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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枚戒指是韩艺的,在东越博物馆的时候她就带着,刚才突然想起来了。”月饼声音微颤,“注意他们脚下。”
我这才看到,他们双腿并拢,几条树根从脚底钻进身体,残破的体腔依稀能看到根茎贯穿至头部。
“树妖?”我打了个冷颤。
韩艺脖颈“咯咯”作响,机械地抬起,眼皮上翻,眼眶里塞满了细密的根须。
“南晓楼?月无华?”
“这次,咱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人。”月饼摸出军刀,扬手甩进岸边的一棵老树,“出来!”
军刀没入树身,除了“噗”的一声闷响,没有任何动静。
月饼脸色一变,推了我一把:“回篝火旁!”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脚踝一紧,几根树藤犹如蟒蛇缠绕,倒拖着我撞到树干,随即身体一空,五脏六腑全涌到胸腔,被树藤倒挂在半空。
电光火石间,月饼躲开拦腰缠绕的树藤,向我跑来。忽然,杂草丛里钻出无数条蔓藤,把月饼瞬间裹成粽子。一条树根从土里冒出,缠住月饼脖子,生生拽到另一棵树上,结结实实绕了数圈。
树冠落下伸出粗壮的树枝,搭成梯子形状,一个人影顺梯而下。
“我知道,你早发现我了,所以刚才你故意说没有对我下蛊。可惜,蛊术对世代守护丛林之神的我,没用。”
十一
“我是丛林之神守护人,张明夏。欢迎你们来到我的领域。”
那个人戏谑地瞄着我们,右手放在左胸前,做了一个欧洲贵族式见面礼,正是景区商贩!
我倒吊在空中晃悠,血液涌进脑部,阵阵晕眩,心里却腾起一股怒火!
这次太大意了!
刚才月饼笑得很狡猾,我心里有数,他肯定给张明夏下了蛊。月饼通过各种细节证明张明夏没有问题,其实是个反向思维,说明他更值得怀疑。之所以没有直说,分明暗示我,他就在附近。
我自然懂得月饼的意思,假装放松警惕,和月饼保持距离,引诱张明夏现身,没想到还是被韩家三人的尸体分散了注意力,着了道儿。
我挣了几下,树藤箍得更紧,几乎把踝骨勒断。月饼更是狼狈,随着蔓藤越勒越狠,只有脖子还能轻微转动。
张明夏吹着口哨滑下树梯,拔出插在树干上的军刀,树皮片片脱落,露出一具穿着丛林服、被木钉楔在树上的腐尸。
“有些手段,”张明夏掂着军刀豁开腐尸的肚子,拽出乱七八糟的肠子涂抹着树身,“如果不是他转移了你的注意力,可能中刀的就是我。”
月饼“哼”了一声没有言语,脑袋低垂,下巴抵着缠在脖子上的蔓藤。
张明夏把树身涂抹成血红一片,跪在树前,双手举天:“伤害丛林之神的人,都得死!”
我从短暂的愤怒中恢复冷静,暗暗告诉自己:“南晓楼,月饼被控制住,你要在最短时间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心里盘算着两个方案:左兜有一把军刀,右兜有一瓶二锅头,一个Zippo。一,我绷起腰力弓身掏出军刀,瞬间甩向张明夏,需要大概两秒钟。二,如果用军刀挥断蔓藤,落地和张明夏肉搏,胜算更大。但是前提条件是保证蔓藤能被一刀切开。
把两种方案进行了性价比分析,我打定主意,前者更有实战性!
“南瓜,你个吃货,注意力全放在吃东西。意外的事情太多,我也没想到。得了,动手不是好选择,做一次合作怎么样?张明夏。”月饼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张明夏漫不经心地摊摊手,眼神中我们已经是死人:“合作?呵呵……”
我心里一动,依着月饼的性格,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废话,也不会和对手谈合作。
我推敲着月饼那句话的含义,默念了几遍,脑子中如同一道闪电劈下,瞬间雪亮。
月饼说了一句藏头话,去掉最后“张明夏”的名字,每句话开头第一个字组成了另外一条信息:“南瓜,你、注、意、我、的、动、作。”
我配合着说了一句“张明夏,你要什么尽管说,只要能放我们一条活路。”分散他的注意力,集中精神观察月饼的暗示。
月饼被绑的像个木乃伊,到底有什么动作?时间紧迫,我越来越着急,全身冒汗,顺着脖子流到头发,一滴滴落下。我看着汗水颗颗落下,心里冒出一个模糊的概念,却又无法描述具体轮廓,这种感觉异常难受。
蔓藤“咯咯”作响,月饼似乎被勒得喘不过气,咳嗽了几声,下巴连续触碰蔓藤。
我终于明白了!
