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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宁迅速检查了一遍汽车,然后拉开袋子,取出里边的枪械,她携带了两支枪,一支AR-15型自动步枪和一支M1911A1式11.43mm自动 手枪。
她熟练地拉开了保险栓。
然后一脚踩下油门,车子“轰”的一声巨响,冲向坑坑洼洼的海岸公路,蓁宁专心致志地驾车,沿着早已经在地图上看得烂熟于心的曲折公路,一路风驰电掣地朝着目标地点冲去。
她刚刚经过存磉弯,看到了父亲丢弃的车辆,他们就是在那里下车,然后沿着山野徒步潜入密林接应C,目前看来一切进展顺利,她现在 要做的是找到那条开采橡胶压出来的道路,接应上撤退出来的亲人。
她将车开得又快又稳。
车子转过了一个海湾,进入了一条茂密的山林小径,灿烂的阳光渐渐被树枝遮挡住了,车窗外忽然传来“突突突”的枪声。
蓁宁立刻绷紧了身体。
仔细一听,声音还有些远,那是轻型机枪猛烈开火的声音,伴随着断续的爆炸声,蓁宁朝着玻璃窗外看了一眼,看到遥远的前方密林的深
处,似乎有两队士兵在交火。
几个身着迷彩军服的人影正沿着狭隘坎坷布满荆棘的山丘小道撤退,山坡顶端的炮火不断亮起,蓁宁看清楚了,似乎是一个小分队在追 击几个人。
那几个人且战且退,渐渐往树林边缘退了出来,车子渐渐驶近, 蓁宁逐渐看清楚了,撤退的是几个穿着墨国迷彩军服的士兵,正抢占了 一个制高点架起机枪拼死回击,猛烈的炮火压制着对方无法冲过来,机枪扫射的突突声不断响起,但由于人数悬殊,这边的几个人纷纷中弹倒下。
寡不敌众,看来又是一场即将结束的屠戮。
蓁宁目不斜视地打转方向盘,飞速地穿过眼前的一小片灌木丛。
她漫不经心地从后视镜再次回望了一眼,心头突然猛烈惊跳,几乎是同一刻,她一脚重重地踩下了刹车。
蓁宁回过头瞪大了双眼,看到山道上树林里一个模糊人影,穿着褐绿色的迷彩作战服,手上提着一把机枪正在回击,下一刻,他的身体痉 挛停顿了几秒,手上仍然顽强地举枪扫射,直到扑上来的几个人全部翻 滚着倒下,那人影摇晃了几下,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扑倒在腐叶堆上了。
密林中骤然恢复了安静。
蓁宁仍旧紧紧地盯着那个人影,看到他倒下的一瞬,她浑身猛地一颤,头皮一阵发麻,心头的炙热血液仿佛瞬间流过结满冰凌的河流。
下一刻,她已经迅速挂倒挡,踩下油门,大力扭转方向盘,然后刹车拿起枪支跳下去,跳过路边的排水沟,沿着地势滚落到了一个山沟处。
一切只是电光石火的一个瞬间。
地上都是刺鼻的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密林里忽然又跃出一小队武装游击士兵,约莫有五六个人,他们踏过散落在半山上同伴的尸体,发狂一般地朝着倒下的人追过去,一路上
大声地嘶吼着,带着某种兴奋到了极点的语气,他们用的是图姆族的方言,蓁宁听不懂。
蓁宁仔细看了一眼追上来的人,身躯干瘦、面色发黑,是长期吸食毒品的特征。
毒贩子。
蓁宁趴在地上,借着灌木丛隐蔽自己,她缓慢地压低了呼吸,手中的枪已经瞄准。
蓁宁缓缓调整呼吸,用手撑住地面,稳住身体,手下的扳机毫不犹豫地扣动。
突如其来的火力挟带雷霆万钧之势,沿着山路跑下来的人惨叫着一个一个倒下。
这时有一个男人用宗密语大叫着:“在那里!”
