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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说,“我的腿是炸断的。”
“我就说嘛,你看!”她说,泪水又涌上来,语气里带着勉强的胜利感,“我就知道,我本来可以这么告诉她……只要她问我……可是她说,”哈兹尔喘了一大口气,“说什么那条腿根本就不该存在,长在她身上就是个错误,必须去掉才行——像肿瘤似的。我可不想听她这么胡言乱语。雷说他试图说服凯尔西,告诉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像他那样进医院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好几个月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打着石膏,长褥疮,皮肤感染。雷没生气。只是跟她说,到院子里来帮我干点活吧,试图以此分散她的注意力。
“警察告诉我们,她在网上和有类似想法的人聊天。我们根本不知道。毕竟她已经十六岁了,我们不能再随便看她的电脑了,你说是吧?我就算去看她的电脑,也不知道该看什么。”
“她有没有对你提起过我?”斯特莱克问。
“警察也这么问了。没有。我和雷都不记得她提起过你。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我也知道卢拉·兰德里的案子,但我不记得你的名字,见到你也认不出来。她如果提起过你,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名字挺滑稽的——你别生气。”
“朋友呢?她经常出去玩吗?”
“她几乎没有朋友。她不是受人欢迎的那种女孩。她对同学也一直撒谎,谁喜欢撒谎的人呢?同学都欺负她,觉得她是个怪人。她几乎不怎么出门。我可不知道她哪有机会认识那个尼尔。”
斯特莱克对她如此愤怒并不感到惊讶。在她这个一尘不染的家里,凯尔西是个不受欢迎的累赘。现在她将一辈子都摆脱不掉内疚和哀恸、恐惧和遗憾——她的妹妹还没长大成人,还没甩掉那些让姐妹俩关系疏远的古怪念头,就死了。
“我可以用一下洗手间吗?”斯特莱克问。
她抹着眼泪点点头。
“直走,上楼梯就是。”
斯特莱克清空膀胱,读着水槽上方相框里的奖状:“消防员雷·威廉斯,以此表彰他英勇卓越的功勋”。他强烈怀疑,把奖状挂在这种地方的不是雷,而是哈兹尔。除此之外,洗手间里没什么可看的,所有地方都和客厅里一样干净整洁,连药品柜里也一样。斯特莱克观察一番,发现哈兹尔还没绝经,他们批量买了好多牙膏,他们中有一个人有痔疮。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洗手间。旁边紧闭的屋门内传来隐约的鼾声,是雷正在熟睡。斯特莱克果断地向右走了两步,进了凯尔西住的小房间。
一切都是淡紫色:墙面,床罩,灯罩,窗帘。斯特莱克心想,他没有见过其他房间,但能猜出,在这栋房子里,秩序凌驾于混乱之上。
墙上挂着一大块软木板,避免墙面上出现难看的钉孔。凯尔西在木板上贴满五个英俊男孩的照片,斯特莱克推测那就是单向乐队。他们的头部和双腿超过木板的边界。出现次数最多的是个金发男孩。除了单向乐队成员的照片,她还贴了些剪报:小狗的照片,大多数都是西施犬;零散的字词和流行语:“占领”,“社恐”,“点赞”。还有好多“尼尔”,背景往往是桃心。草率而混乱的拼贴彰显出的个性和房间形成鲜明对照:她不会把床罩拉得那么整齐,也不会把淡紫色的小地毯摆得如此方正。
狭窄的书柜上书不多,其中最显眼的是本崭新的《单向乐队:永远年轻——我们在X音素的故事》。旁边摆着“暮光之城”系列小说,一个首饰盒,一堆连哈兹尔都没能摆放对称的饰品,塞满廉价化妆品的塑料盘,两三只毛绒玩具。
斯特莱克根据哈兹尔的体重判断,她上楼一定会发出明显的脚步声。斯特莱克大胆地打开抽屉。警察肯定把重要的东西都拿走了:笔记本电脑,写着字的纸片,电话号码,人名,日记——如果哈兹尔偷看后,凯尔西还有心情再写日记的话。抽屉里留着一些杂物:一包信纸,寄给他的信就是用这种纸写的;任天堂旧游戏机,假指甲,危地马拉恐怖娃偶。床头柜最深的角落有只毛茸茸的铅笔袋,里面装着几板锡纸胶囊药板。斯特莱克把药板拿出来:芥末黄卵形胶囊,标签上写着“泰尔丝”。他扯下一块药板,塞进口袋里,合上抽屉,走到衣柜前。衣服堆得相当杂乱,柜子里有股霉味。凯尔西喜欢穿黑色和粉色。他迅速摸起衣服上的褶皱,把口袋都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只有一条宽松的长裙兜里有张揉皱的存衣凭条,上面写着“18”。
斯特莱克下了楼,哈兹尔仍然坐在原地,一动未动。斯特莱克去得再久,她恐怕也不会注意到。斯特莱克走进客厅,她吃了一惊,略微起身。她显然又哭了一场。
“多谢你能来,”她嘶哑着嗓子说,站起身来,“对不起,我——”
她再次哭起来。斯特莱克伸手搭上她的肩,回过神时,她已经把脸埋在他的胸前,紧抓着他的衣领啜泣着,毫无做作之态,只有纯粹的痛苦。斯特莱克拥住她的双肩,他们就这样站了大概一分钟。然后她做了几次深呼吸,退了两步,斯特莱克的双臂又垂回身侧。
她摇了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默默地送斯特莱克出门。斯特莱克再次表示遗憾和慰问,她点点头。阳光射入色彩黯淡的门廊,她的脸色一片惨白。
“多谢你亲自过来,”她低声说,“我就是想见你一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