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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再春说:“我不怕。我觉得自己已经感染过很多次了。你知道,研究报告刚刚出来,有些人是花冠病毒的隐性感染者,他们不发病,已然有了抗体。这可能是今后大规模防疫的方向。”
“那这种抗体是如何形成的呢?既然是一种全新的病毒,一般人应该没有抵抗力。比如,我现在就能感觉到病毒在攻伐我的肌体,如入无人之境。”罗纬芝无可奈何地垂下了头。
“不要这么悲观。”袁再春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罗纬芝的肩膀,罗纬芝万分感动。要知道,袁再春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花冠病毒患者。在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情况下,他如此温暖的一击,让罗纬芝感到强大的力量。袁再春说:“退一万步讲,这对你个人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悲剧,但这里有最好的医疗资源,我们有机会试验各种方法遏制病毒。特采团今天到新药特药局去了,那里的工作状况,我每天都在催问。不过,新药品烦琐的程序和漫长的临床试验结果,远水解不了近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临床上亲手治愈了疾病。所以,姑娘,不要悲观。悲观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身体丧失抵抗力。你,记住了吗?”
罗纬芝噙着泪水,说:“我记住了。我愿意尝试新药,鼓足勇气抗击病毒。”
她的感动,其实并不完全来自袁再春说话的内容,而是因为他说话时的神态。那宁静而安详的面容,还有苍老而温暖的声音,它们合在一起,犹如生命之泉,点点滴滴敲打在心扉上,布下永不磨灭的印痕。
按说,罗纬芝此刻对袁再春充满感激之情,但她突然显出极不耐烦的神气,对袁再春说:“我累了,想休息一下,请您告辞吧。”
袁再春莫名其妙,不过面对一个几乎可以确诊的花冠病毒患者,任何反常表现都可以理解。他走出房门,罗纬芝连站起身来相送都不肯,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
袁再春走后,罗纬芝挣扎着一步步挪到卫生间,刚才一阵刀绞般的腹痛让她完全失控,粪便泄在了裤子里。春夏之交,单薄裤褂,如果她站起身来,一定万分狼狈。所以,她只能极不礼貌地下了逐客令。
腹痛再次光临,这一回,罗纬芝清楚地看到了马桶中的排泄物是像米汤一样混浊的液体,内有极微小的肠腔组织碎片。
罗纬芝脸色煞白,什么解释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她确凿无疑是个花冠病毒的感染者了。像滴了油的缝纫机,死亡线轴开始缠绕,病毒发起攻击,飞针走线地绞杀肠道,一厘米一厘米地损毁她的生命。
她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是死在王府的园子里,还是死在传染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