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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有治安官。”

他们默默地向前开了一会儿,道路左侧有一个筒仓。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玉米地。此外,对面也没有车辆过来,连农用车都没有。

“维姬,我们离开收费公路之后碰见过什么车吗?”

她想了想,说:“一辆小车,一辆拖拉机,在那个十字路口。”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上了这条路之后,17号公路。”

“没有,我记得没看见过其他车。”要是早些时候,这可能又是嘲讽争执的序曲。现在,她透过打开一半的车窗,望着外边绵延的道路和无尽的分道线。

“维姬,你能把箱子打开吗?”

“你认为这样做有意义吗?”

“不知道,试试看吧。”

她伸手去解绳扣(她脸上的表情很奇特——没有表情,但嘴巴绷得很紧——伯特想起自己的母亲,她星期天杀鸡,掏鸡内脏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伯特重新打开车载收音机。

他们一直收听的那个流行音乐台此刻只有沙沙的电流声。伯特慢慢转着旋钮,红色指针在频道调节器上由上到下慢慢移动,农产品报道,巴克·欧文斯,塔米·怀尼特。不管是哪个台,声音都显得很遥远,近乎一种杂音。后来,当红色指针接近调节器底端的时候,扬声器里突然爆发出一个词,很响亮,很清晰,仿佛说话者的嘴唇就贴着扬声器的格栅。

“赎罪!”咆哮的声音。

伯特十分震惊,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维姬跳了起来。

“只有上帝羔羊的血才可以拯救我们!”吼叫在继续。伯特赶忙把音量调低。应该说,这个电台距离此地非常近,非常之近,以至于……没错,就在前面。远处的地平线上,从玉米地里陡然升起一个又细又高的红色三脚架,与蓝天交相辉映。那就是电台的发射塔。

“赎罪是最恰当的词,兄弟姐妹们。”音量降低了,听上去更像是谈话,还有背景音,含混不清的“阿门”,“有人认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能够超凡脱俗就好,仿佛你可以正常工作,正常行走,而不被这个世俗的世界所污染。回答我,这是上帝的旨意吗?”

虽然不太清楚,但是够响亮:“不是!”

“神圣的耶稣基督!”布道者高喊着。此时,收音机里连续不断地传出高亢、富有节奏的话语,几乎可以赶得上摇滚乐,极具吸引力:“他们何时才能知道,那种生活方式就意味着死亡?他们何时才能知道,凡间的辛劳会从上帝那里得到补偿?嗯?上帝说,在他的庭院里有许多房子。但是,淫乱者,没有份!贪婪者,没有份!亵渎玉米者,没有份!同性恋者,没有份!……没有份!”

维姬猛地关上收音机,说:“一堆废话,真让人恶心!”

“他说的是什么?”伯特问道,“他说玉米怎么了?”

“我根本没听。”她正忙着解第二根绳子。

“他说了跟玉米有关的话,我记得他说过。”

“我解开了!”维姬话音刚落,放在腿上的箱子打开了。他们刚好驶过一个路牌,上面写着:加特林五英里。小心驾驶。当心孩童。路牌是罗斯福政府竖的。上面有点二二口径的手枪留下的弹孔。

“短袜,”维姬说,“两条裤子,一件衬衫,一根皮带,一根细领带,上面还夹着一个……”她把领带拿起来给他看,领带上面的那个领带夹,镀金部分已经开始剥落,“那是谁?”

伯特扫了一眼:“我猜,是霍帕隆·卡西迪<a id="z46" href="#bz46">[46]</a>。”

“是吗。”说着,她把领带放回原处,又开始哭泣了。

过了一会儿,伯特说:“刚才收音机里那段布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我小时候听得太多了,已经够我享用一生了。我跟你说过的。”

“你有没有发觉那个声音很年轻?那个牧师?”

