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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前挪动的距离还没超过二十英尺,就听到了对话的声音。

“我得走了……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走开!”

白种男人。

是不是棺材舞者?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

慢慢地呼吸,她告诉自己,射击不外乎就是呼吸。

(但是她在机场的时候并没有慢慢地呼吸,她当时因为恐惧而上气不接下气。)

“喂,你说什么?”另一个声音,是黑人男性。某种东西让她感到恐惧,某种危险的东西,“我可以弄到钱,我可以。我可以弄到一堆钱,我有六十美元,我已经告诉你了吧?我还可以弄到更多,你要多少我就能弄到多少。我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但是被几个王八蛋抢走了!我知道太多事情了。”

武器只是手臂的延伸。用你自己瞄准,而不是武器。

(但是她在机场的时候根本没有瞄准,她就像一只吓坏的兔子一样卧倒在地上,一边盲目地开枪,那是最不得要领,也最危险的用枪方法。)

“你懂不懂我说的话?我改变主意了,好吗?不要烦我了……走开!我会给你……戴麻。”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要去哪儿。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捡罐子?你先告诉我,什么地方?告诉我!”

“你什么地方都不用去,我要你走开!”

萨克斯慢慢地爬上阶梯。

她心中想着:瞄准你的目标,查看退路,开三枪,退回去找掩护。如果必要的话,重新瞄准,再开三枪,寻找掩护,不要惊慌。

(但是她在机场的时候却惊慌失措,那一颗可怕的子弹冷不防地从她的脸颊旁飞了过去……)

忘了这件事,专心一点。

她再往上爬几步阶梯。

“你说到重点了。你不会免费给我这些药,对不对?你现在准备叫我付钱,你这个王八龟孙子!”

楼梯对她非常不利,膝盖是她的弱点,该死的关节炎……

“拿去!这里有十多颗戴麻,拿了就滚蛋!”

“十多颗。而我不需要付你钱?”他刺耳地大笑,“十多颗!”

接近楼梯的尽头。

她几乎可以看见月台了。她已经准备开枪,而他可能朝任何方向移动六英寸以上,好女孩,撂倒他。不要管什么规则,朝着头部开三枪,砰,砰,砰!不要瞄准胸膛,不要管……

这时候,阶梯突然消失不见。

“啊!……”她跌落的时候,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叫喊。

她搁脚的阶梯是一个陷阱,竖板已经被移开,踏板仅用两个鞋盒支撑。她的体重让鞋盒塌陷,混凝土踏板跟着崩落,她则顺着楼梯往后翻跌。格洛克从她的手中飞了出去,而当她开始对着麦克风大叫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被扯离了无线通讯器。

萨克斯重重地摔落在钢筋混凝土的平台上,脑袋撞上了扶手栏杆,头昏脑涨地趴在地上。

“哦,太好了。”那白种男人在阶梯上头嘀咕。

“他妈的什么东西?”黑人说。

她抬起头,瞥见两个男人站在楼梯顶端朝下盯着她看。

“操!”黑人抱怨,“到底他妈的在搞什么?”

白种男人抓起一根棒球棍,开始走下阶梯。

我死定了,她心想,我死定了。

弹簧刀还在她的口袋里。她用尽每一分力量才把手从身体下面抽出来,然后转过身,一边伸手摸索她的刀子,但是已经太迟了。白种男人用脚将她的手臂压在地面上,然后盯着她瞧。

莱姆,我搞砸了。可惜我们没有度过一个美好一点的告别之夜……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她自我保护地举起手来,准备挡开头部的一击,一边看了一眼她的格洛克,太远了。

男人用他鸟爪般的手掌把她的刀子从口袋里扯出来,然后远远地抛开。

他重新站稳,手中抓着球棒。

爸,她向已逝的父亲说话,我怎么会搞砸了呢?我违反了多少规则?她记得父亲曾经对她说过,只需半个错误就足以让你命丧街头。

“现在,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一边问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晃动棒子,就好像他拿不定主意从哪边下手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名字是阿米莉亚·萨克斯小姐。”那名流浪汉说,不过突然之间听起来已经不太像个流浪汉。他走下阶梯,迅速移向那名白种男人,将他的棒子拉开。“除非我弄错了,要不然她一定是来这里抓你这个小王八蛋的,老兄!就像我一样。”萨克斯眯着眼睛看着那名流浪汉站直身子,摇身变成了弗雷德·德尔瑞,他用一把大型的席格索尔手枪指着那个目瞪口呆的男人。

“你是警察?”他结结巴巴地说。

“联邦调查局。”

“妈的!”他叫了一声,倒尽胃口地闭上眼睛,“我真是他妈的好运。”

“不对,”德尔瑞表示,“这跟运气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我要为你戴上手铐,而你最好乖乖地不要反抗;如果你不听话,将会在病床上躺上好几个月。我们是不是已经达成了共识?”

