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阿萨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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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萨德浑身发抖，但那是什幺？一场梦或现实？

他清楚看见他的女儿穿着淡紫罗兰色洋装站在门口：六岁的奈拉和五岁的罗妮雅。她们以优雅而细腻的动作向他挥手。而身体微恙的玛娃站在她们之间，眼泪盈眶，两只手按在隆起的肚子上，那是第三个即将来临的宝宝。她的表情说着告别。那不是暂时与情人离别造成的失落，而是长久扎根在阿萨德心中的悲哀道别，带着无止境的痛苦。那之后，海珊的安全警卫将他拖进黑色厢型车里，那是距离现在超过六千天前的事。日日夜夜，夏季转冬季，他只能想着降临在自己家庭中的厄运，总是寻寻觅觅找不到答案，唯有痛苦无尽延伸。此时此刻，他对令人招架不住的震惊感觉如此无力，几乎因此停止心跳。十六个可怕的年头伴随着他不确定的孤独，顿时从意识撕裂开来，因为他终于找到她们还活着的迹象。

然后眼前的景象改变。玛娃站在他面前，只有二十一岁，美丽如晕红的曙光。萨米尔用手臂搂住姊姊的腰，表情骄傲地微笑着。「我想像不出比你更棒的姊夫，萨伊德。」他说，「我代替父亲开心地把玛娃的生命和命运交到你手中，我知道我们都受到幸福的祝福，alhamdulillah，一切讚美归于阿拉。」

她孕育新生又忠贞，小伊拉克难民在人生中所能有的一切渴望都实现了。他们在真主与世界的和谐中共处七年，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阿萨德在半睏倦中低喃她的名字，立即感觉到一具身躯攀住他。他鬆口气，将手伸到身后，感觉到身躯的柔软和温热，他颈背上的温暖气息，和一位熟睡女子的呼吸节奏──这悸动同时让他心跳加速和放鬆。长年来压抑的性慾和对亲密的渴望，霎时间将所有混乱思绪刬除殆尽。他闭着眼直觉地转身，回忆起女性身躯的气味和挑战。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他的双手慢慢移下她的背部。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下腰和臀部的肌肤潮湿而炙热。她扭动一下，稍微转身，张开大腿，他注意到他对她引发的效果。

「你确定吗？」慵懒的声音喃喃低语，似乎来自无人之境。

阿萨德举起头，磨蹭到她额头，感觉她温暖的嘴、双唇和舌头。她以强烈的慾望拥抱他的亲吻。她的双手往下滑，唤醒他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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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感觉自己的眼泪泉涌而出，但他不知道原因。那是种令人不安的感觉，警告他这不是值得醒来的一天。就像思及一场即将来临而你无法通过的考试，就像你刚被诊断出危及性命的癌症，或就像你的情人在你背后偷吃，然后离开你；就像人生陡然瓦解，把你留在情感和经济的混乱中。那是他正身处一个虚幻时刻的模糊感觉。然后他了悟，他正侧躺着，瞪着萝思房间的墙壁。她全身赤裸紧贴着他，而离他头部半公尺外则静躺着一份报纸，头版里有一张稍微失焦的照片，那是他失去已久的妻子。

这才是现实，它迫得阿萨德喘着气挣扎呼吸。

他身后的身体稍微移动，感觉到一只手按住肩膀。

「你醒了吗，阿萨德？」一个声音低声问。

「萝思？」他咬牙皱眉，「发生了什幺事？」他问，但不想知道答案。

「你在床上昏倒，然后你似乎失去知觉地躺着，却在啜泣。我试图叫醒你，想打断你正在做的恶梦，但最后被迫放弃，我就直接在你身旁睡觉了。然后在半夜，我们做爱，你终于陷入深沉和安详的梦乡。」她自然而然地问，「就这样。但你为何昏倒，阿萨德？有事情不对劲吗？」

他弹起身坐起来，眼神在她的脸庞和床脚的剪报间游移。

「你知道你正把你那棕色的阳具吊在我脸前晃吧？」她大笑。

阿萨德低头看着裸露在外的生殖器。

他带着满脸歉意，看着她。

「我不知道我在干什幺。妳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如果我知道，我……」

她在他跟前跪下，仍旧全身赤裸，一只手指按在他嘴唇上。

「嘘，儍巧克力男人。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美妙的做爱伤害不了任何人。我们都是单身，不是吗？我们只是两只撞见彼此的骆驼，刚好在路途中经过吧。」她开心大笑，但她快乐的情绪丝毫没有感染到阿萨德。

「这不是真的，萝思，我不算单身。那就是为何昨晚和今早会影响我如此巨大的原因。」

她用羽绒被盖住胸部。「我不懂，你对谁心有所属？」

阿萨德拾起剪报，仔细端详。这幺多年来，他对唯一的真爱保持忠贞，希望能找到她；现在在发现她还活着的同一晚，他却对另一个女人投降，交出身躯。

阿萨德注意到剪报顶端的日期，那是才几天前的事。他现在很肯定，那是玛娃站在泛光灯中，脸因痛苦而扭曲。他得强迫自己看着她沮丧、无助的神情，衣服鬆垮垮挂在她瘦弱的身上，脸因多年来的艰苦而憔悴。儘管遭逢这一切，她看起来似乎仍有足够精力给站在她身旁的女性某种安慰。但她身旁的女人是谁？可以肯定是一个年轻女子，即使她的脸在焦距外。那可能是罗妮雅或奈拉吗？现在她们比玛娃高了？他问自己。

他再度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阿萨德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长什幺样子。如果站在那的是他的一个女儿，另一个在哪？奈拉在哪？罗妮雅在哪？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