者迎风哈哈大笑:“哈哈,师弟说的对!说的对!如果一个人能开心而死,那也算是得悟大道了!哈哈!”儒雅老者忽然颇庄重道:“你我兄弟二人,虽然一生都好像为这一赌而来,但我宁愿输,也许更开心些。”铁肩老者也沉了下来:“汇聚近五百年的紫气横出,你却断此人姓楚。换了任何正道术士之人,恐怕都开心不了。”儒雅老者道:“我又何尝不希望如师兄所断,此人姓牧?挟其威猛之势,了结腥风血雨的术界宿命之争。”铁肩老者忽然诙谐一笑:“哈哈,师弟,现在认输为时不晚,不管结果如何,提前开心开心也是好啊!哈哈!”二老说笑间一夜急风忽然骤停,旭日东升中霞光满地。被卷入空中的无数桃花与残蝶,如天女散花般飘然落下,此刻大地安详,巨空宁静。
一直开心的铁肩老者忽然蹙紧了眉头:“天兆反覆,先是暴风肆虐,后是落花空静,我观诸象中似有残意,该不会是我断之人紫气过刚、身有不全吧……”儒雅老者笑道:“师兄多虑了,我看这天地祥和不似凶兆。况且不也正应了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的明理?我却断此人必身形威猛如狮子、奋迅……”说了一半,儒雅老者又现隐忧,好像始终不愿所断楚氏后人如此龙凤。
言语间,巨日之下,大地之上,花雨之中,徐徐走来一孱弱青年。看他蹒跚步态,腿骨似有隐疾。偶有微风抚过,落花荡衣,更现出一身的清瘦俊骨。忽一只硕大绝美的伤翼蝶王落在青年肩头。
青年不禁放慢脚步,怜惜中一进一动无不呵护着肩上伤蝶。
随着孱弱青年的蹒跚步履,伤蝶、残花、败叶,本就残缺的这一切,忽然变的异常和谐完美起来,旭日凝空,大地安详。仿佛昨夜那一场暴风艳雪专为这一刻而来,酝酿了五百年的力量,瞬间破空而献。
残城之上的二位老者无不被这眼前奇人奇景所怔,僵身不动,只等青年与蝶蹒跚而至,铁肩老者才颤音高声问道:“五百年紫气横出,是牧是楚?”灿然间,年轻人抬头向城上二老微微一笑:“楚玉。”只此一句,言罢依旧微笑着,昂首洒然蹒跚而去。
望着年轻人的背影,二老良久无言。
铁肩老者怔怔自语道:“错了!错了!他虽然姓楚,却孱弱有疾;尽管非牧,却天性悲悯;我们都断错了。”儒雅老者语重声轻:“也许我们从最开始就错了,楚风、神易之争远非你我所能想像。”铁肩老人默默点头:“也远非你我之术所能断测。”转而昂首激声道:“人心有假,天象无虚。不去论楚牧之争、是非真相,也不理这五百年间有何奇变,此刻行事只管直出吾感吾胸!”儒雅老者此刻心意已决,望着楚玉远去的方向释心一笑:“师兄,你我二人为证天兆,一生守居市井,虽为俗鹤,却也闲云。如今心愿已遂,不如最后用这一身老骨头起一龙脉,敬护紫气过关,也算是成全天道之美了。你看如何?”铁肩老者仰天快意长笑后,只道两字:“通过!”当所有静静飘舞的桃花瓣落尽的时候,青牛关的家家户户都如同盖了一层厚厚的桃红艳雪。
百姓们啧啧称奇,无不以为此景百年不遇。等他们纷纷前往酿名轩和堪舆坊请教两位奇人,这究竟是什么天兆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那里已经人去屋空,剩下的只是春光中窗明几净桃红灿烂。
从此,青牛关的人再没看到宋世文和元无疆两位奇士。
一年后,有人在城外三十里的栖凤山中发现两座奇碑墓冢,左碑文:楚氏有玉,右碑刻:文凤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