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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蒂冈
六月十七日，星期一
“这是最新报表，米洛神父。”方济各会的一位青年修士递来一叠浅褐色文件。米洛神父接过文件，一边翻看一边啧啧称赞。迄今为止，“天使长”名下已有三百亿美元资产，而且钱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入。同时，米洛名下的账户交易也算顺畅。米洛这个名字自然不是他的真名，只是安全起见而起的化名，用这个名字他仍然可以拿到钱。
岁月消磨，“天使长”已经变得更加聪明。他们不再从事非法活动，从中收取贩毒资金。毒贩们往往见钱眼开，而且有着残暴的一面。天使长已退还本属于欧绸亚家族和哥伦比亚<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20_1">1</a>的麦德林贩毒集团前头目巴勃罗·埃斯科瓦尔·戈维利亚的钱。现在欧绸亚家的人进了监狱，埃斯科瓦尔则已经死掉了。
“终止跟卡利市集团的一切来往了吗？”米洛神父问道。
“终止了。我们帮他们从哥伦比亚转移了大部分钱，但他们知道我们不想再跟他们合作下去了。”
“派颇斯和北美的考卡山谷联合集团呢？”
修士点点头说：“也已经帮过他们了。”
“好。”米洛由衷一笑，非常满意。方济各会还有本笃会和道明会那帮人凑到一块儿，本来只是一盘散沙，他却毫不费力地将一切管理得井然有序。作为组织当中唯一的耶稣会会士，他的到来拯救了这帮无能之辈。这群人脑瓜不笨，只是缺乏管教，险些把自己折腾进监狱里去。他们也算福星高照，正逢梵蒂冈用尽一切办法从丑闻的泥沼中脱身，这才保他们无虞。
在米洛神父的拯救降临以前，他们不仅洗黑钱，还借着梵蒂冈银行的存款去讨好意大利最有钱的大家族、大集团。这些人为客户提供无限期贷款，等首次贷款利息大到无力偿还之时，再提供二次贷款。他们从银行拿钱的速度远远快于吸收存款的速度，这种反向的庞氏骗局就此破灭。米洛神父贿赂了责任人，让他们假装未曾察觉此事。梵蒂冈银行可比瑞士银行强多啦。
接管该组织后，米洛更其名为“天使长”。他向成员们宣布：“‘天使长’宁愿统领凡间众人，也不愿效力于梵蒂冈，我们就是那桀骜不驯的天使长。我们将利用教会的力量和影响力，为自己创造无限财富！”他深知利益起于何方，真正能赚钱的不在毒品也不在庞氏骗局，而是在偷税漏税上。由于美国政府放话，要起诉为富人设立离岸避税项目的会计们，那些客户便蜂拥向了梵蒂冈银行。“天使长”设立离岸工具收容现金，并收取百分之十的费用。价格虽高，但对这些逃税的美国人来说，能把自己手里的钱放到这里，使得令人闻风丧胆的美国国税局鞭长莫及，这个价值了。欧洲地区的业务也在快速增长。列支敦士登曾是富人的最佳避风港，但如今“天使长”正与这雄狮抢食。
“南美的生意进行得如何？”米洛问年轻的修士。
这位方济会修士说：“需求量很大，没人想被课以重税。有的业务刚开张时资金异常，但是现在已经合法化了。”
米洛神父说：“总比毒资来得好些，逃税是白领级别的犯罪，这些客户从不威胁着要杀谁。”
耶稣会会士们帮人转移钱财，从中牟利。在这条发财路上，他们是先驱者，米洛也已学会这招。“天使长”现在的招数确实可行，耶稣会在二战期间及其后受人之托，就是借助此法让钱财从一国消失无踪，又在另一国重见天日。没有收据，没有可追踪的电子记录，只需一个旧式的握手礼。钱一从美国、欧洲、南美流出，“天使长”就替客人存入虚拟账户。此时，电子资金转账才刚开启。他们的数据库里存有账户号码、交叉引用的名字、细心勾勒出的空壳公司结构。没人怀疑教会。如此巧妙的计谋，能解决他们目前资金短缺的问题。
米洛想起了弥尔顿的《失乐园》<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20_2">2</a>，不禁微微一笑。路西法，这位堕落的大天使长，有着独特的力量和勇气。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他会像路西法一样，更倾向于统御诸位大天使，而非服务于耶稣会。
