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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如意道:“哥哥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不,其实不是唯一,我还有一个弟弟,只是尚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张珏道:“你还有一个弟弟在世?怎么从未听你提过?”张如意道:“因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她转过头来,眼睛映着红红的灯光,闪闪发亮。

张珏看到妹妹眼中的恨意,这才恍然大悟,心道:“当年秦州被蒙古人攻陷,阔端下令屠城,如意全家都死于那场大难。她想要报仇,但我一直不准她提这件事。我始终觉得她是女孩子家,该拥有美好幸福的生活,有些事只能放下,尤其是仇恨与怨念。她表面敷衍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却从未真正听进去我的话,而我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也许上次如意坚持送翁大娘骨灰回秦州,就是意欲有所为。她在秦州南郭寺能偷听到阔端与方丈的对话,多半是想找机会行刺阔端,不想却从阔端的怅恨中意外得到启示,想要利用他和汪红蓼的孩子来对付他,如此,岂不是比一刀杀了他更好?她对我隐瞒不说,是不愿意让我担心。只告诉余公子,自然是想利用余相公的权势去杀阔端。”

一念及此,张珏心下大急,料想以妹妹的坚忍性子,必定还要继续复仇,忙握住她的手,恳切地道:“如意,你可不要再胡来。以前的事,我不怪你。可你家人已死去快二十年,就算你杀了阔端,他们也不能复生。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背负着仇恨生活,尤其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张如意道:“哥,你别急,我不会再鲁莽行事的。”

张珏道:“不会再鲁莽行事?那是说,你还要再行事了?如意,你还拿我当哥哥吗?”张如意道:“当然,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哥哥,却比亲哥哥还要亲。我知道我该听你的话,可我没有法子,那些仇,那些恨,我放不下。”

张珏只觉得渐渐没了力气,握住妹妹的手无力地松开了,一时惊觉,想要挣扎起身,居然全身软绵绵的,根本动弹不了。

张如意道:“我在哥哥吃的豆腐里下了药,你现在动不了,这是从若冰娘子那里要来的药,很有效的。所以哥哥不要徒然反抗了,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张珏大为不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你哥哥,你有话要说,我还会不听吗?”张如意道:“不是,哥哥太聪明,听完我的话,你就会想明白许多事情。那时候,哥哥你就会很为难,不知是该捉我,还是该放我。我给哥哥下药,其实是为你好。”

张珏道:“什么?你……难道是你……”张如意道:“哥哥不要激动,先听我说。我其实不姓张,名字也不叫如意。我本姓郭,名叫天兴。你可能不知道,天兴是大金的年号,我出生的那一年,正是天兴二年。”

张珏道:“你原来姓郭?啊,你……你天生就会射箭,难道你是……”张如意道:“不错,我是金国名将郭斌之女。”张珏道:“我真该死,早该想到的,除了郭斌之女,谁还能生下来就是神箭手?连我这个哥哥的箭术也是跟你学的。”

张如意道:“哥哥不要怪我,这些我之前也不知道,都是婶婶临死前才告诉我的。翁大娘也不是我的亲婶婶,只是我的奶娘。当年蒙古人兵围会州,我才是个二三岁的孩子,因为患了水痘被奶娘抱去秦州南郭寺求医,侥幸逃过一劫。会州陷落后,蒙古人烧死了我全家,又杀了全城人,鸡犬不留。我们无家可归,又听说蒙古人疯狂追索大金官员及其家人,婶婶只好带着我南下,逃入宋境,幸好遇到哥哥你们一家,好心收留了我们。婶婶怕我的身份给我带来祸端,便让我改跟她亡夫姓张,又为我取名如意。她从来没有提及过我真正的身世,希望我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平安如意。然而,生逢乱世,哪有平安如意可言?我又天生会射一手好箭,每每都让婶婶忧心,总怕被蒙古人发现我是郭斌之女,总想逃得越远越好。后来凤州也被蒙古人攻占,我们一家辗转来到钓鱼城,哥哥你凭借自己的努力,从小兵当上了将军,我们都很高兴。如果不是婶婶过世前的一番话,大概我们也会这么过下去。可我知道我自己是郭斌的女儿后,偏偏抑制不住自己复仇的情绪。”