她忧郁地笑了一声:“一个少年,也许吧,那又怎么样呢?那次旅行就是因为这个才如此可怕。他们喜欢趁小孩子的大脑还有可塑性的时候,控制他们。他们知道如何往里面灌输制约和平衡情感的东西。你真应该去参加一次那些信徒组织的野营聚会,我是被我父母硬拉去的。在类似的活动中,有好几次……我的灵魂得到了‘拯救’。

“想想看,那个叫巴比·霍顿斯的小女孩,歌坛神童,只有八岁。每次登台,总喜欢唱那首《依靠在永远的手臂上》。她在台上唱,她老爸在台下发名片,告诉每个到场的人:‘大家为她加油,别让这个上帝的小羊羔失望啊!’还有那个诺曼·斯汤顿,他以前总喜欢上身穿那种小公爵外套,下身穿一条七分裤,四处宣讲地狱之火和点燃地狱之火所需的燃料。那个时候,他才七岁。”

她冲他点点头,而他脸上则是一副惊诧的神情。

“而且,绝不可能就他们两个。电台里没准有许多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他们能吸引人们的注意。”最后这两个字,她是咬着牙一个一个吐出来的,“鲁比·斯坦普奈尔,十岁,一个实施信仰疗法的小女孩。还有格雷斯姐妹,她们每次出场,头上都戴着锡纸做的小光轮,而且——哇!”

“怎么了?”他猛地扭过头,看着她,看着她手里拿的东西。维姬正着迷地打量着那个东西。那是她在箱子底部发现的,她用手捧着,慢慢拿出来。伯特把车停在路边,他想好好看看那个东西。她把它递给他,一句话也没说。

那是一个十字架,是用玉米皮做的,刚做好的时候是绿色的,现在已经枯黄了。不知是谁还用编结在一起的玉米穗把一截玉米棒子绑在了那个十字架上。玉米棒子上的玉米粒大部分都不见了,可能是被人用小刀很仔细地一粒一粒抠掉了。剩下的玉米粒组成了一幅黄色的浮雕,基本可以看出,是耶稣的受难像。玉米粒做的眼睛被划出一道横向的切口,露出了瞳孔,向外伸展的双臂,靠拢在一起的双腿,最下面是赤裸的双脚。淡黄色的玉米轴上还有玉米粒组成的四个字母:INRI。

“这件手工制品真的很了不起。”他说。

“很可怕。”她的声音单调,不自然,“扔了吧!”

“维姬,警察可能会感兴趣。”

“为什么?”

“我也说不好,或许……”

“扔了吧!拜托了,行吗?我不想让这东西留在车里。”

“我把它放在后面。等见到警察,我们就把它交出去。我保证,拜托了!”

“哼,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她冲着他喊道,“反正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他感到很烦,把那个东西朝背后扔了过去,刚好落在后排座位上的一堆衣服里。那对玉米粒做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雷鸟的顶灯。他将车子驶离路边,车轮扬起一片沙尘。

“我们要把尸体和箱子里的所有东西都交给警方。”他肯定地说,“然后,这一切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维姬一声不吭,眼睛盯着自己的手。

他们又往前行驶了一英里,一望无际的玉米地开始向后退去,道路两侧出现了农舍和谷仓。在一座院落里,他们看见一群脏兮兮的小鸡无精打采地在泥土里啄食。谷仓顶上有可乐和口嚼烟的广告,但已经褪色了。他们经过一个高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只有耶稣拯救世人的灵魂!他们驶过一家咖啡馆,前面有一个康诺克石油公司的加油站。伯特决定继续前行,到城里再加油。他真心希望前面很快就有城镇出现,假如没有,也没关系,他们可以返回这里。车子刚开过去,他忽然想起来,那个停车场里空空如也,只有一辆布满灰尘的旧皮卡,好像只有两个轮胎,还都是瘪的。

突然,维姬开始咯咯地笑,声音很大,伯特感觉她有些歇斯底里。

“有什么好笑的?”

