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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蕴轩说完没有丝毫迟疑,疯狂地对着已经前进到半山腰的敌人扣动着扳机,手中的马克沁重机枪怒吼着,向着包抄而上的日军步兵直接横扫,倾泻而下的弹雨顿时将四名试图对准李得胜等人打冷枪的日本兵打成了筛子,身前的张朝才双目怒睁,脸上的肌肉伴随着马克沁重机枪枪身的震动而不住地抽搐颤抖着。
枪管的温度随着越来越多被激射而出的子弹而迅速攀升着:六十度,八十度,一百度,一百二十度……张朝才感觉自己的手掌好像是搁在铁板上的牛肉一般,似乎都要熟透了,痛入骨髓的灼伤感伴随着一阵皮肉被烧焦的焦臭味传入了他的鼻子。张朝才试图将双手换个位置,却发现自己手掌上的皮肉已经死死地和炽热的枪管粘在了一起,他不得不用自己的肩膀来扛住炽热的发烫的枪管,因为他知道马克沁重机枪多开火一分钟,就能少死好几个弟兄。
“连长,赶紧停下来,这个小兄弟不行了,双手和肩膀都烫烂了,鼻子和耳朵里都开始流黑血了!再继续下去会死人的!”老军医心疼不已,急得直跺脚。
“没事,连长,我还顶得住!”张朝才的嘴角也开始有黏稠、黝黑的淤血流出,导致他讲话都开始含糊不清起来,但是他依旧呵呵傻笑着,不肯把肩上的重机枪卸下来。
“你逞什么能啊,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啊!赶紧来人,把他替换下去!这倒霉孩子!”陆蕴轩骂骂咧咧地停下了手中的重机枪,立即指挥手下的几个幸存的伤兵来把气息奄奄的张朝才替换下去。几个头上、胳膊上缠着绷带的士兵立即从石墙后窜出,试图上前把张朝才从机枪上扯下来。陆蕴轩见状,忍不住一脚踢翻了其中的一个,喝骂道:“你是没长眼还是没长脑子啊!没看到他的手掌和肩膀上的肉都和枪管连在一起了么?这么生拉硬拽,这双手还能要么!”
“赶紧找些水来!”老军医转身吩咐其余的几个伤兵道。但是大伙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了几个被子弹打成筛子或者被炸弹炸得严重扭曲变形的军用水壶过来,愣是没找到一滴水。
“没办法了,只好用尿来降温了,小张你忍着点!”陆蕴轩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撒尿!把尿都给我撒到还能用的水壶里,等一会儿冷却枪管,救下小张就全靠它了!”说罢拿起一个有些扭曲变形,但好歹还能使用的水壶,开始收集尿液。
不一会儿大伙就各自尿了一壶,陆蕴轩小心翼翼地把一壶尿液浇在了张朝才手掌和枪管的连接处,淡黄色的尿液甫一接触微微发红、炽热异常的枪管,顿时化作了水汽迅速地蒸腾起来,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尿臊味。
“啊呀!”张朝才惨呼一声,双手顿时从枪管上脱离了下来,饶是如此也是撕掉了不小的一块皮肉,此刻的手掌之上皮焦肉烂,血肉模糊,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泡,皮肤一碰就会脱落下来。其余士兵见状,也纷纷把剩余的尿液倾倒在他的肩头之上,终于在用掉了三壶尿液之后,把张朝才从炽热的枪管之上给拉了下来。
几名伤兵七手八脚地把张朝才抬到了石墙后边,张朝才刚一躺下喉咙里就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响声,好似老牛喘气一般,接着就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四周的几个伤兵见状吓得腿肚子发软,任凭陆蕴轩如何呼喝,再也不愿意去托枪管了。
“现在要抓紧时间给他涂抹药膏,缠上绷带止血,不过他一直都在呕血,估计内脏被震伤了,如果发展成了内出血,就麻烦了。”老军医一边用略带河北唐山口音的官话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从身上背着的医药箱里拿出了一个黄褐色的小药瓶以及一把医用剪子,开始小心翼翼地剪开张朝才肩膀和已经与皮肉粘连在一起的军服。
“啊……啊呀……驴……驴日的!”张朝才的肩膀上伴随着裁剪而下的军服,撕扯下了一大片枯焦翻卷的皮肉。顿时殷红的鲜血从焦黑的皮肤伤口里流淌而出,口齿不清的张朝才也开始意识不清地咒骂、挣扎起来。
陆蕴轩正在用还算完好的几个沙袋堆压在重机枪枪口上,防止马克沁击发时上下跳动影响精度,听到张朝才的哀嚎声,立即转过神来冲那几个早已经被吓呆的伤兵吼道:“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了,没见过血么!还不赶紧上去帮忙,跟个棒槌一样傻站着干啥!”那几个伤兵都是当地保安团的民兵,都是被拉壮丁拉过来的当地农民,经历了一个多月的简单培训,学会了简易的步枪操作维修以及修筑工事的课程之后,就被编到了各级国军的队伍里,战时负责弹药运输和修筑共事的任务,这次战事吃紧,人手不够,才给他们发了枪械,让他们担任火力掩护的任务,结果在日军的第一轮炮击过后就死伤大半,这幸存的几个人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