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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们穿梭着撤走菜盘之后,有位身穿蓝色制服的亚裔女子款款走进餐厅,恭恭敬敬地举起一张房卡双手递给唐龙,动作熟练而热情。看她标致的仪容和落落大方的态度,在这家青狼会所中应当是经理一级的人物。
“阿月,这是斯嘉丽小姐的房间。”唐龙略略朝我掀一掀下巴,蓝制服女子立刻扭过身,将满脸笑容转向我,把房卡递到我面前,声音甜得捏一把就能滴出糖稀来:“斯嘉丽小姐,祝您入住愉快!”
我捏着这张房卡,迟疑地望了望唐龙,再望向杨延锋。
唐龙矜持地用餐巾缓缓擦拭嘴唇,对我作出慢送不走的表情:“你先去休息吧,关于你刚才委托我的事情,我想向杨先生了解一些细节。”
于是我放下了心,他总不能问完话就把人家撵出去送死,最多把房钱算在我头上。
小魔陪着我搭电梯到十四楼,按房卡号寻到标记1407的房间。推开双色十字图纹木门,我沿着地毯踏进空旷的房间,站在过道里呆呆地打量住宿环境,小魔伸手撩开我额前的头发,碰了碰额上那个刚刚凝结的小伤口,眼神中微带愧疚,轻声问:“还痛不痛?”
我偏了偏头,躲开他的触摸:“放心,我有金刚不坏之脸。”
脑袋被他用枪柄砸开了瓢,实在算不上什么体面事。要是换他被我痛扁至法定轻伤,我保证关问得比他还要殷切。
“那腿呢?也是少林派的夺命香鸡腿吗?”他笑吟吟地垂下目光,继而蹲身,手指搭在靴子上,要给我换鞋。
脑子里猛一恍惚,似乎是朴承胤的手穿越时空从眼前掠过。老朴并不是第一个为我换鞋的人,却是第一个初次见面就表现得如斯体贴的男人,他的种种言行在我的回忆中像版画一样深深刻印,起初的他虽然温和有礼,却生疏且不易亲近;而后的几次意外见面,他既惊讶,却也油然流露出了欣赏与试探;出差同行、陪我回家,他逐渐不再掩饰关切思慕之情,甚至毫不避讳我的过去,屡次在我濒临坠落的悬崖边伸手给我;最后,最吊诡的时刻应当是他的求婚吧,我从未经历过,一生憧憬着,可真正面对他的殷殷相询时,却屡次拒绝了。
此人,令我一想起来就隐隐有心碎感,几乎相信宿命论。
“我们算不算不打不成交?”小魔的话把我拽回来,他拉下我的高跟靴筒,隔着创可贴抚摸刀伤。
亏他还记得对我下过多次毒手,真是丧尽天良。我本想给他一脚以示愤慨,但考虑到这厮在强暴方面有特长,再加上我自忖没有脚气,也就老老实实坐进沙发里让他服侍。
“应该不算。”他想了想,自己回答,“打是打了,但没交。”
他接着感叹道:“千里抠女,千金一炮,老子把后脑勺都奉献出来了,结果这一炮还是没打上。真真是杀手史上最悲催的相恋啊,杜琪峰应该对此类题材很感兴趣……陈七,我打算把你的名字写在蓝色内裤上,专供星期天心碎用。”
说话间,他一一脱下我两只靴子,打开鞋柜,从消毒袋里拎出一双缎面拖鞋放到我脚边。
然后小魔拿起了其中一只拖鞋,端详着,叹气:“姓唐的这家会所难道叫作‘女王调教中心’吗?连拖鞋都是豹纹的,还高跟,我建议你打赤脚会舒服一点。”
如此唠叨而贴心的杀手,似乎是从家政学校毕业的,实在让人忍俊不禁。不过,他一再强调跟我“相恋”这件事,而且神情自然,令我颇觉诧异。我认为他对我产生兴趣只是荷尔蒙失调的原因,不然为什么?难道要我相信他说的“一见钟情”吗?相比而言,我更相信“一贱钟情”这个词的饱合度。全地球人都不相信爱情了,我不信小魔还信,从脸型看他也不像脑壳被门夹过的,对一个有求于他的女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有句话说得好:从前提出上床,对方会说你恋爱动机不纯;现在提出恋爱,对方会说你上床动机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