“那些路牌。”她笑得喘不过气来,一个劲地打嗝,“你没看见吗?他们把这个地方称作‘圣经地带’,不是在开玩笑吧!哇,上帝,又来了。”她又发出一连串歇斯底里的笑声,同时不停地拍巴掌。

每一块路牌上只有一个词。路牌倚靠在粉刷成白色的木棍上,木棍竖在路肩的沙土里。从外观看,这些路牌已经有年头了,白色的涂料已经褪色。每隔八十英尺就有一块这样的牌子。伯特依次念着上面的字:一朵……云彩……在……白天……一根……柱子……的……火焰……在……夜晚。<a id="z47" href="#bz47">[47]</a>

“他们忘了一件事。”维姬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笑声。

“忘了什么?”伯特皱着眉头问道。

“柏马剃须膏<a id="z48" href="#bz48">[48]</a>。”她握紧拳头抵住嘴巴,拼命忍住不笑,可是,她那近似疯狂的傻笑仿佛啤酒泡沫,从嘴边流了出来。

“维姬,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盼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一千英里之外的加利福尼亚,那个阳光和罪恶并存的地方,到了那里,落基山脉就把我们和内布拉斯加分开了。”

前方又过来一组路牌,他俩默默地念着:

<b>拿着……这个……并且……吃掉……说……主……上帝……</b>

此时,伯特心中暗想,我为什么会立刻把那个代词和玉米联系在一起呢?这难道就是分发圣餐的时候他们说的话?他很久没去教堂了,都记不清楚了。如果在这些地区,他们以玉米饼做圣饼,那应该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他准备将自己的理解告诉维姬,不过,转而一想,还是算了。

前方是个坡道,下了坡就看见加特林了,总共三个街区,感觉像大萧条时期电影里的某个场景。

“那里应该有治安官。”伯特说。加特林是一个小镇,用不了一天就可以走遍每个角落。可是,他很纳闷,为什么眼前这个在太阳下昏昏欲睡的地方会让自己感觉喘不过气来呢?

他们经过一个限速牌,此地限速三十码。另一块锈迹斑斑的标牌上写着:欢迎来到内布拉斯加的加特林——或者说世界上最美丽的城镇。入口编号:5431。

道路两边是布满灰尘的榆树,大都已经病死。他们先经过加特林锯木厂,然后是一个76连锁加油站,油品的价格牌在午间的热浪中轻轻摇摆:普通汽油35.9美元,优质汽油38.9美元。还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加柴油的司机到后面来。

他们穿过榆树街,接着是白桦树街,然后去往中心广场。路边清一色的木头房子,带纱窗的门廊,尖顶,功能齐全。草坪上的草已经枯黄,没有生气。前方,一条土狗独自溜达,不紧不慢地拐进枫叶街。没走多远,它停下脚步,打量着他们,然后趴在路边,鼻子搁在爪子上。

“停下。”维姬说,“就在这儿停下。”

伯特没有异议,随即减速靠边。

“掉头。我们把尸体带到格兰德岛去。那儿离这儿不远,对吗?快走吧!”

“维姬,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傻了?”她抬高了嗓门,“这儿没人,伯特,除了我们俩,这儿没有别人。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

他已经感觉到了异样,他此刻依旧可以感觉到这种异样。只是……

“有这种可能。”他说,“但是,这是一个小地方,只有一个消防栓的小地方。也许大家都在广场上,今天是烧烤节,或者有什么宾戈游戏。”

“这儿一个人也没有。”她的语气十分肯定,听上去有些古怪,有些紧张,“难道你忘了刚才那个76连锁加油站了?”

“没忘,就在锯木厂那边,怎么了?”他有些心不在焉,耳畔响着蝉鸣声,那些小家伙正在附近的一棵榆树上打洞呢。他闻到了玉米的气味,还有玫瑰的芬芳,自然,少不了化肥的气味。第一次,在这一路上,还是第一次,这些气味离开了公路,进了城。小镇的这种状态,他从未见过(虽然他多次乘坐联合航空的747从它上空经过),而且,不知怎的,他感觉一切都不对劲,可又说不清楚究竟哪里不对劲。再往前走,应该有一家食品店,有冷饮柜台,一家名叫比茹的影院,还有一所以肯尼迪名字命名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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