“你怎么办到的,弗雷德?”

“很简单。”这名精瘦的联邦调查局探员和萨克斯一起站在废弃的地铁站前面。他仍然是一身流浪汉的打扮,为了伪装成已在街上生活数个星期而在脸上和手上涂抹的污泥让他看起来污秽不堪。“莱姆告诉我,棺材舞者的朋友是个毒鬼,住在城里的地铁站,所以我知道我必须亲自来一趟。我买了一大袋空罐子,和几个我知道应该对话的人谈了话,然后就直接来到他的客厅。”他用头指了一下地铁站。然后他们一起看向被铐在警车后座一脸悲惨的乔迪。

“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你在进行的事?”

德尔瑞用他的微笑回答了她的问题,而萨克斯也知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卧底的探员除了上级之外,很少告诉任何人——包括同事——关于他们正在进行的工作。她的前任男友尼克就是一名卧底探员,而他就有许多事情没让她知道。

她揉着自己跌落时撞到的地方,真他妈的痛,医护人员告诉她最好去照一张X光。她走上前,捏了捏德尔瑞的臂膀。她在接受别人的感谢时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确实是林肯·莱姆的门徒——不过她现在却坦率地表示:“你救了我一条命。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已经完蛋了。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德尔瑞耸耸肩,避开她的谢意,走去向站在地铁站前的一名制服警员要了一根香烟。他嗅了嗅那根香烟,将它夹在耳后,同时看着地铁站阴暗的窗子。“上帝!”他自言自语地叹了一口气,“该是来点运气的时候了。”

他们逮捕了乔·德奥弗里欧,然后将他丢进后车座的时候,乔迪告诉他们,棺材舞者十分钟之前才刚刚离去。他爬下阶梯,然后消失在一条地铁支线里。乔迪——那家伙的外号——并不知道他朝着哪个方向离去,只知道他突然带着枪和背包消失不见了。霍曼和德尔瑞派了人搜索地铁站、轨道以及市政府站的周围,现在正等候着回报。

“来吧……”

十分钟后,一名特警队的警官推门进来。萨克斯和德尔瑞充满希望地看着他,但是他摇摇头。“他的脚印在轨道上持续了一百英尺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没有任何他的行踪线索。”

萨克斯叹了一口气,勉强将消息转告莱姆,并问他是否应该在轨道上和车站附近进行证物搜寻。

和她猜测的一样,他的反应十分辛辣。“妈的!”莱姆咕哝道,“只要搜寻车站本身就够了,其他的地方没有必要走格子。妈的,他到底怎么办到的?就好像他有某种他妈的超人洞察力一样。”

“不过,”她表示,“至少我们找到了一名目击者。”

她这句话才刚说出口,立刻感到万分后悔。

“目击者?”莱姆轻蔑地叫道,“一名目击者?我不需要目击者,我需要的是证物!好吧,还是带他到这里来,让我们听一听他有什么话要说。但是,萨克斯,我要你用前所未有的细心,将那个车站彻底清理一遍。你听到了没有?你在吗,萨克斯?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倒数二十一小时

25

“我们有些什么东西?”莱姆问,一边对着吹吸控制器的塑料管轻轻吹一口气,让“暴风箭”轮椅快速地向前行进。

“一堆没用的垃圾。”弗雷德·德尔瑞表示。他已经清理完毕,并换上了制服——如果一套爱尔兰绿的西装也能够称得上制服的话。“哦,哦,哦。除非我开口问你,否则什么话都不要说。”他用令人心生畏的眼光盯着乔迪。

“你骗了我!”

“闭嘴!你这个瘦排骨。”

莱姆并不太高兴德尔瑞自己采取的行动,不过这是卧底工作的本质。所以尽管莱姆并不是完全了解,他也不否认这么做确实能够得到收获——德尔瑞的技艺证实了这一点。

此外,他还救了萨克斯一条命。

她很快就会出现了。医护人员带她到急诊处去给肋骨照X光。她从阶梯上跌落的时候受了伤,但是没有任何骨折。他因为那天晚上对她说的话没有产生效果而沮丧不已:她一个人进入地铁里,去追捕棺材舞者。

该死,他心想,她就像我一样顽固。

“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乔迪抗议。

“听不懂吗?我叫你不要说话。”

