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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说,若是莫香盈选你,恐怕你已不是饿鬼,而是饿狗。
几人大笑,又有一人道:“你们猜猜,在座的有谁入过那小浪蹄子的红鸾帐?”
“我猜肯定有韦允。”
“噤声,让人听见,你的命还要不要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刚才的红衫女子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的谈论,当听到有人提起韦允时,她的脸色骤变,可是转眼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转身离开了那里。
梦,就到这里戛然而止。
何可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可是梦里的情节清晰得就像她亲身经历过一样,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都是那么清清楚楚。最让何可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在梦中所见的红衫女子莫香盈头上的发钗,跟田以峰送给她的发钗一模一样。
无疑,梦中戴着草虫发钗的女子是个妓女,她不仅美貌多才,还以某种标准选择男性,也算是风尘中少有的奇女子。
让何可想不透的是,这种像是古装电视剧里的情节,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不过想不透归想不透,她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梦境再真实终归是梦境,它不会成为现实。
跟田以峰订婚以后,何可的生活更加充实,唯一让她烦恼的恐怕就是每晚都会如期而至的梦。
做梦,搁在从前,她不会在意,可是从那天开始,一个叫莫香盈的女子突然侵占了她睡眠后的全部世界!她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周旋在一个又一个男人中间,如蝴蝶穿花一般游刃有余。这些经历本来只是莫香盈的,只是那个不存在的梦中人的经历,但是渐渐地,她竟生出一种错觉,觉得那是自己的经历,仿佛自己正被无数的男人觊觎、追捧,似乎高高在上,不可仰视,其实骨子里却低贱得可以任人践踏。
她逐渐开始觉察到不对劲,甚至背着田以峰去看心理医生,而医生只是告诉她,她这是婚前恐惧症,很多新人都会有,结婚之后自然会消失。何可觉得不是这样,她对她和田以峰的婚后生活充满了期待,怎么会产生恐惧?
可是这种事她无人可以倾诉,只能每天吃心理医生给她开的药,一遍又一遍地调整心态,到头来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白天她可以用教学和田以峰把自己的心填得满满的,可到了晚上,莫香盈依然如期出现。
那个虚幻的女人就仿佛一条可怕的寄生虫,一点一滴地蚕食着她的世界,她的思想,她的一切。
学生说,何老师,最近你说话唱歌的声音变了,听着怪怪的。
同事说,何可,你最近走路的姿势好妩媚,眼神也不一样了,果真是要结婚的人,变化真大。
田以峰说……其实他什么都没说,他看何可的眼神比以前更灼热,随时想要把她吞掉一样。
不只是田以峰,何可发现,她的周围突然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追求者,他们看何可的眼神,跟田以峰一样……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何可感到惶恐,难道,她竟在不知不觉中模仿着莫香盈的一举一动?模仿着那个风情万种,却人尽可夫的女人?
何可害怕极了,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人格分裂。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3
为了不再梦到莫香盈,何可想到了一个比较极端的办法。她硬撑着整整三天没睡,她拼命喝咖啡提神,还看了整整三个通宵的电影,就差没“头悬梁锥刺股”,但是到第三天晚上,她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那一晚,她仍旧做梦了。这次,她梦到了自己。
她坐在一栋看起来很破旧的房子里,一灯如豆,她愣愣地出神,十指不安地搅动,似乎在等待什么人。过了不久,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欣喜地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男人一身长袍马褂,一脸温和地看着她。
这个男人,竟然是田以峰。
她将田以峰迎到屋子里,二人几句情话之后就开始亲热,田以峰伸手将她插在头发上的银蝉白玉桐叶钗摘下,她的秀发飞瀑一般滚落下来,霎时风情万种。
田以峰不在意地将发钗搁在一旁,状似无意地问了她一句:“这支发钗太素,也旧了,给你打支金珠九凤钿好吗?”
她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不是你送的吗?可嘴里却说:“奴家的身份低微,戴不得九凤钿,再说了这钗是昔日好姐妹送的,丢不得。”
田以峰不再纠缠发钗的事,看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热切的欲望,嘴里似乎唤着她的名字,可细听却是“盈盈”二字。
她羞怯地闭上眼睛,承受着他暴风骤雨般的热情,心中充满了对这个男人的爱意,依稀还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田以峰整个伏在她的身体上,他专注地看着她。
何可发现,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全然不是亲热后的激情,而是一种怜悯愧疚的眼神。
一个男人怎么会对刚刚亲热完的女人产生那种眼神呢?
