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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从脸颊触及的黑色石面延伸开的,沿着两条岔道一直向前。于是在其中一条岔道上,他看到一座地府中才有的阴森宫殿。在宫殿里,刀光烁烁、魂魄纷飞、血肉成渣。鬼哭魂号惨不忍闻。而那刀,是在一个高大的黑色恶鬼手中。

世人传说阎罗第八殿下有碎剐小地狱,操刀之鬼叫“利剐生”,是个高大的黑色恶鬼。

梦中的恶鬼长发遮面,隐约露出的一对雪白獠牙。恶鬼似乎也觉察到了鲁一弃的存在,慢慢回头望过来。獠牙颤动,这是在笑,无声地大笑。

阴世道

鲁一弃气喘吁吁地跑入草谷,人刚掩到草坡的阴影中,就立刻停下脚步,他实在是喘不过来。他这一停,差点被兔跃鹰扑般冲入谷口的炎化雷撞到。

“快走呀,他们很快就会追来的。”炎化雷动作快如闪电,说话却不快。

见鲁一弃停下,养鬼婢和胖妮儿也转了回来。她们站在鲁一弃的身边,却都没说话。

“先缓一下,这里已进入了谷道,他们的坎面摆不开的。”鲁一弃喘着气说。

“谷道里对我们并也不十分有利,这里面地形复杂,我们缺少了解,更有利于熟悉地形的对家设伏偷袭。”胖妮儿说。

养鬼婢在微微点头,朝胖妮儿投去钦佩的目光。

“那么就只有赶紧往前走,抢在对家设下埋伏之前走出险恶之地。”炎化雷所说更有道理。

“也对,那我们就赶紧往前。干爹,你就在此处寻个岔道遁形回转了吧。”养鬼婢的说话声像磬音飘过。

“咋说话呢?嫌干爹烦了?你师傅已经走了,我再走,谁护着你?”炎化雷话说得很凶,脸上却是怜爱温然。

养鬼婢转头看了鲁一弃一眼。炎化雷立刻明白什么意思了:“你指望这小子,我还不放心呢,等我瞧清了他的心梢子和功底子自然会走。”说完后,他转身就往前赶。

养鬼婢没再多话。回头看了看谷口,随即从身边白绸包袱中掏出一叠白纸出来。左手将那叠白纸扇形捻开,右手单出食指,指地、指山,却不指天、指人,空画的图形也都是半边圆,而且画的全是下半边。手指点划之间,口中念念有词:“孤魂野魅,在我左右,地府凭奏,阎令在手,借阴之力,还尔正循,乌古西皮,腊母良钦……”念着念着,最终食指对准了那些白纸空画起来。虽然没有笔,虽然手指连纸都没碰到,但是所有纸上同时出现了图案,这些图案是表情相貌各不相同的鬼脸。

“鬼画符!”妮儿在旁边轻轻发出一声惊叹。这早已失传的方术技法,养鬼婢却正娴熟地施展着。

养鬼婢未曾发力挥洒,一片片白纸便自己从她手中飘飞开去。随着白纸落地,纸上的鬼脸消失了。不过鲁一弃依旧可以感觉出来,那些白纸此时已经被一团团白蒙蒙的气息笼罩住了。那些气息团有大有小,其中蕴含着某种怪异力量。

“前些日子我放掉了蓄养之鬼,所以只能就地借阴魂之力。此处阴魂鬼气不足,不能立‘鬼打墙’,只能撒弄‘鬼绊脚’。”说到此,养鬼婢羞涩一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难怪养鬼婢身上鬼气几不可见,原来是散放了蓄养之鬼。鲁一弃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一直都随在我后面呢,只是没了鬼气我感觉不到?”

养鬼婢没说话,只是抿嘴笑了下。她为了不对鲁一弃造成伤害,这才忍痛割爱散放了蓄养之鬼。

“啥辰光?还在聒噪什么呢,赶紧跟上来。”说话的是盲爷,他已经走出一段,发现自己丫头和鲁一弃没跟上,就又转了回来。

就在此时,草谷口有脚步声和马蹄声涌入。

鲁一弃跑再快也无法与奔马相比,既然朱家人马再次集结追杀,鲁一弃其实是逃不如打。凭他的枪法,加上几个高手的协助,再利用草谷的地形,不管伏袭还是阻杀,都是占尽优势。

但是实际的交锋并没有发生,奔驰的马蹄声在草谷口就受阻了。是养鬼婢布下的“鬼绊脚”起了作用,马匹经过那些白纸时,就像有无形的手突然拽住了马蹄,人和马便一起翻摔在地。