下一刻蓁宁原地打滚,躲过一梭子弹,利落地反手回击。
不到一分钟,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最后出现的一小撮犯罪分子一举歼灭。
观察四周再无动静,蓁宁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着那个人跑去,她的心脏跳得剧烈无比,几乎要撕裂胸膛。
忽然脑后传来一阵凉意,然后是一阵轻微的呼啸声,蓁宁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迅速扑倒,反手就是一颗子弹射出。
山丘上的最后一个贩毒分子挣扎着滚下了山。蓁宁脚下未停,仍然在奋力地奔跑。
树林里枯枝落叶遍地,蓬松的落叶覆盖了土地,也掩盖了地上的坑洼和石砾,蓁宁发了疯似的跑,摔了好几次,才跌跌撞撞地冲到那个人的身前。
她跪在地上,颤抖的手将男人的身体翻转过来,终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英俊冷酷的、坚毅刚硬的脸庞,此刻眼睫低垂,昏迷中嘴角依然是紧紧抿着的,皮肤透出一股微冷的苍白。
蓁宁握拳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
她就知道是他,她就知道是他!
他不是空军高级将领吗,他不是高贵王室家族的继承人吗,他不是有着最精密的护卫队吗?!
他怎么可以该死地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险地!
蓁宁抬头迅速地观察了一遍周围,他随行的约有十多个侍卫和保镖,已经全部死去,尸体混合鲜血散落了一地。
她试着呼唤了几声,伸出手指检查他的呼吸和脉搏,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以身犯险到这般地步,到底是执行何种任务?蓁宁跑过来时已经迅速看过一遍,其中似乎不见伊奢,伊奢作为他的随行侍卫总长,竟然不在他的身边。
这一切都太蹊跷了。
首先应该最快通知他的随扈卫队。
她摸索他手腕上的表,这个难不倒她,她察看了一眼,然后就按动了右侧的一个小按钮。
蓁宁手上动作一刻不停,她奋力地扒开他的外衣,从口袋中抽出军刀,割开了他胸前的衣服,高强度的重型机枪穿透了防弹背心,她看到他胸腹间的弹孔,正汩汩地流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
蓁宁飞快地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势,腹部到肺部有数个弹孔,但没有击中心脏,纵然是那样艰险的射击之下,他都尽力地用技巧避开了致命攻击。
他的血流得太多了。
蓁宁翻开他军服上的急救包,利落地包扎住了他胸前和腹部的伤口,血被暂时止住了。
蓁宁松了一口气,这时方才觉察到耳蜗中的感应器一直在拼命地振动,她浑身打了一个战栗。
她身负任务,居然在路上耽搁了时间,这是大忌之中的大忌。父亲和哥哥还等着她去接应。
她站起身从一个死人身上扒下了外套,将杜柏钦的身体裹住了,因
为失血过多,他身体的温度已经迅速降低。耳中震感更剧烈了。
没有时间了,蓁宁拎起枪械,朝车子狂奔而去。
她的手重新把持住方向盘,手上都是血,黏腻的,透着甜腥的死亡气息,满满一手,都是杜柏钦的血液。
她看到地平线的远处低空有深绿色的陆军直升机正在向着这里飞来。
蓁宁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喷射而去。
蓁宁在那条橡胶路上先是看到了升起的一片冲天火光,然后传来一阵闷哑火箭筒的爆炸声。
整个森林在震荡,鸟兽蚊虫满地乱走。
蓁宁高度紧绷着的神经那一刻瞬间仿佛被剪断一般,心底剧烈惊跳得如同濒死的病人。
她拼了命地踩油门,车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弹跳,几乎要飞了起来,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到目标地点,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子弹 从一侧的树林射出,密密麻麻地打在防弹玻璃上,车身剧烈摇晃,急速 奔驰下的巨大惯性冲击力几乎要将她从驾驶座甩出去。
蓁宁用尽全身的力气扭转方向盘,稳住车子,然后推开门跳下车, 滚到了一边的树丛中。
迎头又是密密的子弹射来。
突然有人一把按住她的头,将她拖到在路边的一道沟壑中,然后有人扑到她的背上,男人嘶哑的声音传来:“蓁宁,该死,你怎么现在 才来!”
是二哥风桁。
耳边都是嗡嗡的回音,蓁宁看了看四周,火光映着整片天空,空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烧焦的味道。他们距离爆炸点太近了,皮肤都被炙烤得发烫,除了二哥,蓁宁只见到方块挡在他们身前不远的一个土堆处架枪回击,她大叫着问:“爸爸呢?”