“我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不知道!”德尔瑞表示,“原来她身上那块银色的警徽没有透露她的身份。”接着他想起自己并不想听这个家伙说话。

塞林托走了过去,弯下腰来对他说:“再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你那个朋友的事情。”

“我不是他的朋友。他绑架了我,我当时在三十五街那幢大楼里,是因为……”

“因为你正在偷药丸。我们知道,我们知道。”

乔迪眨了眨眼睛。“你们怎么……”

“但是我们不管这些,至少现在不想管。继续说下去吧。”

“我以为他是一个警察,但是后来他告诉我,他是去那边杀几个人,我以为他也会把我杀了。他需要摆脱困境,所以叫我不准动,我照做了。接着那个警察之类的人进了门,他捅了他一刀……”

“然后杀了他。”德尔瑞脱口说。

乔迪一脸悲哀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准备杀他,我以为他只想把他敲昏之类的。”

“听好,你这个王八蛋!”德尔瑞大声说,“他的确杀了他,让他像块石头一样再也不能动弹。”

塞林托查看了一下地铁站带回来的证物袋,里面有几本破旧的色情杂志、几百颗药丸、衣物、一部全新的手机和一沓钱。他将注意力移到乔迪的身上,“继续说下去。”

“他告诉我,他会付钱给我,叫我帮他离开那个地方,所以我带着他经过通道来到了地铁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老兄?”他看着德尔瑞。

“因为你一边跳舞,一边沿街叫卖。我甚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的老天,你这个狗杂种。我应该掐紧你的脖子,一直到你脸色发青为止。”

“你不能伤害我,”他挣扎着表示,“我有我的权利。”

“是谁雇用了他?”塞林托问乔迪,“他提到了汉森这个名字吗?”

“他没说。”乔迪的声音开始发抖,“听我说,我答应帮他的忙,是因为我知道不帮他忙的话,他会把我杀了,否则我不会这么做。”他转向德尔瑞,“他原本要我找你帮忙,但是他离开了之后我就要你走。我正打算到警察局去报案,我真的打算这么做。他是个吓人的家伙,我很怕他!”

“弗雷德?”莱姆问。

“是啊,是啊。”德尔瑞勉强承认,“他确实改变了语气,要我走人,但没有提到任何报警的事。”

“他准备去什么地方?你原本应该帮他做什么事?”

“我原本应该去那幢房子对面的垃圾桶之间转转,观察进出的车辆。他要我注意坐上车子离去的一男一女,告诉他是什么样的车子。我应该用那边那部电话通知他,然后他准备进行跟踪。”

“你要他们留在庇护所的决定是对的,林肯,”塞林托表示,“他准备在路上进行攻击。”

乔迪继续说:“我正准备来找你们……”

“老兄,你这个人在说谎的时候一点价值都没有。你难道没有半点尊严吗?”

“听我说,我是有这样的打算。”他说,情绪镇定了一些。他笑了笑说,“我想应该会有笔奖金。”

莱姆看着他那对贪婪的眼睛,倾向于相信他说的话。他看着塞林托,而他也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你跟我们合作,”塞林托说,“我们可能会让你不用蹲大狱,至于奖金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吧。”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也不会。我……”

“让你的舌头冷静一下,”德尔瑞表示,“我们全都同意这一点吧?”

乔迪转了转眼睛。

“同意吧?”德尔瑞不怀好意地低声说。

“同意,同意,同意。”

塞林托说:“我们得尽快采取行动。你原本应该在什么时候到那幢房子?”

“十二点三十分。”

他们还有五十分钟的时间。

“他开的是什么样的车子?”

“我不知道。”

“他长什么样子?”

“三十出头,三十来岁吧,我想。不高,但是相当结实。老兄,他身上的肌肉还真是不少,蓄着军人一样的平头,圆脸。这样吧,我会帮你搞一张那种警方画的通缉图像之类的东西。”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名字?有没有告诉你任何事情?他来自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有一种南方的口音。对了,还有一件事,他说他随时随地都戴着手套,是因为他有犯案的记录。”

莱姆问:“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案子?”

“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过他犯的是杀人罪。他告诉我,他在青少年时期,曾经在他住的镇上杀了一个人。”

“还有呢?”德尔瑞厉声问。

“听我说,”乔迪双手交叉在胸前,抬头看着德尔瑞说,“我是干过一些坏事,但是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这家伙绑架了我,他身上带着枪,而且还是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疯子,我都快被吓死了。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你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反应。我不愿意再和这个垃圾有任何瓜葛,所以如果你想要逮捕我,那就动手吧,把我关到拘留所去,但是我什么话都不会再说了,好吗?”