她顿了顿,又续道:“我坚持,一是为了完成婶婶遗愿,二来也想伺机为家人报仇,杀死当年兵围会州的蒙古主帅阔端。虽然有惠恩法师的帮助,一路顺利到达秦州,但安葬了婶婶后,我才知道复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阔端平日住在凉州,有时候也会来秦州,然身边卫士极多,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我心灰意冷之下,便想为家人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到南郭寺为他们超度招魂,虽然他们的身子都被大火烧成了灰,可我还是希望他们能魂归大地,入土为安。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听说了郭氏遗孤的故事。据说郭氏全家被烧死的时候,有侍女从大火中冲出,将一名婴孩交给了蒙古兵士,称要为郭斌将军延续一点血脉。那婴孩,自然就是我弟弟了。我听了极为震撼,疯狂打听婴孩的下落。旁人只知道蒙古人没有杀他,而是收养了他,至于他改了什么名字,又在什么地方长大,无人得知。一想到我弟弟侍敌为主,目下一定在为仇人卖命,我就心痛如绞。偏巧那个时候,我遇到了高睿……”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哥哥和旁人都以为高睿是对我一见倾心,才会千里追来,其实不是的,我们两个早在出生之时,就由双方父母做主,定下了娃娃亲。”

西夏灭亡后,名士高智耀不愿意奉蒙古人为主,带家眷辗转来到会州,跟郭斌结为好友。当时正好郭斌妻子生下一女,取名天兴,高智耀妻子生下一子,取名宝庆,宝庆正是西夏的最后一个年号。两家遂约为婚姻。不久,蒙古大举进攻金国,高智耀料想金国不久亦将灭亡,遂带领全家回西夏故地隐居,以避兵灾。果不其然,金国不久为蒙古所灭,郭斌力战殉国,死前还烧死了全家。高智耀得到消息后,以为郭天兴亦在大火中惨死,叹息之余,便不再将昔日婚约放在心上,为儿子改名为高睿。后来高氏父子因情势所逼,亦投靠蒙古,成为皇子阔端的宠臣。

那一日,因阔端要来南郭寺做法事,高睿先行来寺中做准备,竟然遇到了打扮成僧人模样的张如意。大概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他第一眼见到她,便有异常熟悉的感觉,好像是他失散已久的亲人。他悄悄跟踪张如意,见她四处打听郭氏遗孤的下落,立即想到她多半是幸存的郭斌之女,便上前直接问她是不是叫郭天兴。张如意自然惊骇之极,转身想逃,高睿忙上前拦住,表明了身份,称自己原名高宝庆,是她的未婚夫。这一节,张如意并未听翁大娘提过,当然不信。高睿却拿出玉玦信物来,正好与张如意自小佩戴的半圈玉玦合成完整一块。她这才半信半疑。

高睿告知他也听过郭氏孤儿的故事,他和父亲都想方设法打听过郭斌遗孤的下落,但当时出了那桩事后,蒙古人大概天良有所发现,屠城时未再对婴孩下手,而是将婴孩集中起来带回蒙古,分给牧民抚养。当时就没有人分得清到底哪个婴孩才是郭斌之子,因为根本无人在意,事隔多年后,更无从查找。张如意听后,愈发仇恨蒙古人,得知高睿是阔端宠臣后,便起了利用对方的心思,曲意奉迎。如此,她终于有机会接近阔端,不想却偷听到了阔端对方丈吐露心事,表示心中念念不忘远在大理的汪红蓼母子。她看到传说中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阔端居然也会如此消沉失落,觉得一刀杀了他太过便宜,还得赔上她自己的性命,不如利用汪红蓼母子来对付阔端。她遂即刻动身返回大宋,却在关卡被蒙古人拦住,多亏高睿及时挺身相救。她与对方萍水相逢,即便自小约有婚姻一事是真,她也未当回事,对对方没有什么感情。然而高睿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千里护送她回来钓鱼城,多少还是令她感动。

回到钓鱼城后,张如意对兄长瞒下一切,却有意将在南郭寺听到的一番话告诉了余如孙。因为凭她个人之力,根本无法寻到藏在大理的汪红蓼母子,更无法与贵为宗王的阔端交锋,只有利用蜀帅余玠的势力,才是上上之策。

听完妹妹这一番令人惊奇的讲述后,张珏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早该想到的。难怪从小我娘就说,如意不是个普通女子。”张如意道:“哥,你别怪我,我是身不由己。”

张珏道:“什么叫身不由己?又没有人逼你非得报仇不可!如意,你听我说,有些事,你必须学会放下,不然只能永远地生活在痛苦中。”

张如意摇了摇头,道:“你看人家刘霖公子,夜夜在钓鱼台吹箫,只为祭奠他那从未见面的未婚妻子,数年如一日。人非草木,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张珏道:“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上了刘霖?”