十二
1893年,美国著名天才电磁学家尼古拉•特斯拉(Nikola Tesla)在密苏里州圣路易斯首次公开展示了无线电通信,在“费城富兰克林学院”以及全国电灯协会做的报告中,他描述演示了无线电通信的基本原理,并且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观点——无线电可以接收上帝喻示!
这个观点引起科学界的轩然大波,特斯拉也因此被早就心怀嫉妒的爱迪生诘责,自此被排除科学界。
此后,特斯拉深居简出,独居纽约市的一个旅馆里,偶尔向新闻界发表一些不同寻常的声明。因举止怪异,特斯拉被普遍认为是“疯狂科学家”的原型。他研究的交流电成果,直到近代才应用到现代科技中,他的科学地位才逐步被学术界认可。
月饼读《特斯拉传记》的时候,提出过一个观点。不同的物种,发出、接收声音的波段不同,比如鲸鱼交流发生波段是15~40HZ,人类的波段20~20kHZ,只能通过仪器转化才能听到鲸鱼的声音。
由此类推,猫、狗之所以能够听见奇怪的声音,对不干净的东西异常敏感,很有可能是波段相符。
特斯拉提出的“无线电可以接收上帝喻示”这个观点,理论上是成立的。
我们来了兴致,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无线电做通灵实验,还写了篇《无线电与超自然灵异现象关联》的论文,直接被老师批了四个大字“怪力乱神”。
通灵实验也没什么结果,摩斯密码倒是顺手学会了。
而此刻,月饼用下巴磕碰蔓藤,用摩斯密码向我传达信息——“和他说话拖延时间,我正在想办法。”
我正要胡扯一通,张明夏靠着树身打了个响指:“南晓楼、月无华,你们俩还真够默契。”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我脱口问道。
“我看你的书,对你们很了解。”张明夏摆了一个和月饼类似的摸鼻子动作,“月无华刚才对你说‘南瓜,你注意我的动作’,然后用摩斯密码向你传递‘拖延时间’的信息对吧?”
“南少侠,你的粉丝还真是什么人都有。”月饼摇头叹了口气,“这次真是自己搬砖砸自己脚了。”
张明夏摸出手机,指着屏幕对我晃了晃:“我下载了你所有小说,闲得没事就看看。”
我瞅着小说文档都是TXT格式,怒火中烧:“这是盗版!”
“那又怎么样?你们的习惯、爱好、性格我完全了解,”张明夏笑得像只玩弄老鼠的猫,“你们根本没有胜算。”
月饼盯着张明夏的脚:“韩家三人是你杀的?”
“伤害丛林之神,只有死路一条!”张明夏蜷起手指三长一短敲击着树身,“见识一下守护者的实力吧!”
方圆十多米范围内的参天古树剧烈抖动着,树枝相互碰撞,发出宛如铁器撞击的“锵锵”声。束缚脚踝的树藤突然紧绷又猛地一松,我像一条钓起来的鱼,悠在空中跟着树藤左摇右摆。
晕眩的视线中,堆积着数层树叶的地面凸起七八个土包,树枝柔软的如同绳索,围着土包圈圈缠绕,拽出了几具腐臭的尸体悬在半空,泥土“啪啪”掉落。
“那个驴友发现金丝楠木的帖子是我发的。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张明夏指了指韩艺,“她在临死前,把什么都说了。”
十三
“这些人是来寻找丛林之神?”月饼扬了扬眉毛。
“呵呵……”张明夏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人首蛇身俑,是开启丛林之神大门的关键。”
我没有感到意外,当我看到韩家三人的尸体时,就已经想到人首蛇身俑的实际作用肯定和那棵金丝楠木有关。
月饼眯起眼睛:“所以你杀了他们。”
“你们不懂。这个世界,最古老的生命就是树。”张明夏仰望老树,虔诚地抚摸树身,“千百年来,他们守护着地球生灵,目睹时代变迁,奉献身体满足人类欲望,根本得不到一丝尊敬。伤害他们的人,都要死!”