何可想不明白。
那一个瞬间,他们彼此对望着,何可甚至能清楚地在田以峰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那影子有些怪,看着不是自己的模样,而是莫香盈的模样。
就在何可发愣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体轻微一震,接着一蓬鲜血突然模糊了她的视线……
何可是在剧烈的疼痛中惊醒的,她感觉到右边太阳穴处疼得厉害,让她连思索那个怪梦的时间都没有。等到疼痛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她走到镜子前,竟然发现右太阳穴处出现了两点红印。那两点红印仿佛天生的胎记一样,无论她怎么擦拭,甚至把皮都蹭破了,那红印不但弄不下去,反倒更加鲜红,最后她只好用头发遮挡住。
事后,每次她再次回忆起那个梦,都觉得太过诡异,似乎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梦中的她为什么会穿着古装,还自称奴家?着清装的田以峰,最后模糊视线的鲜血,太阳穴处突然出现的红印……
这些都只是偶然吗?这一次,何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
怪梦之后,何可仿佛一夕之间打破了某种规律,她不再每晚梦到莫香盈迎来送往的生活,而是每晚都做着同样的怪梦—她坐在简陋的小屋里等待田以峰,一成不变的对话,之后的亲热,最后莫名出现的鲜血……之后她就会痛醒。
何可被怪梦折磨得十分痛苦,她迅速消瘦了,田以峰正好出差在外,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
那天有个考察团到他们学校考察,当校领导请考察团的人吃饭的时候,她也跟着去了。其中有个学识渊博的教授很会解梦,一众女老师纷纷参与。
每当解开一个梦的时候,都会有人惊呼“真准”。
教授哈哈大笑,最后解释,其实梦只是思想的延续,是一种被动的潜意识突显行为,只要掌握规律,人人都能成为解梦大师。
何可想起一直困扰自己的梦,想起莫香盈:那真是她思想的延续吗?她想不明白。于是何可找了个机会单独问教授,当然,她并没有傻得把自己说出来,只是借口帮朋友问。
当她叙述完毕时,教授竟笑着说了一句话:“昔者庄周之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这段话何可知道,是著名的《庄子·齐物论》中的一段,说的是庄子梦到一只蝴蝶,很逼真生动的一只蝴蝶,在花丛中愉快地飞舞。庄子梦醒后不知是梦到蝴蝶变成自己,还是蝴蝶梦到自己变成庄周。
接着教授又隐含深意地说了一句:“庄子只知蝶梦深刻,焉知蝴蝶不是他的前世所化?”
说完教授大笑着离开,只留何可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
她不太明白教授的意思,回家仔细琢磨了一阵,竟得到一个惊人的想法—一直以来,她梦到的莫香盈是她的前世!
这个想法虽然荒谬,但是用来解释她的梦倒是解释得通。只是让何可痛苦的是,如果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真是她的前世,那就是说,她的前世是一个妓女,这让有情感洁癖的何可非常难以接受。
紧接着,她的心中徒然生出某种疑惑。
芸芸众生,也许有数不清的人拥有前世,但都是浑浑噩噩地守着这一世的记忆度过一生,直至死去。为什么偏偏她能够用做梦的方式忆起前世的记忆?何可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也不是一个死抱着教条不放的人。
她思虑良久,最终找到一个关键—银蝉白玉桐叶钗。这支发钗是唯一一个在她的梦境中和现实中同时存在的东西,要说其中没有任何关联,真的很难让人信服。
本来何可非常喜欢这支发钗,不只因为它是田以峰送的礼物,更因为她对于发钗有种非常难以解释的熟悉感,现在想想,原来真相竟有可能是这样。
当何可想到折磨自己的梦境有可能是发钗引发的,她的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厌恶和憎恨。那一晚,她心情很差,趁着聚餐的机会喝了些酒,借着酒劲儿,她回到家以后就把田以峰送她的银蝉白玉桐叶钗丢进了垃圾桶。虽然神经被酒精麻痹得有些迟钝,可是她还是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入睡,那个梦照例如期而至,无论她怎样挣扎抗拒,全然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