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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但是我们已经被卷进来了。”
海伦娜嘶哑地说:“不行。你不能插手。在马尔科和他的家人身上发生那样可怕的事情以后,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卷进这种的案件。”她的语气越发强硬,眼神也一下子固执起来,想要得到肯定的回答。
迈克尔迎上她的视线,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你说得对。我会找其他人来负责调查。不过我还是得再问几个问题。”
海伦娜毫不让步。“不能把我们牵连进来!你承诺过,我们要和这些人保持距离。”
迈克尔只是点了点头。
海伦娜柔声说:“为我们的孩子考虑一下吧,我希望他们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我会尽快转给其他人去调查。这段时间,把那条裙子收好,放在家里,不要清洗它。”
“照看好卢克,我马上回来。”海伦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他知道,她又想起了过往每一次他所说出的模棱两可的誓言。
他还来不及阻止,海伦娜就消失在人群当中。迈克尔赶忙抓住卢克的胳膊,在人群中搜寻她的踪迹。他看不到海伦娜在哪儿。当她重新出现在他眼前时,沾血的裙子就挂在手臂上。海伦娜把裙子塞给迈克尔:“给,你留着用吧!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它!”
她就这么站在他面前,身上只穿着一条厚丝质的内衣衬裙,是那种有着红黄两色的涡纹和花朵装饰的佛罗伦萨款式。如果不是处在眼下这种状况,迈克尔几乎要微笑起来了。即便在这样一个热天,当他们在城里时海伦娜也总是穿着丝质衬裙。她行事合宜,总是有一套自己的规则。那条衬裙差不多可以当宽松直筒连衣裙用了;她看起来就像个时尚的米兰模特,只不过穿着暴露了点。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取出手机和钱包,然后把外套披上她的肩头。“你要走出博物馆的话,还是裹着这个比较好。”对于她的怒气,他视若无睹——迈克尔了解,那只是她掩盖紧张与恐惧的方式。现在不是讨论脱离情报局的时候,讨论的地点也实在很不恰当。他要集中注意力在下一步要采取的行动上。
“我希望你可以带着孩子们在奥斯提亚的别墅里住上一段时间,把保姆,女佣和厨师也一起带上。你们得在那儿待着,什么时候罗马安全了再回来。明天晚上我就离开罗马,但是工作日里我还是得待在那儿。”<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3">3</a>
海伦娜点了点头,忧色又一次浮现在她脸上:“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我觉得是时候去找个神父谈谈了。”迈克尔把裙子叠成平整的正方形,藏起那块血迹,然后护送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走出了博物馆。
***
“红色旅”<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4">4</a>已不再在罗马制造恐怖事端,但黑手党还未收手。迈克尔思索着,觉得海伦娜说得很有道理:这个凶手像是与黑手党有些瓜葛。局里有几本旧书,讲的是八十年代早期梵蒂冈银行丑闻,罗马发行过的几期报纸上也有些措辞谨慎的短评,《欧元杂志》上还有几篇几十年前的文章。
迈克尔走进办公室,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他不断地翻找过去三十年间专家组留下的档案。现实总是这么残酷:黑手党一早就已经渗透了意大利的政治系统,调查者将不仅仅置自己,也会置家人的安危于险境。一九九二年五月,意大利最顶尖的检察官吉奥瓦尼·法尔科内,还有他的妻子和两名保镖,全都在爆炸中身亡,死在了去往巴勒莫<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5">5</a>的路上。为了杀死他,黑手党使用手机作为通信工具,并且极为耐心地等待了五天,以寻到恰当的下手时机。
一个月以后,地方法官保罗·博斯利诺步上好友法尔科内的后尘,他的车子在巴勒莫外围爆炸,五名随同的警员也因此给他陪了葬。爆炸乃是西西里黑手党的赠礼。黑手党的恶徒们一直到2008年还因凶案而被调查,然而调查员至今没能拼出一个清晰完整的故事,也没人因此受到检举。博斯利诺的家人声称这是一桩由国家犯下的恶行。
1995年五月,调查员吉奥瓦尼·蒂纳巴及其家人从家里发生的爆炸中死里逃生。蒂纳巴也只是侥幸。炸弹引爆时他和妻子都在生病的孩子的卧室里,一家人在火焰吞噬房屋之前成功脱逃。
