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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着太阳穴努力保持头脑清醒,褪下手珠放到净水金晶珀旁边:“对不起,我不接受。”
“哦?”馆长没有一丝诧异,“你可以拥有无尽的财富,想象不到的权力,还有揭开真相的机会。你失去的不过是现在的身份而已。”
“这他妈就是一个死循环。”我烦躁地甩了甩手,“解决任务,新的任务;再解决任务,再新的任务,根本没有尽头。所有任务居然是写在一本莫名其妙出现的书里?这种扯淡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接受。我不想再提着脑袋过日子了!”
“南瓜……”月饼再没说话。
依照月饼的性格,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接受,可是我做不到。
“你别劝我,这次说什么也不行。”我挤着面部僵硬的肌肉勉强笑了笑,“我累了,想安安静静地生活。”
“你再考虑考虑?”月饼试探的一句话激起了我的怒火。
我指着馆长吼道:“月无华,你想过没有?这是在玩儿命!我们根本不知道要执行什么任务,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危险。你看看他这个样子,我不敢想象我们任何一个人变成这样还有没有信心活下去。他的同伴肯定是保护他死了。你脑子进水了?你他妈的再好好想想!”
“我的同伴,三十年前,失踪在罗布泊。”馆长淌下两行混着木汁的血泪。
“是他?”月饼扬了扬眉毛,嘴角翘起兴奋地微笑。
“对,就是他。”馆长苦笑着长舒一口气。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那件三十年前发生在罗布泊的神秘事件至今没有破解,这更坚定了我的想法,而且我还要拦住月饼!
“南瓜,让我说几句话。”月饼还没等我开口,点了根烟,把火机和烟盒扔给我。
我叼着烟,火机在手里哆嗦着,几次都没有打着。
“咱们是没有身世的人,根本不用在乎明天会发生什么。”
“我在乎你的命。”
“你为什么写作?”
“倾诉,记录,释放我的世界!”
“我就是要这个回答。”月饼扬着下巴笑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类人,他们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喜欢看人生百态,喜欢把他们看到的记录、讲述,让更多人知道,喜欢一辈子过普通人好几辈子的生活。他们不喜欢朝九晚五,不喜欢一成不变,不喜欢每天都知道自己能遇到什么人,经历什么事。他们内心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向往将来有一天能对全世界说:‘对,那个时刻,我在场!’”
暗室里久久回荡着月饼的声音,每个音节都如同火铳喷出的铁砂,嵌进我的皮肤,深入肉里,痛至骨髓。
“南晓楼,我是这种人。你呢?他妈的是不是?我的朋友,不应该是一个为了逃避过去,躲在电脑前写故事的悬疑作家,而是永远在我身边,一起前行的兄弟。”月饼把弯月玉坠仔细地挂在胸前。
我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地呼出,拿起金珀手珠,戴上手腕。
这一刻,我们再也不是原来的我们,而是新一代——异徒行者!
我不知道将要面临的是多么神秘诡异的凶险世界;我知道有个志同道合永远热血,充满梦想的兄弟在我身边。
这辈子,足够了!
“我的任务结束了,你们的任务开始了。”馆长递给月饼一张纸,“契约作废。”
月饼在那张纸上签了名字,我看着上面的内容,突然很后悔刚才做的决定。
“南瓜,你要是不答应,我也没资格做异徒行者,只能继续按照约定在酒吧领舞,还有二十六个星期,一百八十二天。”月饼满脸轻松,“跳了一个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月无华,你这个骗子!