二哥脸上污黑,衣服上染满了炮火的灰烬,眉头之间都是冰寒的怒意,他并没有答蓁宁的话,只径自拾起枪,对着方块叫:“已经炸死了大部分,我压制火力,方块你护着她退出去!”
方块手上飞速地换了弹匣,抬手抹了一把脸:“二少爷,你带姑娘走!”
一排子弹在他们右侧落下,风桁迅速地将蓁宁护在身下,身体下的土地猛烈震动,簌簌的灰尘落了他们一身。
方块嘶吼了一声:“二少爷,走吧!”
风桁当机立断,厉声命令道:“你马上跟上来!”
风桁一刻不再犹豫,拽住蓁宁的手臂,蓁宁不明所以,犹自挣扎着叫:“二哥,爸爸呢?”
风桁拖着她往外爬:“别问,走!”
恐惧不安的情绪一点一点地如黑色的潮水一般翻涌而来。方块握着机枪往他们这一侧挪来。
风桁咬着牙说:“蓁宁,把枪拿起来,我们冲出去。”
蓁宁觉得自己的声音被胸腔的窒息挤压得几乎要破碎,她抖着嘴唇哆哆嗦嗦地问:“二哥,你先告诉我——”
风桁一把将她往后拖:“走!”
五雷轰顶一般,蓁宁只看到眼前一阵的白光,她浑身发软,痛苦地号叫了一声:“爸爸!”
下一个刹那,风桁如猎豹一般迅捷地跃起,将跌撞着往外跑的蓁宁一把扑住,抱着她一个翻身滚,男人巨大的手将她按在地上,扭转她的脸,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蓁宁的动作瞬间静止了下来。
她浑身瑟瑟发抖,满面都是泪,也不觉得痛。她眼中看着那片吞噬了一切的火光。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蓁宁记不太清楚后来他们是如何离开的,她只记得她跟二哥互相
掩护着,沿着几乎要没入腰部的淤泥在蒿草丛一路狂奔,她是凭着长期的精密训练形成的反应疯狂地扫射,直到最后一刻,是二哥拖着她爬上了船。
方块跳进河里,随后被蓁宁拉上了船。父亲和C死于爆炸中,二哥在 风家西院的病房取出了腹腔和手臂的两颗子弹,蓁宁自回来之后,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默默地守在房门外。
两天之后,风桁终于醒了过来。
风家的院落大门紧闭,红外探头密集地转动,风熔和风泽领着保镖二十四小时轮流负责戒备。
风家在展堂开会。
展堂是风家最高的处理机构,一般由风家的家主主持,负责最重要任务的策划部署和事后处理以及问责。
他们这次执行任务的最终结果,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说,都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惨败。
无论沉浸在多大的悲痛之中,事情必须要及时处理。
蓁宁神色麻木而平静,站在屋子里的只是一具躯壳,她的灵魂早已经被那场树林中的烈焰烧死了。
展堂的会议厅里气氛凝重,坐在堂前的是参与这次行动的组织和策划的成员,四个行动者,父亲的一个机要秘书和一个军事顾问,除此之外还空着一个正中的位置。
大厅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缓步走了进来,座中诸人都站了起来。
男人看上去六十多岁,一头灰白的发,眉目精干,穿着考究的中式绸缎棉袄。
蓁宁神色一愣,先上去奉茶,捧着茶碗,先唤了一声:“师父。” 声音就哽咽了起来。
这是风家最有资格的元老级别人物,也是展堂的总管,风家上一辈经他手教出来的弟子,几乎都成了家族中的中流砥柱,他此时看着眼前
神色惨淡的蓁宁,这是他的收官弟子,也是他引以为豪的一个女娃,却 没想到会经历这样的大不幸,老人脸上的神色依旧严肃,声音不免还是和蔼了几分:“坐我身边。”
蓁宁依旧站着,只是靠在了师父的身边。
父亲骤然过世,人心浮动,看来大哥必须请师父出来才能主持大局。
蓁宁环视了一周,母亲没有出席。按照风家惯例,家母并不过问家族外事,即使是她丈夫故去,她仍然恪守训诫。
又等了一会儿,门被保镖再度推开。风桁还不能走动,三哥扶着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