张如意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微微泛出红潮来,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忸怩地道:“原来哥哥已经知道了。是,我是喜欢刘霖公子。我开始觉得他这个人莫名其妙,夜夜在那边吹箫,烦也烦死了。有一个晚上,我看到他站在月光下,一副悲伤不能自已的样子,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我就那么喜欢上了他。那以后,我爱上了他的洞箫声。虽然我不懂音律,那些曲子带给我的感触,我也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但只要听到箫声,我知道他人在那里,心中就会莫名欢喜。”叹了口气,续道:“不过他心中只有他的亡妻,永远不会有我的位置。在他眼里,我始终只是张将军的妹妹而已。”

张珏道:“那晚你不是和刘霖单独出去了吗?”张如意道:“我鼓足了勇气,想把实话告诉他,但话到嘴边打了好几个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我怕我说出我喜欢他后,他反而会疏远我。哥,你现下也有了喜欢的女子,该明白这种患得患失的感受。”

张珏一时茫然起来,暗道:“我关心安敏,是因为她年纪小,又涉及多起案子,还是像如意说的,其实我喜欢上了她?那天晚上,她挺身挡在我面前,不让那蒙古人杀我,我心中……”

正郁郁出神,又听见妹妹道:“再说了,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愈发配不上刘霖公子。”

张珏吃了一惊,道:“难道你跟高睿已经……已经……”张如意沉下脸来,道:“不说这个了,怪没意思的。”

张珏道:“如意,你听我说……”一语未毕,忽见妹妹取出一根薰香,伸到油灯上点燃,当即醒悟,忙道:“不,不要这么做。如意,我是你哥哥,万事有我在。不要这么做。”

张如意叹了口气,将香放在桌上,道:“哥,再见了。我是爱你的,为了不让你伤心难过,我强行忍住,才没有下手。”张珏道:“什么强行忍住没有下手?”

张如意却是不答,上前往兄长怀里摸索一通,取出令牌来。张珏道:“不要,不要这么做。如意……”

张如意道:“哥,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去了。”不再理睬兄长,吹了油灯,带上房门自去了。

过了一会儿,张珏听到妹妹掩了堂门出去,忙叫道:“白秀才!白秀才!”忽听到如意又重新推门进堂,便又改口叫道:“如意,你进来,你听我说……”

只是他中蒙汗药在先,又吸进了迷香,声音微弱,别说隔壁白秀才,就是有人站在窗外院子中,怕是也难听见。他终于意识到呼救只是徒劳,微微侧过头去,漆黑中只有一点红光,那是薰香的火光。他想伸手掐灭薰香,却没有半分力气,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神志越来越模糊,终于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珏大致叙说了昨晚之事,连张如意的真实身份也没有隐瞒,只略过白秀才一节,当然也未提妹妹倾心于刘霖和所谈及安敏一事。

王坚道:“原来你吸了迷香,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之事,但你醒来后,却从箭术上推知是谁做的。你……”

张珏的箭术并非天赋异禀,而是跟随他妹妹张如意苦练学习。自从翁大娘去世,这件事再无他人知晓。张珏听说射中吴知古的是百步穿杨的神箭,又来自张家方向,便知这是妹妹张如意的手笔。为了保护妹妹,他只得承认罪名。

王坚拍案大怒,道:“好你个张珏,亏本帅如此器重你,你竟如此不知轻重。你是什么身份?合州副帅!你妹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你竟然为了保护她甘愿顶罪,眼中还有大局吗?”