德尔瑞那张瘦长的脸这时候突然变得龇牙咧嘴。“很好,那就没得说了。”

阿米莉亚·萨克斯这时候出现在门口。她一边盯着乔迪,一边走进房内。

“告诉他们!”他叫道,“我并没有伤害你。告诉他们!”

她就像看着一团嚼过的口香糖一样地看着他。“他打算用一根路易维尔球棒敲我的脑袋。”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你没事吧,萨克斯?”

“只是在背上又加了一点淤伤,就这样。”

塞林托、萨克斯和德尔瑞围在莱姆身旁,由莱姆将乔迪的描述告诉萨克斯。

她问莱姆:“我们应该相信他吗?”

“死排骨。”德尔瑞嘀咕道,“可是我得说,我认为他说的是真相。”

萨克斯也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不过我觉得不管我们采取什么行动,都得把他拴得紧紧的。”

塞林托同意道:“我们会一直拘留他。”

莱姆也勉强同意。要是没有这个人帮忙,似乎不可能超越棺材舞者一步。虽然他一直坚持将珀西和黑尔留在庇护所里,但是事实上,他并不知道棺材舞者打算在路上进行攻击,他只是比较倾向这样的设想。他原本可以轻易地同意迁移珀西和黑尔,而他们可能在驶往新庇护所的路上遭到杀害。

莱姆感觉一股压力紧紧地扼住了他的下巴。

“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林肯?”塞林托问。

由于事关布局而非证物鉴定,所以林肯看着德尔瑞从耳后抽出香烟,闻了好一会儿。德尔瑞表示:“我们让这个死排骨打那个电话,尽可能地从棺材舞者口中套出情报。再安排一辆车当诱饵,让棺材舞者跟踪,车上全是我们的人。然后我们快速地拦截,用几辆没有记号的车子包抄,将他制伏。”

莱姆勉强地点点头,他很清楚在街上进行部署攻击有多么危险。“我们可以把他弄到市中心以外的地方吗?”

“可以引诱他穿越东河。”塞林托建议,“那里有许多可以制伏他的空地。有几个老旧的停车场。我们可以弄得像是准备让他们转乘另一辆厢型车,进行一场循环接力一样。”

大家全都同意这是风险最低的方式。

塞林托用下巴指着乔迪,然后轻声说:“要他对付棺材舞者的话,我们要给他什么东西?条件必须好到让他觉得值得。”

“不要再用什么特别的条件诱使他站在我们这一边来帮助我们了,”莱姆表示,“给他一笔钱。”

“操!”德尔瑞骂道,虽然他向来都因为宽待为他工作的情报线人而闻名。不过他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吧,好吧,我们分摊开销,不过得先看看这只老鼠有多么贪婪。”

塞林托把他叫过来。

“好吧,条件是这样,你帮助我们,依照他的要求打那个电话,让我们逮到他。然后我们会撤销所有的指控,还给你一笔奖金。”

“多少?”乔迪问。

“喂,死排骨,你在这里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立场和条件。”

“我需要一笔钱支付戒毒疗养的费用,我还差一万美元。有没有这种可能?”

塞林托看着德尔瑞。“你那笔密报基金有没有问题?”

“我们可以这么做,”德尔瑞表示,“如果你和我各出一半的话,行。”

“真的?”乔迪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那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莱姆、塞林托和德尔瑞敲定了计划,准备在庇护所的顶楼设置指挥所,乔迪也会带着他的电话待在那个地方。珀西和黑尔则留在主楼内,由警员保护。然后乔迪打电话给棺材舞者,告诉他这对男女已经上了一辆厢型车,正准备离去。厢型车缓缓地行进,行驶到东区一处无人的停车场。棺材舞者会跟上去,他们则在停车场逮住他。

“很好,我们动手吧!”塞林托表示。

“等等。”莱姆叫道,他们停下来看着他,“我们忘了最重要的部分。”

“什么事?”

“阿米莉亚搜寻了地铁的现场,我要分析一下她找到的东西,或许能得知他准备如何动手。”

“我们已经知道他准备如何进攻了,林肯。”塞林托用下巴指着乔迪表示。

“你们就迁就一下这个老残废,行不行?好了,萨克斯,看看我们手上有些什么东西。”

虫子。

斯蒂芬穿梭在街巷间,转乘一辆又一辆的公共汽车,躲避看得到的警察,以及目光所不能及的虫子。

在每一条街上的每一扇窗户里盯着他看的虫子,已经近在咫尺的虫子。

他想着那个妻子和那个朋友,想着这份工作,盘算着自己还剩下的几发子弹、目标是不是会穿着防弹衣、自己应该从什么距离开枪,还有这一回是不是应该在枪口装上防火帽。

不过这些都是无意识的思绪。他掌握的程度,并不见得高于对自己的呼吸、心跳,或是血液在体内漫游速度的控制。

目前占据着他思绪的是乔迪。

这个人为什么会让他这样着迷?

