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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就是刚刚阿乐口中的徐大人徐延朔,一个是郡国公家的安公子,还有一个,是安公子那不苟言笑的贴身侍卫。
他虽然早就知道徐延朔和那侍卫的武功应该不弱,可却没想到那姓安的贵公子也有这个本事,能够翻身跃上如此高的屋顶。
夜色中,他清晰地看到了几人脸上的表情,心里更是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恨。
他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成功瞒过官府,明明已经骗过了所有人……现在,他是真的被逼急了,打算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便宜了谁!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刚刚还低低拿着的砍刀,此时也高高
举起,大叫着,朝眼前两人冲了过去。
那一刻,他甚至没有想着要先砍谁,只知道这两人随便砍了哪一个都算他赚了!
而另一边,阿乐见杀人凶手举着把明晃晃的大刀,凶神恶煞般朝他们这边跑过来,吓得够呛。但是,这些年宋家对自己不薄,他和宋慈虽然名为主仆,可私下里,却好得像是一家人似的。
要是公子受了伤,老爷和夫人得多伤心啊!眼瞅着,丁虎发了疯地举刀逼近,危急关头,阿乐竟然忘记了一切。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支配一般,下意识地,就站到了宋慈的跟前,伸出双手,将宋慈牢牢地挡在了身后。
而几乎同时,安盛平从屋顶上飞身一跃,他身形极快,明明比那丁虎晚了好几步,却不知何时竟超过了他,猛一回首,衣袂轻扬,发丝飘摇,嘴角还带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丁虎被这笑容惊出一身冷汗,身形一滞,转眼间,手中的砍刀已经挥了出去。
刀砍下的一瞬,安盛平只用右手一挡,手中的扇骨便稳稳夹住了砍刀。接着,他一个鹞子翻身,丁虎便觉手腕一阵剧痛,然后竟跌了出去。
安盛平落地后又随意将右手一扬,刀便又从扇骨中扔了出去,一刀刺入丁虎身后的墙壁,竟是直接插了进去,牢牢地固定在了墙上。
安盛平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随意掸了掸身上的土,又皱着眉,看了看被砍坏的扇子,轻叹了一口气。
“唉,可惜了,我还挺喜欢这扇子的,上面有紫阳先生题的字,还是惠父兄费了好大力气帮我找来的……”
说完,他再看向已经被掀翻在地的丁虎时,眼中的惋惜又加上了几分冰冷。
那一瞬间,丁虎就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
“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犯罪。”此时,宋慈也从阿乐的身后施施然踱步而出,他站在一袭白衣
的安盛平身侧。“一个人若是犯了错,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即使能骗过周围人的眼睛,可有心之人还是会发现这其中的纰漏。”宋慈说着,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你很聪明,但却把聪明放到了错误的位置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既是你自己犯的错,那就自己来偿还吧。”
至此,这杀人碎尸一案,才算正式落下了帷幕。
短短几天之内,连续破获了两起命案,但结果却是天差地别。窦天宝之死乃是意外,虽然涉及了他家族之中的种种矛盾,可最后的结果却又在令人唏嘘的同时,多少感受到了丝丝温情。而吴通一案,虽不及窦天宝之案那么复杂,却足以见识人心险恶。
丁虎被关进了大牢,只等秋后问斩。夏望山虽然没有杀人,但也不是完全无辜,毕竟,他曾经袭击并砍伤过石长青,因此也受了些刑罚才得以被放出。
经查证,吴杨氏和石长青并无苟且,但人言可畏,这长乐乡,两人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出于对吴杨氏的愧疚,或者是一起经历了牢狱之灾,石长青心底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他这一次竟然不顾母亲的反对,想要正式迎娶吴杨氏,用尽下半生来好生照顾她。
怎奈,吴杨氏却彻底伤了心,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她变卖了吴通的产业,带着银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她叫石长青不用再来寻她。石长青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铁了心要与一切挥别。虽然无奈,但也只能笑一笑,继续自己的生活。
至于那个淑香丫鬟,也因为吴通人头之事,与那田力走得越发近了。
经过此案,安雨柔也知道了淑香和田力之间的事情,不等淑香自己提出来,就说明了自己愿意成全她与田力,并将一纸卖身契当面撕毁,还了她自由之身。
淑香纵有万般不舍,也能明白主子的一片苦心,千恩万谢之后,带着安雨柔给的一笔丰厚的贺礼,离开了董府。
淑香走的那天,安盛平也来为她送行,连带着,还捎上了宋慈。虽然淑香和宋慈没有什么交集,但安盛平却有些私心,因为他