张珏当即跪下,头也不敢抬,道:“如意虽不是我亲妹妹,但我们自小相依为命。翁大娘去世后,我就是她唯一的亲人,求大帅看在……”他明知会触怒上司,然兄妹情深,还是不得不开口为如意求情。

王坚怒道:“住口!你如果一早将实情说出,再为如意求情,本帅也许还会考虑网开一面。可你不顾大局,私下为如意顶罪,就不可原谅!来人,立即派轻骑往北追赶张如意,逮捕后押来将军府。”

从来没有人见过主帅发如此大脾气,无不噤若寒蝉。刘霖见王坚手抚剑柄,在张珏身前走来走去,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生怕他一气之下,会拔剑将张珏当场斩于堂上,忙上前骂道:“张珏,你这个坏小子,你犯下如此大错,可对得起王大帅对你的苦心栽培?”一边说着,一边扬手扇了对方两个耳光。

王坚果然停下脚步,指着张珏怒道:“你,给我滚上飞舄楼去,好好看看这大宋江山,好好想想你十八岁来合州从军时立下的誓言。”

阮思聪忙上前将张珏扶起来,低声道:“大帅正在气头上,他看见你就冒火。张将军还是赶紧去飞舄楼待罪,一切等大帅火气消了再说。”低声嘱咐一番,又大声下令道:“来人,押张珏上飞舄楼,让他在楼上吹吹冷风,好好反省。”

几名兵士忙拥了张珏出来,离开议事厅好远,才各自长舒一口气。一名兵士吐舌道:“张将军,你这次可是彻底惹恼王大帅了。小的跟了他十几年,从来没见他这样发过火。”张珏摇摇头,道:“是我不好。”遂盘旋上来飞舄楼。

当日没有太阳,薄阴下的钓鱼城秀削天然,自有一番美景——远处有大河东注,汪洋滂沛,一泻千里;近处有鱼山诸峰,抑扬起伏,层峦叠出,正所谓“台倚层峦万仞高,鱼龙面面勇惊涛”;脚下则有壁立千仞,翠插天半,山岚烟波,溟蒙浩渺。振衣临渊,倚栏而望,张珏一时脑中空空荡荡起来。这几天所发生的各种变故,因之而带来的各种烦忧,瞬间被强行从脑海中抽走,眼前只有这旖旎风景,如画江山。

这时候,他突然明白那些高人隐士为什么都爱选择名山大川隐居修行,大自然的美景承接天地之灵气,确实能涤荡净化人的心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叫道:“王大帅到了。”

张珏忙上前几步,单膝跪下行礼,道:“大帅。”王坚道:“你知道错了吗?”张珏道:“知道。”

王坚道:“那你倒说说看,你错在哪里?”张珏道:“下官不该为私心隐瞒实情不报。”

王坚脸色和缓多了,点头道:“嗯。本帅详细问过阮先生,你这几日所断事务,包括吴知古和余公子这两件事,都处置得极好,并无任何不妥。唯有今早你当众承认射杀吴知古这件事,我很生气。”张珏道:“是,下官自知有罪。不过如果重头再来的话,我还会那么做。”

阮思聪等人好不容易劝平王坚,张珏却如此执拗,称愿意为妹妹再撒谎顶罪一次,旁人听在耳中,无不惊然变色,生怕他再次触怒主帅,均为他捏了把冷汗。

不想王坚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亲手将张珏扶了起来,道:“心冷如铁,未必就是真豪杰真丈夫。你爱惜妹妹,这也是人之常情。眼下是多事之秋,这件事,本帅也不想过多追究了。本帅有话问你,按照你的说法,如意一开始就往豆腐中下了蒙汗药,表明她已存离开钓鱼城之心,下药是令你无法阻止她。如意跟吴知古无冤无仇,多半是因为吴氏当众侮辱了你,所以替你这个兄长出头杀了她。这一点,你自己已经猜到,所以你才极力为如意掩盖,你觉得如意是为你才当了回杀人凶手。”张珏道:“是。大帅料事如神,什么都猜到了。”

王坚道:“但阮先生提出了一个疑问,本帅觉得很有意味。吴知古昨晚留宿在药师殿中,除了王立等寥寥几人,外人并不知道。而且更没有人能事先预料到她因为晚上睡不着觉,而在庭院中散步。”

张珏猛然醒悟,道:“将军是说,如意射杀吴知古只是偶然事件,她是出门时,听到隔壁吴知古和若冰娘子在说话,才临时起的意?”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会听到如意离开家后又折返回来一次。

王坚道:“正是这个意思。如意本来就预备离开,射杀吴知古不过是顺手一击,这并不是她要离开钓鱼城的真正原因。本帅想问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能令她不惜下药迷倒你这个当哥哥的,还要偷走你的令牌?”

