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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当父亲的都喜欢男孩比喜欢女孩多一些。其实所有的母亲也是如此。我们跟着赫茨尔教授学习生物医学。第一年我们就开始研究本能。“本能是无法根除的,”他说道,“社会习俗可能会克制它。文化和法制迫使我们去约束我们的本能。但我们的本能不过是暗中潜伏下来了而已。如果人们一刻不注意,它就会突然出击。”
艾伦·赫茨尔教授,这个名字可能对有些人来说是多少有些熟悉的:事实上,他就是那个因为对犯罪分子的大脑进行研究而后来被大学开除的艾伦·赫茨尔。今天,赫茨尔的研究成果成了人类共有的财富,但是那个时候——在我读书那会儿——人们还只能私下谈论。那时候人们还相信人是有良知的,所有人都有良知。当时的普遍观念认为坏人是可以改过自新的。所有的坏人都可以。
“虽然我们不愿意承认,但《圣经》中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其实更符合人性。”赫茨尔这样讲道,“我们想杀死害死我们兄弟的凶手;我们想阉掉强奸我们妻子的犯人;入室抢劫者闯进我们的房子,我们就会想要砍掉他的双手。司法审判会拖延经年之久,然而结果最终是一样的。把他们活埋,让他们见鬼去。我们要让这些凶手和强奸犯永远从大街上消失。父债子偿,他把那些侵入者赶出房子,杀死那些想强奸他亲人的野蛮人。当看到第一个孩子是男孩时,当父亲的和当母亲的都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两千多年的人类文明历史无法抹杀的事实。我说的什么?两千年?就在前天还依然如此。在二三十年前。我们永远不能忘记,我们从何而来。爱情,可爱的、温柔的男人,好极了!但这些只是和平年代里才有的事情。在纳粹集中营里,爱情,可爱的、温柔的男人毫无用处。”
不要误会,我爱我的女儿。爱她胜过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或者所有人。我只是很坦诚。我想要个儿子。我简直是想得发狂。一个儿子。一个男孩。当我剪断脐带的时候,我想到了本能。尤利娅。从她出生后,她就是我的一切。我的女孩。这就是一见钟情。这种爱情让人热泪盈眶。但是本能会愈加强烈。下回就好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肯定有下一次机会。随着利萨出生,一切都成了过去。要不要再生一个,这件事我们也谈过。但是如果还是一个女儿的话,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事实上就是这么回事。第三个孩子还是女儿的概率比是儿子的概率要高上百倍。有三个或者更多女儿的男人只会成为大家的笑料。是面对现实的时候了。同她们一起生活。我列出了优缺点,就像比较应该生活在农村还是生活在城里一样。在农村,人们可以看到更多的星星,更安静,空气更干净。在城里,生活会很便利。那儿虽然比较吵,但是人们不需要为了买一张报纸而驱车跑上八公里。城里有影院,有饭馆。农村到处飞舞着昆虫,而城里则飞驰着公共汽车和出租车。不言而喻,对我而言农村代表着女孩,城市代表着男孩。生活在农村的人歪曲各种事实,为的是把缺点当成优点来兜售。只要开车一小时我就能到达城里,农村人这样说。我可以去影院、去饭馆,但是当我重返寂静的大自然时,我总是感到非常愉悦。
一小时去,一小时回:这是女孩和男孩之间差距的最好比喻。利萨出生后我就接受在农村生活的命运。我决定坦然面对缺点,享受优点。女孩压力就没那么大。女孩可爱些。女孩比男孩房间的味道闻起来舒服些。但是女孩要比男孩让人操更多的心,一生都是如此。学校庆祝会之后她们必须几点回家,这个问题在男孩身上就没有那么纠结。家和学校之间有许多漆黑的小路。另一方面,所有的女孩都喜欢父亲,这样母女之间的殊死之争就成为永恒。有时候卡洛琳的日子很不好过。“这次又怎么了?”当尤利娅把她拒之门外时她绝望地喊道。“有什么好笑的?”当利萨骨碌着眼睛向我使眼色时,她问我道:“你就永远都是对的。我做错什么了?你做了什么我没做的?”
“我是她们的爸爸。”我回答说。
“爸爸,他究竟演过什么片子啊?”当我们把车子停在离拉尔夫·迈耶尔家几条街道之外的地方时,利萨问道。刚刚我们经过他的房子,它位于我们这个城市一个比较僻静、雅致的地方,篱笆被新修剪过,花园里灌木丛生。透过灌木丛,人们可以看到客人们端着酒杯、餐盘站在草地上。烟雾在花园上方腾绕,可能是烧烤的缘故:烤肉的味道从开着的车窗向我们扑面涌来。
“他主要是作为戏剧演员而出名的,”我回答道,“他不怎么演电视。”对利萨而言,名演员应该是个电影明星或者至少是个肥皂剧的演员。要年轻,至少不会比布拉德·皮特老。而绝不会是拉尔夫·迈耶尔这个年纪的人,不会是一个因为和同一个女人结婚二十年而举行聚会庆祝的人。
“演戏剧也可以出名吗?”她惊异地问道。
“利萨!你不要表现得那么无知好不好!那当然可以啦。”尤利娅耳朵里戴着iPod的耳塞,但这并不影响她关注我们的谈话。
“那又怎么了,我只不过随便问问。”利萨说道,“是的,爸爸。演戏剧也可以出名吗?”
我们本来压根儿没打算带上她们。但是因为聚会是在周六下午,所以我们建议她们俩参加。一开始她们两个表现得毫无兴趣,但是在我们出发半小时前,她们又突然意外地宣布要一起去。“为什么呢?你们俩不必勉强。”我说道,“妈妈和我几小时就回来了。”
“尤利娅说那儿可能会有明星。”利萨说。
我看了一眼尤利娅。
“你为什么那么看着我?”她问道,“这是有可能的吧,不是吗?”当我们经过灌木丛,沿着树篱向房子溜达时,我尝试着给我小女儿一个满意的答案。嗯,现在演戏剧还是可以出名的,但是这种出名和五十年前是有天壤之别的。有不少人都试图让拉尔夫·迈耶尔在银幕上展现他的才能,但是效果都不太理想。我想起了之前的一个侦探系列剧播出了八集之后就停播了,因为当拉尔夫·迈耶尔满脸严肃地说出“你等到了警察局里再解释吧,你这个饭桶”这句话时,总是能让人忍俊不禁。《桥跨莱茵河》是荷兰有史以来投资最浩大的故事片,他在这部片子当中扮演了一个抵抗组织的头目,这一角色也不太成功。这部片子给人留下的记忆唯有袭击阿恩海姆户籍登记处的镜头和那句:“我们一定要让那个和德国兵上床的臭婊子尝尝枪子儿的味道!”拉尔夫·迈耶尔想要表现的是冷酷的眼神,但是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的却主要是惊异。一个抵抗组织的英雄体重高达一百公斤,这会让人觉得不太合理,所以他那会儿严格控制饮食。可以看得出他确实减了几公斤。但是体重的下降没有使他看起来苗条些,而充其量不过是让他的身体显得空荡了些。影片结尾半小时前他站到了行刑队的面前,那时候他看起来确实是神色从容。也许让他真正感到高兴的是他终于又可以到餐车上去吃个小面包了。
“还是有不少人去剧院的。”我说道,“所以拉尔夫·迈耶尔还是小有名气的。”
利萨转头对我露出了她那可爱的笑容:“是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