知道淑香离开时,姐姐定当会至大门口送别,而他带着宋慈站在门外,说不定,姐姐与宋慈还能“巧合”地见上一面。
而事情果然按照他所预料的发展,安雨柔在董府的大门之内,拉着淑香的手做着最后的叮咛之时,宋慈站在门外,刚好将这一幕映入了眼中……
无奈事先没有打过招呼,安雨柔自然也不知道此时大门外还站着自己一位故人。当然,若是她事先知晓,也许宋慈也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她。
她毫不知情,与淑香说了几句话,这才带着依依惜别的映月转身离去,只留给宋慈匆匆一瞥的背影。
但仅仅是这一眼,也勾起了宋慈对往昔无尽的想念……
他甚至清楚地看到了她头上的那根金簪,那日,她曾叫安盛平拿着那金簪来问自己,愿不愿意去郡公府提亲,而他,却只能冷漠地拒绝。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董疏城会死在战场上,不知道她年纪轻轻就要为了亡夫而守寡。如果早知这一切,如果可以重来,也许他拼尽全力,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会争取一下,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带给她幸福。
而如今,他与她,却只能隔着一扇门。一扇董府的大门。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结束了这两起无端惹上身的案子,宋慈他们的脚步也终于可以回到了原先的轨迹上。
方玉婷一案,才是他大老远从家乡赶往湖南的最根本原因。
而眼看方玉婷的死忌将至,宋慈想要去她坟前亲自看一看的愿望也愈加迫切起来。
当然,他也不会忘了那释空。
站在释空的角度,宋慈甚至不敢去想事隔十年之后,得知自己心爱的女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次又一次嫁与他人,一次又一次杀人害命,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如果换作他,如果那方玉婷换作安雨柔……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一晚,宋慈居然真的梦到了这一切。
梦里,他回到了故乡,穿上了大红色的喜服,原本安静的家中张灯结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酒席间推杯换盏,不胜酒力的他仿佛堕入了云中,脚下又轻又软,每一步都软绵绵的。
梦中的他虽然不明所以,却仍旧被这喜悦的气氛所感染,幸福得像是个得了压岁钱的孩子,笑得灿烂无比。
而当他回到被布置成洞房的房间时,却在床边看到了一副乌黑的棺材。
红烛摇曳,烛油化作相思之泪,顺着烛身缓缓地滑落,堆砌成了一片引人遐思的旖旎画面。
他看着那副棺材,心跳得比打鼓还要快。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期待,还是紧张?是畏惧,还是痴爱?一切的一切,却又在棺盖打开时,悄无声息地融进了他的骨血,
沉浸在了他的梦中。
那是个穿着大红嫁衣的窈窕身影,她背对着自己,头上盖着一方描金的喜帕。
即便是在梦里,他仍能感受到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
而当她转过身,揭去盖头,出现在宋慈梦中的,竟是记忆中安雨柔柔和的面庞和那双从未改变的生动的眼睛。
他是爱她的,那爱贯穿了他整个的青春和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但他也对不起她,因为他辜负了她对自己的一片真心。
现实中,他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此时此刻,他和她是在梦中。那是属于他的梦境,而她,便是他梦中的佳人。
她抬起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翻起,就像是一只蝴蝶在撩拨他内心最深处的悸动。那一刻,宋慈竟然不能自已,朝她张开了那等待已久的怀抱。
可就在这时,她却从袖子里伸出了手。
他记得那双手,纤纤指尖,柔若无骨……曾几何时,他想要牵着那双手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共度白头。
可此刻,那手却化作森森的白骨,宛如利爪,笔直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他甚至感觉不到疼,却见她从自己身体里掏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心。那心还带着温度,一跳一跳的,好像还活着一般。
可是低下头,他却只看到自己的胸前被刺了一个洞,皮开肉绽,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下,浸透了他那原本就是大红色的衣衫。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安雨柔的脸也从清纯淡雅化作了妖艳瑰丽,仿佛一只食人血肉的妖精,露出了带着欲念的笑容。
宋慈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身上的衣衫却已经被冷汗打湿,在夏夜的微风中,竟透出了丝丝凉意。
他睁着双眼,一整晚再也没能睡去。就这样死死地盯着房梁,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