阮思聪也道:“这一点,我和王大帅反复商议过,均是百思不得其解。说起来,是如意秦州之行才带回了关于阔端与汪红蓼育有一子的讯息,她是大大的功臣才对。”

张珏道:“这个我大概能猜到。如意家人尽死于会州之战中,而当年攻破会州的主帅正是阔端,自从她知道自己是郭斌之女后,便有意向阔端复仇。她将汪红蓼母子藏在大理告知余公子,本意是想借助余相公之手来对付阔端。照她看来,余相公会再用昔日行刺之计,利用汪红蓼母子来刺杀阔端,却不想是招降阔端,她应该是心生失望,自己去向阔端复仇了。”

阮思聪道:“如意虽是女子,却不是无知之人。她该知道孤身前往敌营,根本没有机会。”

张珏道:“那么阮先生以为如意为什么会离开钓鱼城?”阮思聪道:“这正是困惑我的问题。不如这么来考虑,如果张将军是如意,你想要向阔端复仇,你也知道余相公这边指望不上了,你必须得另谋出路,你会怎么做?”

张珏想了想,道:“当然要等余相公招降阔端之后。那时阔端是大宋臣子,不会再对宋人设防,行刺他的机会要大得多。即使招降不成,余相公定会使用离间计,蒙古大汗知道阔端与我大宋通信往来后,也不会饶他性命。”

阮思聪道:“这就是了,常人都会这么想,如意也会想到。为什么她宁可舍弃你这位兄长,决然出走呢?”

张珏心头登时疑云大起。他昨晚与妹妹深谈前,先吃了迷药,神志已不似平日清晰,许多话未听得明白。早上醒来后,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因吴知古命案而成为首要嫌犯,更没有丝毫闲暇了。忽想到妹妹一些怪异的话语,忙道:“昨晚如意给我下药后,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我听完她的话后,就会想明白许多事情。那时候,我就会很为难,不知是该捉她,还是该放她。她给我下药,其实是为我好。”

王坚皱眉道:“这么说起来,如意一定是做了什么犯法的事,生怕败露,所以才不得已离开钓鱼城。”

张珏道:“如意每日都在茶肆,能做什么犯法的事?”王坚道:“她不是射杀了吴知古吗?她非但箭术不下于你这个当哥哥的,胆量也胜过许多男子,要说她做出什么惊天大事,本帅一点也不会奇怪。”张珏一时无言以对。

王坚道:“如意是你妹妹,你自己负责去查清楚这件事。”张珏道:“遵命。”

王坚道:“余相公很快就会来钓鱼城,你给我提点儿神。还有,你今日当众庇护如意,余相公若要追究,我可保不了你。”张珏道:“是。”

忽有兵士来报道:“白秀才求见。”王坚道:“白秀才?他来做什么?”兵士道:“他说有要紧事要禀报大帅。”王坚道:“让他上来。”

张珏忽想到还没有来得及禀报白秀才是朝廷暗探,忙道:“下官还没有来得及禀报,大理国大将军高言遇害,凶手不是安敏,也不是蒙古人,而是……”

王坚满脑子都是关于张如意的疑问,忽插口道:“难道凶手是如意?所以她才要赶快逃走?”张珏道:“不是,如意跟这件案子没有任何干系,当晚她被人用迷药迷晕了。”

王坚见兵士已引着白秀才顺着楼梯盘旋上来,摆手道:“一会儿再说。”

白秀才走上前来,嘻嘻一笑,道:“张将军,你居然还活着。我以为你杀吴知古一事败露后,王大帅会将你大卸八块呢。”张珏道:“承蒙关心,我活得很好。”

王坚道:“白秀才,你说有要事禀报,到底是什么事?”白秀才道:“白秀才见过王大帅。我来将军府,是来投案自首的,是我杀了吴知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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