我承认,张明夏的话虽然偏激,却很有道理。随着人类文明高速发展,代价却是大自然被毁灭性破坏。我们走在城市的柏油马路,享受着科技带来的愉悦,却忘记了脚下埋藏着自然生灵的尸骨,而我们使用的各种生活物品,又有哪一样不是曾经鲜活的自然生命?
“你在保护一种生命的同时伤害另一种生命,”月饼抬头看着茂盛的树冠,“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自然是纯洁的,人是肮脏的。”张明夏冷笑着闭上眼睛,“肮脏的生命,没有保留价值。”
自从张明夏识破了我们的暗语,月饼再没发出信息。而此刻,月饼脚尖迅速点着地面,发出两个摩斯密码。
“火——”
“腿——”
火腿?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丫的,在这时候居然对我说“火腿”???
我稳稳了心神,推敲着张明夏和火腿之间有什么潜藏联系。给他一根火腿求饶?显然不是!
营地篝火渐渐熄灭,烧成碳的木柴“噼啵”作响,暴起几颗火星,白烟升起,缠绕着树叶。
我多少有些明白了。张明夏能操纵树木,用火对付他是个好办法。可是我们现在不能动,营地篝火还有十多米距离,怎么能制造出火?难不成要我挣断树藤,对准乱石砸下去迸出火星子?可是附近也没沼气啊!这个“腿”到底是什么意思?
月饼眨了眨眼睛,示意我看韩艺的尸体。
我搜集着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懂了!
树根从韩艺的脚贯穿至头颅,张明夏正是操纵树根让韩艺发出声音,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
张明夏现身从树枝搭成的梯子滑下,站在树旁不动。这里面有个小细节,他根本没有迈腿走路。
想到这一层,我意识到月饼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的腿。张明夏的脚始终埋在树叶里,只有一种可能,他和树是相连的,或许,他被树控制着。
我手心兴奋地冒汗,深呼吸了几次,对月饼点点头。
月饼微微一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也是被树控制的木偶么?”
“你说什么?”张明夏嘴角很怪异地抽搐着。
机会来了!
十四
我绷着腰,身体向上弓起,使劲收缩腹部留出手能插进裤兜的缝隙,左右手同时取出军刀、二锅头、Zippo,先朝着张明夏头顶扔出二锅头,随后甩出军刀和Zippo。
酒瓶被军刀击碎,Zippo的火苗引燃酒液,空中炸亮一片蓝色火焰,落在张明夏身上。
“蓬!”张明夏的身体像是涂了一层燃油,迅速燃起腾腾火焰。张明夏惨叫着双手扑打火焰,偏偏双腿固定在地面不能动。缠绕我和月饼的树藤缩回,无数树藤潮水般涌向张明夏!
我身体一空向下坠去,急忙双手抱头蜷成一团,落地时滚了两圈化解冲击力,而月饼跑回营地拿起坐垫,几个纵跃绕过树藤,用坐垫拍打张明夏身上的火焰。
短短一瞬间,几经生死,我心跳得厉害,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口干舌燥,嗓子里像是有把匕首搅动。我使劲咽了口吐沫,帮着月饼扑打火焰。
晚了!
张明夏的皮肤烧得黑红,碎肉绽开,满是坑坑点点的燎泡,只有那双烧掉眼皮的眼睛,分外突兀地瞪着我们。
树藤颤抖着退回,山风吹过,森林发出了“呜呜”悲鸣。老树的树冠抖动着落下无数片鲜绿的树叶,满满覆盖了张明夏的尸体。
看着张明夏的脚,我抖着手摸出烟,几次都没有塞进嘴里。
月饼双手合十,对着树叶堆成的坟冢鞠躬:“对不起,我们也有生命。”
我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默念着往生咒。
“南瓜……”月饼忽然叫我。
“嗯?”