“不过，你的耶稣会同僚在怀疑我们。”这位方济会的修士愁眉紧蹙，继续说道：“但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个世纪以来，他们替几千个家族转移钱财，包括智利的安格里尼斯、罗米特和阿根廷的瓦勒家族……”他的声音渐弱，米洛神父低头凝视着手中的报表，陷入了回忆。
1991年，瓦勒事件给“天使长”好好上了一课。阿根廷地区的耶稣会原本要揭露“天使长”为毒贩洗钱的图谋，两方因此产生了纠纷。“天使长”进而绑架了弗朗西斯科·瓦勒的幼子毛里西奥，借此要挟耶稣会切莫张扬。考虑到毛里西奥成了他们的人质，耶稣会屈服了。真是一群懦夫。瓦勒支付了六百万美元赎金，“天使长”则陷害了几个没经验的腐败警员，让他们为绑架顶罪。米洛就在那时意识到，暴力是对抗耶稣会的有效武器。这跟他耶稣会的同僚可不一样。他本人热衷于暴力。
奥古斯丁·罗米特是墨索里尼政府的钢铁部部长；他的钱散发着贪腐之臭，不亚于“天使长”帮助过任何客户。他心里想着：“若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叫我叛徒——但我跟他们没什么两样，只是他们缺乏勇气。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米洛发誓，不久之后“天使长”就会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凭一己之力与耶稣会相抗衡。
方济各修士递给米洛神父另一份报告：“这是今天早些时候我们从耶稣会电脑里提取的。”
米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浏览着报告，他的脸黑了。“该死的墨西哥对冲基金，”他咕哝着，“涨了几十亿。”他知道耶稣会为埃米利奥·洛亚管理了部分钱财；埃米利奥·洛亚拥有洛亚集团的多半资产，还控制着南美各地的报纸和杂志的发行与分销。十年前，洛亚的净资产额为三十亿美元，2003年涨到了五十亿美元。与耶稣会给他带来的收益一比，此番增值不值一提。在过去的三年里，因为耶稣会相关团体的帮助，洛亚已在全拉美地区多次实施收购、建立企业合作，将净资产提高到了四百五十亿美元以上。
现如今除了古巴、巴西和尼加拉瓜，拉丁美洲所有重要出版社都在洛亚的控制之下。耶稣会单从跟他的合作中就赚足了腰包，所得投资业务费比一家大型华尔街公司赚的还多。当然了，耶稣会称之为“咨询费”。完全合法！
“至少我们能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们的投资这么顺利，这都归功于平托奇神父。愿上帝安抚他的灵魂。”修士边说边鞠了一躬。
米洛神父甩给他一个厌恶的表情。在米洛掌管一切以前，“天使长”自欺欺人地相信自己能够预测市场。他们在交易里赔了钱，而后又加了一倍赌注，希望能赢，结果只是输得更惨。平托奇神父真是个无价之宝，他纠正了错误，加强了纪律，还帮他们从耶稣会档案里获取消息。那些档案是米洛神父都无法获取的。对马迪奥的才干，米洛手下的人既嫉妒又害怕。
修士说：“像马迪奥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卷进麻烦当中。”
米洛神父心想，你真是个傻瓜。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20_1"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20_1">1</a>哥伦比亚共和国，南美洲西北部国家。
<a id="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20_2"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start_20_2">2</a>《失乐园》是一部讲述叛逆之神撒旦因为反抗上帝的权威被打入地狱，而后复仇的史诗著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