九
“排头那本黄色的书,是你们的第一个任务。记住,打开书参透任务只有三天时间,没有作好准备千万不要翻开。”
我突然想到馆长这句话的内在逻辑,顿感轻松:我立马翻开书,管它里面是什么内容,闲着三天不就失去资格了吗?大不了等几年名册再次出现,布个阵难死下一批候选人。
“馆长,那个女人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不会出现差错。”李隆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暗室门口。
馆长伸手招呼着李隆基:“那就好。隆基,这些年多亏你们兄弟俩照顾我,进来看看吧,随便拿一样东西,足够用几辈子了。”
“如果没有您,两个弃婴怎么能活到今天?应该感谢您才对。”李隆基眼里含着泪花走进暗室,蹲在馆长身前,规整着乱糟糟的蔓藤,“我们一直把您当父亲。您卸任了,不管去哪儿,我都陪着您。”
“好孩子。”馆长拍拍李隆基的肩膀,“如果不是等候选人,我也不会靠血木支撑这么多年,活够了。我心里早认定你们俩才是异徒行者的继承人,可惜名册上没有你们的名字。”
“馆长,别这么说,是我们天赋不够。”李隆基委屈得像个孩子,趴进馆长怀里,丝毫不觉得肮脏恶心。
月饼背过身走出暗室不忍再看,我大概明白馆长要做什么,心里有些酸,正想说几句话调节气氛,馆长冲我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说话。
我默默走出暗室:当一个人为某件事情努力了几十年却被告知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的那种绝望,是任何人都无法用语言安慰的。
我和月饼靠在暗室门两侧抽着烟,月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无奈地笑着。
“您不用替我惋惜,我的命运,自己掌握。”李隆基冷冰冰地说道。
“你……原来……咯咯……”
“坏了!”月饼面色一变,甩了几根桃木钉就跃了进去!我跟着进了暗室,只见一截竹筒插进馆长胸口,混着绿色木汁的鲜血从筒口喷出。李隆基把随身挎包丢到轮椅下面,钻出一窝食指长短的白色蚂蚁。闻到血味,蚁群开合着尖锐的獠牙,顺着轮椅爬上馆长身体,拥挤着往竹筒里面钻。
李隆基根本没有看我们,手里摆弄着桃木钉,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屋子里的异宝,嘴里“啧啧”有声,脸上浮现着痴迷贪婪的神情:“这些都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馆长早已没了声息,斜贯脸部的红色疤痕变得煞白,体内“咔咔”响个不停,身体枯萎干瘪。木质人皮的裂痕如同闪电蜿蜒劈裂,相互穿连,一块块脱落,瞬间变成半副青惨惨的骨架,白蚁正沿着脊柱往颅腔里面爬着。
“恭喜你们,最短命的异徒行者。”李隆基笑得很真诚,“怎么样?这个结局有冲击力么?”
月饼身体紧绷如同一根标枪,眼睛眯了起来,双拳紧握,指关节泛着极度用力呈现的白色。我站到月饼的对角,强压着怒火,只等月饼出手,配合他一左一右收拾掉这个畜生!
“我的父母,是他吸纳的成员,配合他的任务在这里开了个小旅馆隐藏图书馆。他从罗布泊逃回来时马上就要死了,为了活命他……”李隆基左脸不自然地抽搐着,“他当着我父亲的面侮辱了母亲,培固精元撑住最后一口气,把我父母的尸体捣成肉酱放到缸里种下血木种子,养成血木植入身体续命。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血木太过霸道,渐渐侵占了他的身体,把他变成一个怪物!”
我无法判断李隆基说的是真是假,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而且,我发现一件事情,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月饼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你是怎么知道的?那时你还是个婴儿吧?”
“我有一种奇怪的能力,能记住出生后的每一件事情。知道么?我宁愿没有这种能力!人,最大的痛苦,就是记性太好。他侮辱我母亲的时候,我和弟弟就躺在旁边。”李隆基全身哆嗦,眼中布满血丝,“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弟弟,只能自己承担,还要装作对他感恩戴德,你们能想到这种痛苦么?”
“能,我们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月饼单手插兜,“南瓜,走吧。”
“你们走不了。”李隆基兀自吼道,“一切都是我的,你们必须死!”