“还记得路上我给你讲的金丝楠木的传说么?”月饼自顾自讲着,“魏忠贤派领军带人马再次杀回大凉山,夷人村落早已人去楼空,就连那棵巨型金丝楠木,也只剩下一个几丈见方的大坑,里面堆满了人的骸骨。
小部分骸骨是正常人的骨骼,大部分陈骨却非常奇怪,脚趾的骨头由细密的骨须纠缠在一起,如同树根。”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张明夏的腿,就像传说中描述的一样,脚趾是细密的故须。
“人鱼,离开水,下身变成人的双腿。遇到水,会变回尾巴。”月饼显得很疲惫,拾起人首蛇身俑,“他不是被树控制的木偶,他本身就是树。或许,他就是丛林之神。”
山风悲鸣,凉意透骨,几片树叶徐徐落下。
月饼托住一片树叶,放进上衣兜里。
我鼻子酸得难受,狠狠抽了几下憋着眼泪:“月饼,人首蛇身俑有什么用处?”
“很快就知道了。”月饼指着河对面,“你看。”
十五
这条河依山而流,对面是一处陡峭的山壁。东边青龙位的山丘,由下及上,树木越来越少,及至山顶只剩嶙峋岩石,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南边朱雀位,却是一线茂盛树林蜿蜒山脉,延伸至西边白虎位,树林聚成一团,一片林子向北边玄武方位越长越稀,远看倒像是一条白首巨蟒围着山脉绕了一圈。
我惊讶道:“月饼,这是‘白蛇守财’之相。”
月饼从包里取出一根荧光棒,晃亮了扔到河对岸。莹莹绿光中,隐约能看到山壁有一处两米见方的白岩,凹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小洞。
月饼远远比划着,拿出手机调整焦距,拍了一张照片。我凑过去一看,虽然很不清晰,但是依然能够看出是人首蛇身俑的形状。
“过河吧。”月饼解开鞋带把裤腿缠绕绑紧,“河里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小心。”
我看着河面韩家三人的残尸、满树悬挂的腐尸、埋葬张明夏的坟冢,想到这些人都因我们而死,难受得喘不过气,只想离开这片森林。
忽然,那些树藤带着尸体极其缓慢地缩回原处,韩家三人沉入水中,冒出几个气泡。
一切恢复如初。
又有两根树藤垂落,很柔软地缠住我和月饼。我正要挣脱,月饼却说:“谢谢。”
树藤似乎听懂了月饼的话,把我们轻轻托起。这种感觉非常神奇,我尽量放松身子,任由树藤把我们送向河对面。空中路过韩家三人沉尸的水面,我忍不住往下看去。
水波荡漾,光线折射着一群群小鱼围着尸体,一下一下啄食。
韩艺的肩膀,残破着半个“2”和“8”的纹身。
我使劲甩着头,想把这一幕完全忘掉,但是根本做不到。
到了河对面,树藤悬在空中,像是对我们点了点头,才垂入河中退了回去。
月饼把人首蛇身俑安进暗洞,严丝合缝。
山壁内部传出“轰隆隆”的巨响,泥土“簌簌”落下,扒着山壁生长的爬墙虎寸寸崩裂,露出山壁原本面目。
我一声惊呼,这哪里是什么岩壁,分明是无数根人骨摞成的骨墙!
又是一阵巨响,骨墙向两边分开,闪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往里看去,惨白的隧道碎骨嶙峋,无数个骷髅头印在墙壁里,“扑扑”冒着火,地上零落着朽烂的镐头、斧子、洛阳铲,甚至还有一柄德国工兵铲。
“月饼,明明是半夜,隧道尽头怎么会有光亮?”
月饼摸摸鼻子:“进去就知道了。”
十六
月饼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灯光照着骷髅,映着刺眼白光,依稀看到骨缝里夹着些许锈烂的兵器。每走一步,厚厚骨粉蓬起,呛得我忍不住咳嗽,声音在隧道里来回震荡,如同这些骷髅哭号。
这种气氛异常诡异,我硬着头皮往前走,突然有人摸了一下我的肩膀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