杀人、斗殴、绑架、恐吓……这些都是黑手党加强控制的拿手好戏。他们似乎对检举免疫。迈克尔数了一下,在过去二十年里,共有六十二个良善之人丧命于黑手党的袭击。对他个人而言,去年的那一起最是糟糕。他最亲近的朋友和同事,马尔科·图姆巴,和他怀有身孕的妻子及三岁大的儿子一同遭了毒手。他们被一辆越野车逼出了阿马尔菲路,马尔科在绝望中尽最后的努力,刹车滑行了一百八十多米,想在车子跌入路边的悬崖之前救下他的家人。总共五次,他们的车子在山崖上弹起又落下,直到变成一团废铜烂铁,在山坡下四五十米远处着陆。
执法官员和地方法官并非黑手党唯一的下手目标。任何对他们有所妨碍的人身后都有他们如影随形。譬如罗伯特·卡尔维,三十年前被谋害,案件至今未破。迈克尔左手还有一小叠书,最上头那本书记录了此案所有骇人听闻的细节。研究黑手党内幕七年之久,迈克尔早对书中所述之事烂熟于心。1982年安勃西亚诺银行<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6">6</a>倒闭时,时任主席就是罗伯特·卡尔维。这家银行与梵蒂冈银行沆瀣一气,盗用旗下巨额公款,坑害了诸多储户。卡尔维是诈骗集团中的一分子,他携带犯罪证据逃离意大利,随后被发现悬吊在伦敦的黑衣修士桥下,身怀昂贵名表、约合一万五千美元的各个币种的现金、一本假护照。英国警方宣布他的死亡原因为自杀,尽管卡尔维必须完成他不可能实现的杂技表演式高难度动作,才能做到以那种形式挂在那里,而且有许多的药剂师就住在他下榻的酒店客房中,足够他实施一次更加安静无痛的自戕。
1998年,卡尔维的尸首在米兰法庭科学技术鉴定研究所的一个橱柜中被意外发现。意大利法院运用最新的司法鉴定技术重新尸检。法医鉴定他是被谋杀的,然而由于尸体腐烂程度太高,他们已经无法断定具体的死亡原因。
2002年12月,黑手党成员安东尼奥·朱弗里向警方告密,因卡尔维对黑手党财产处置失当,党首盛怒之下将其杀害。到了2003年8月,更多的指控纷至沓来,矛头直指罗马黑社会头目。然而,正如卡尔维遇害案审了二十个月之久却毫无定论,这些案件也苦查无果。2005年夏天,安勃西亚诺银行另一职员利修·盖利被指控为卡尔维案件真凶。彼时,迈克尔刚刚开始着手调查黑手党和梵蒂冈,曾将此次拘捕视为一线希望,然而现实很快戳破了他的幻想。盖利利用自己与银行、与黑手党、与P2(一个右翼共济会下的秘密组织)之间的联系,推脱了卡尔维遇害案以及侵吞公款案的一切罪责。盖利在庭上作证,声称对卡尔维的处决令是在波兰下达的,说卡尔维在教皇约翰·保罗二世的命令下被指派去为团结工会<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7">7</a>融资。
2007年6月,风波达到高潮,法官宣判对被告人的指控证据不足,全部予以否决,并断言真凶要么已经死亡,要么另有其人。2011年,被告人被无罪释放。
迈克尔的鼻子隐隐作痛,头也疼了起来。他抓起有关梵蒂冈银行丑闻的书,塞进了公文包,立马离开了办公室。虽然没有证据表明神父的不幸离世与三十年前的罪案有关,不过,他本就清楚,凡是牵扯到教廷和黑手党的地方,永远别认为有什么理所当然。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1"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11_1">1</a>意大利王国过去曾攻击教皇国,占领了罗马城,此后罗马主教持续与意大利之间的对峙,活动范围仅限于梵蒂冈宫,直到1929年签署条约,意大利王国认可罗马主教的主教职权,承认梵蒂冈城国为独立主权国家。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2"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11_2">2</a>耶稣会:天主教主要修会中一个纪律非常森严的团体。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3"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11_3">3</a>奥斯提亚:意大利港口城市,离罗马不远。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4"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11_4">4</a>红色旅:意大利极左翼恐怖组织。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5"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11_5">5</a>港口城市,是意大利西西里岛的首府。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6"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11_6">6</a>曾是意大利第二大银行。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1_7"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11_7">7</a>波兰的一个公会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