“对不起!”月饼摸了摸鼻子,掩饰哽咽的嗓音,“心中充满仇恨不是你的错,杀了他也不是你的错。但是,真的对不起,我们救不了你。”
李隆基像是听到最可笑的笑话,叉腰仰天笑着:“救我?我的心不需要你们救!”
“你已经死了。”月饼意兴阑珊地说道。
我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过身走出暗室!月饼把门重重关上,屋里传出怒吼、惊叫、惨嚎,如同一只锁在笼子里被残忍的人类用沸水浇烫取乐的小兽。
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微弱,渐渐消失了……
“你看到了什么?”我用后脑勺轻轻撞着墙壁,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我只看到一层树皮覆盖到他的脖子。”
“他的眼眶里长出一截树芽。”月饼拨弄着打火机,弹片清脆的碰撞声在巨大的图书馆里回荡。
“馆长给他种下了血木?”我想到李隆基产生的异变,仍然觉得全身冰冷。
“有可能。”月饼收起火机,抽出一本书胡乱翻着,“还有一种可能……算了,我不确定,还是不说了。”
其实就算月饼不说,我也想到了,只是不愿说出来。我也随手抽出一本黄色的书翻开,眼睛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
血木,似乎是一种和友情、背叛有关的异物。
“这么多代异徒行者,之所以完成不了所有的任务,因为合作初期,彼此之间是相互信任的,但随着异宝越来越多,人心难免会起变化,渐渐地彼此猜忌。何况真的到了生死关头,谁愿意牺牲自己救出同伴呢?”月饼已经把书翻到最后一页,“异徒行者之所以是两个人,不是相互帮助,而是相互制约。信任只能带来背叛,怀疑才能守住秘密。世界上最短的科幻小说只有六个字,‘苟富贵,勿相忘’!”
我承认月饼说的话有些偏激,却直接戳到了最无法抵抗的一种人性——欲望。
“咱们真的要做异徒行者么?”
“你已经打开第一本书了。”
“什么?”
“你看看手里的书。”
我捧着书侧头一看,组成“62188”字样的那堆书,排头第一本的位置空了。
“书里什么都没有!”我急忙翻着羊皮纸制成的书,略带腥膻气味的书页上细细密密排布着羊皮脉络,根本没有馆长所说的提示。
一页书纸脱线飘落,月饼一把捞起。泛黄的书页上浮现出淡淡的血红圆点,无数根细细的线条由圆点向外弯曲延伸,就像是一滴血滴在宣纸上面,用力一吹,散成各种意想不到的图案。
当图案完全成形时,我的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这是什么?”
2014年年初,国内狗仔队爆出已婚男女明星私会的猛料,一时间大众、媒体口诛笔伐,两人声誉受到极大损害,事业陷入低谷,足足半年时间这场风波才渐渐平息。没曾想到了十月又有人爆出两人在西北古城小酒吧同时出现又先后离开,女子神色激动,似乎和男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小酒吧立刻成了狗仔队采访的目标。
奇怪的是,这家酒吧白天从不开门,顾客从未见过酒吧老板。更骇人听闻的是,经常有女客在卫生间听到有人说话。
更让女客们怀念的是酒吧曾经出现过一位帅气的领舞男,跳了一个月就拥有了大量女粉丝。有人说长得像真人版流川枫,也有人觉得像鲜肉版金城武。此人突然消失的前一个晚上,粉丝们看到他和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男生一起进了酒吧仓库,关系似乎很亲昵。
巧的是,男女明星也是同一天出现在酒吧的。
异闻:
古城鼓楼位于骡马市(地名,不是特指城市名),这里所有建筑的高度不能超过鼓楼,时至今日依然如此。从鼓楼由东向西第四十九块城砖笔直看去,无论风雨雾霾,视力好坏,能清晰地看到最远处,正好是曾经的饮马池旧址。可惜现在已经被重重建筑物遮挡,再无法看到这一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