斯蒂芬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他一个人生活,却又不感觉寂寞的态度;或许是他带着那本自助手册,真诚地希望从身处的深渊里爬出来的那份意愿;也或许是斯蒂芬要他冒着吃子弹的危险站到门口时,他并没有畏怯的那份姿态。

斯蒂芬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

你有什么感觉,士兵?

长官,我……

古怪的感觉吗,士兵?“古怪”是他妈的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疯了?

没有,长官,我没有。

现在改变计划还不迟,还有选择的余地,很多选择的余地。

想着乔迪,想着他对斯蒂芬说的话。妈的,或许等这次任务完成之后,他们可以一起喝杯咖啡。

他们可以一起去星巴克咖啡,那会像他对希拉说话的时候一样,只不过这回将会是真实的。他可以不用再吞饮臭尿般的茶汁,而是可以来一杯真正的咖啡,双倍的浓度,就像母亲在早晨为继父准备的咖啡一样,以翻腾的沸水分秒不差地滴泡六十秒钟,每一杯精确地使用二又四分之三汤匙咖啡粉,不能有任何黑色的残渣溅落在任何地方。

是不是一起钓鱼或一起打猎也没有可能?

或篝火晚会……

他可以告诉乔迪放弃任务,独自动手干掉那个妻子和朋友。

放弃,士兵?你在说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长官。我正在考虑与攻击相关的各种可能性,就像我接受的训练一样,长官。

斯蒂芬下了公共汽车,然后溜到列克星顿大道上的消防队后面。他把他的包放在一个垃圾箱后,从刀鞘抽出刀子,藏在夹克下面。

乔迪,乔……

他再次想象那双细瘦的手臂,以及那个人看着他的样子。

我也很高兴遇到你,伙伴。

这时候斯蒂芬突然全身打起寒战。就好像在波斯尼亚,他为了逃避游击队的追捕而跳进一条小溪的时候一样。当时是三月天,水温才刚刚升到冰点以上。

他闭起眼睛,紧紧地贴着砖墙,嗅着砖石潮湿的味道。

乔迪他……

士兵,到底他妈的怎么一回事?

长官,我……

怎么样?

长官,嗯……

你给我说,立刻,士兵!

长官,我已经弄清楚敌人正在进行心理战术。但是对方并没有达到他的企图,长官。我现在已经完成依照计划行事的准备。

很好,士兵,现在给我注意他妈的行事步骤。

当斯蒂芬打开消防队的后门,溜进去的时候,他突然了解到计划已经不会再有变动。这一次的布局太完美了,他不能付之东流,尤其是这一回他不仅有机会一举干掉那个妻子和朋友,也可以消灭林肯那条虫子,还有那名红发女警。

斯蒂芬瞥了一眼手表,乔迪大约再过十五分钟就可以就位。他会拨电话到斯蒂芬的手机,斯蒂芬也会接起电话,最后一次聆听他那尖锐的声调。

然后他会按下那颗传送按钮,引爆装在乔迪的手机中那十二盎司的三次甲基三硝基胺。

指派……孤立……消灭。

他真的没有选择。

此外,他心想,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题可以谈?我们一起喝过咖啡之后,还能够一起做些什么?

<a id="zhu1" href="#zw1">[1]</a>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1956),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画家。

<a id="zhu2" href="#zw2">[2]</a>指Kastle-Meyer,刑侦学中用酚酞进行的一种血液测试方法。

<a id="zhu3" href="#zw3">[3]</a>通常指内含速可眠等麻醉药剂的胶囊。

<a id="zhu4" href="#zw4">[4]</a>蓝色的胶囊,尤指含有阿米妥纳的胶囊。

<a id="zhu5" href="#zw5">[5]</a>约翰·亚斯特(John Jacob Astor,1763—1848),著名的毛皮商人。

<a id="zhu6" href="#zw6">[6]</a>美国海军陆战队座右铭。

<a id="zhu7" href="#zw7">[7]</a>原文为demmies,是镇痛药杜冷丁的俗称。

<a id="zhu8" href="#zw8">[8]</a>罗夏克墨渍测试,由瑞士医生赫尔曼·罗夏克于一九二一年发明。这种测试是利用墨渍图来反映受测试人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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