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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下一篇潦草的笔记,上面有一些看上去像是人物的名字。其中一个名字出现在一卷用过的打字机色带上,那是在警察封锁书房之前拿出来的,可是在最后完成的书稿里却没有那个名字。”
“那是他改变主意了。”范克特不耐烦地说。
“那是个普通的名字,不像完成的书稿里的名字那样有象征性或代表性。”斯特莱克说。
他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看见范克特五官粗重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好奇。
“满满一餐厅的人目睹了可以说是奎因的最后一餐,以及他的最后一场公开表演,”斯特莱克继续说道,“一位可靠的目击者说,奎因嚷嚷得整个餐厅都能听见,说塔塞尔不敢代理那本书的原因之一是‘范克特的软蛋’。”
他不能肯定出版公司那些惶恐不安的人是否能清楚地看见他和范克特。他们的身影跟树木和雕像融为一体,但意志坚决或不顾一切的人,仍然能够通过斯特莱克香烟的那一星点亮光辨别他们的位置:那是神枪手的准星。
“问题是,《家蚕》里没有任何内容是关于你的阴茎的,”斯特莱克继续说道,“也没有任何内容写到奎因的情妇和他那个年轻的变性人朋友是‘迷失的美丽灵魂’,而他跟她们说过要那样描写她们。而且,谁会往蚕上泼酸呢,一般都是把它们煮沸取茧子。”
“所以呢?”范克特又问。
“所以我被迫得出这个结论,”斯特莱克说,“大家读到的《家蚕》,跟欧文·奎因写的那本《家蚕》不是同一本书。”
范克特不再移动双脚。他一时怔住,似乎在认真考虑斯特莱克的话。
“我——不,”他说,几乎是在自言自语,“那本书是奎因写的。是他的风格。”
“真奇怪你这么说,因为对奎因的独特风格比较敏感的其他人,似乎都在书里发现了另一种陌生的声音。丹尼尔·查德认为是瓦德格拉夫。瓦德格拉夫认为是伊丽莎白·塔塞尔。克里斯蒂安·费舍尔说是你。”
范克特像平常那样松弛而傲慢地耸了耸肩。
“奎因想模仿一位更优秀的作家。”
“你不认为他对待那些真人原型的方式有点奇怪的不统一吗?”
范克特接受了斯特莱克给他的烟和火,此刻默默地、饶有兴趣地听着。
“奎因说他的妻子和代理都是他身上的寄生虫,”斯特莱克说,“这话令人不快,但任何一个人都会对那些靠自己挣钱养活的人抛去这样的指责。他暗示情妇不喜欢动物,并且含沙射影地说她在制造垃圾书,还令人恶心地暗指乳腺癌。奎因那位变性人朋友得到的嘲讽是发声训练——而那姑娘声称已经把自己写的传记拿给奎因看过,并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都告诉了奎因。奎因在书里指责查德事实上杀害了乔·诺斯,还粗鲁地暗示查德实际上想对乔做什么。另外,他还指责你对你第一任妻子的死负有责任。
“所有这一切,要么是众所周知,大家早就议论纷纷的,要么就是一种随意的指控。”
“但这不能说明这样写对人不造成伤害。”范克特轻声说。
“同意,”斯特莱克说,“这本书给了许多人仇恨奎因的理由。但是,书里唯一真正透露的一个秘密,就是暗示你是乔安娜·瓦德格拉夫的父亲。”
“我告诉过你了——差不多告诉过你了——在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范克特说,语气显得很紧张,“那个指控不仅是无稽之谈,而且根本不可能。我不能生育,其实奎因——”
“——其实奎因应该知道的,”斯特莱克赞同道,“因为你患腮腺炎时,你和他表面上关系还不错,而且他已经在《巴尔扎克兄弟》那本书里嘲笑过这件事了。这就使得切刀所受的那个指责更显奇怪了,不是吗?似乎那是某个不知道你不能生育的人写的。你读这本书时,丝毫没有想到这些吗?”
大雪纷纷地落在两个男人的头发上、肩膀上。
“我认为欧文根本不在意是真是假,”范克特吞云吐雾,慢悠悠地说,“烂泥沾身洗不掉。他就是把烂泥到处乱甩。我认为他是想尽可能多地制造麻烦。”
“你认为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早早寄了一份书稿给你?”范克特没有回答,斯特莱克便继续说道,“这是很容易查清的,你知道。快递员——邮政公司——都会有记录。你还是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