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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穿大嘴猴图案的淡绿色T恤,九分牛仔裤,旧帆布鞋,朝我款款走来。当然,你对我没兴趣,都懒得看我一眼,目标明确地拿起我桌前的一小杯免费品尝的奶茶,一口喝完。
作为一个来网吧卖饮料的推销员,不用吆喝就有人主动过来品尝饮料我很欣慰,但问题是,你都喝第八杯了。喝完后你用细小白皙的手背擦了下嘴,转身就走的潇洒模样还真是吃干抹净翻脸不认账啊。本着伟大的职业操守我斗胆喊住你:“同学,你要是这么喜欢初恋奶茶,为什么不买一瓶呢?促销价才三块。”
你深褐色的眼珠转动了下,似乎在思考,随后坦白道:“不是很好喝,太甜了。”
“所以才叫初恋奶茶呀,甜过初恋嘛!”
“啊……是的!”你恍然大悟又想到什么,“名字也难听。”
“那你还喝这么多?”我好气又好笑。
“我饿。”
“饮料能填饱肚子吗?”
“不能,但聊胜于无嘛。”你露出一个毫无歉意的敷衍的微笑,又拿起一杯,大言不惭道:“反正是要给人喝的,给谁都一样吧。”
我来不及惊讶,你再次回到电脑旁投入地玩起游戏。我认得那款游戏,“英雄联盟”是吧,听说非常风靡,已经把男神女神高富帅屌丝一网打尽了,只是不知对线的网友若知道操控着暴力肌肉男的你是个瘦弱的软妹子时,会做何感想。
我没空再想这些,今天上头分配给我的指标是两百瓶,任务相当艰巨。当然,像你这种沉迷游戏醉生梦死的大学生又怎会了解人间疾苦。
我没上过大学,人们常说没上过大学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或许吧,但有时我也会安慰自己,完整的人生未必就好。就像独臂的维纳斯,未完的《红楼梦》,以及本市战力排名第一的“英雄联盟”玩家一年前急流勇退突然消失——你应该更愿意接受最后一个比喻吧。别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八卦,谁让这家网吧的老板是他的铁杆粉丝呢。
我高中成绩不好,大学没考上,家人托关系让我去一家饮料厂做流水线,我挺喜欢那份工作的,简单、重复,很适合我这种不爱动脑筋的人。每天工作十小时,没时间思考人生,没力气感叹命运,从不失眠,倒头就睡。
谁知命运弄人,一年后我就被调去了营销部。至今我都不明白高层究竟是从哪一点上发现了我“过人的口才”和“机智的头脑”。反正营销部主任张姐是这样夸我的,一边夸还一边盯着我的脸看了又看。后来大勇告诉我,张姐需要的只是几个长相标致的男生,每天站在学校和网吧门口,让广大怀春少女们一看就有心跳加速的感觉,然后再爱屋及乌地喜欢上这款名叫初恋的奶茶。
显然,张姐的策略有问题,要不就是她的审美有硬伤。不然为何我的推销生涯过去一个多月了,收到的评价几乎全是如你一般的刻薄。
中午的盒饭到了,有两份,同事大勇不知翘班去哪儿鬼混了,我决定把他的盒饭送给你。
你刚好结束一局游戏,从你摔鼠标就像拿着拖鞋拍蟑螂般的节奏来看铁定是又输了。这没什么,听说女孩天生就对游戏和驾车很迟钝。可你显然无法接受,暴躁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你又要找我喝免费奶茶了,却没想到我就站在你身后,你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想干吗?我买一瓶还不行吗?”你双手护在胸前,大庭广众之下的,你究竟把我想成了哪一款禽兽啊?
“吃吧。”我把盒饭递给你。
中午的网吧出奇的安静,网民们不约而同地放下鼠标,孤独地吃着油腻的盒饭。我们并排坐着,你狼吞虎咽,居然咳嗽起来,我忙递上奶茶,“慢点吃啊,没人跟你抢。”
你慌张地接过饮料,刚想说谢谢,结果呛得更厉害了,越咳越凶,我真担心你会把肺咳到我脸上。
终于你不咳了,呆了三秒,“哇”的一声哭出来,响彻整间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