骑手们被这诡异的现象惊吓住。这是撞鬼了,的的确确撞鬼了。

听到后面的喧嚣,养鬼婢反倒变得焦急起来,不断地催促大家快跑。“鬼绊脚”虽然起到作用,但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朱家这么多人马汇聚在谷口,挟带的大量阳气很快会让聚合的鬼气溃散。

前面开路的卞莫及领着大家尽量从比较陡的半坡上走,这样的位置马队追击会更加困难。而且只要过了这段草谷路段,就是崎岖的山壁碎石道,那是马匹根本无法通过的,这就能彻底摆脱对家马队的追击了。

草坡走尽了,前面果然都是紧贴山壁的羊肠碎石道。

刚刚踏上碎石道,一直气喘吁吁埋头赶路的鲁一弃突然间停住了脚步。他一下子屏住了粗重的喘息,盯住脚下好一会儿,然后才缓缓抬起头来。

是的,铺草的路径突然间变成了黑色的碎石路。这样的分割太明显了,没有一点过渡和衔接,就像是阴阳相隔、生死两断一般。本来已经被鲁一弃搁置的凶险感觉一下涌满了心窍,错了,肯定是错了!自己在奔逃过程中疏忽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怎么妮儿也疏忽了?

鲁一弃心中祈盼抬头后看到的情景不是意料中的,但事实总是在不断地摧残一些人并不强悍的心灵。

归界山,漆黑突兀的归界山,就像个竖起后正要拍下的鬼怪手掌,而鲁一弃他们就像是掌心下随时会被拍成齑粉的一群蚁虫。

后面已经没有追兵的声响了。鲁一弃在想,是自己已经如他们所愿才不追的,还是前面有什么让他们不敢追了?前面的路可能是与死亡相伴的,但回头的路却是必死无疑的。朱瑱命带着人逼堵在后面,朱家各处堂口增援的高手也都在往这里聚拢。

“我大意了,脑子一浑,没注意是走的这条道。”胖妮儿脸涨得红红地,她心里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大意的。

“回不了头了,只能往前走。也说不定是我闹心鬼,瞎担心。”鲁一弃这话其实只是为了安慰胖妮儿。

可这句话一说,胖妮儿脸色立马白煞了,她恨恨地瞪了鲁一弃一眼:“你心中只有鬼呗。”说完自管往前走,再不理鲁一弃。

面对多少危机都声色不变的鲁一弃脸上燥热,心中烦慌。他暗自提醒自己,女人比坎弦扣触更敏感难料,以后每说一个字都得预先想想清楚。

路越来越难走,领头的卞莫及已经退到了后面,他毕竟受了不小的皮肉伤,失血很多。而走这样危险的山道领头很吃力,需要时刻戒备,还要不断察看,心力和体力消耗都很大。杨小刀义不容辞地走在了最前头,他与卞莫及相比有优势,除了受伤较轻,还有就是刀短刀快。在这样狭窄的路径上,使用短兵刃可以对突发的袭击更快地作出反应,也能更有效地对敌攻杀。

庆幸的是,这段崎岖的碎石道上没发生任何事情。走到石道尾端时,他们看到一点晨曦从东面起伏的山峦间挤出。这情景让大家感到希望的存在,禁不住有些兴奋。只有鲁一弃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眯着双眼,用超常的感觉在周围警惕地搜寻着。

往前的路径已经不能叫路,只是一条凹下的风化痕迹。大概是某次地质变化后留下的泄流冲道,其面光滑,寸草不生,只有些风化脱落的碎石铺在浅浅的凹底里。

但是这条光滑的凹痕,却是他们唯一可走的路径。因为两边石层叠置、立石如刃,上不能攀,下没有路。稍不小心就会摔下数十丈的崖壁,落到不知哪个石缝、夹沟中。

另外这也是一条黑暗之路,它是沿山阴而行的。在山体阴影和漆黑山色的覆盖下,这整条道路不比其他地方的夜间亮多少。

“妮儿,你看看,这有些像风水学中的‘阴世更道’。”鲁一弃主动跟妮儿说话,是想缓和之间的尴尬。

胖妮儿没有理睬鲁一弃,而是往周围看了看,又伸出手指比划了下,用的是正宗的鲁家“指度”手法。最后还往几个方向丢出石头,听石落之音,这却是天山一带山民判断高度的方法。完了后,她回头对盲爷说:“爹呀,真是个‘阴世更道’,从此道走,按正常人的步法速度,会始终在日阴之中,被石影所覆。不过从日起至日落,日照阴线是否正好切在此道首尾,却是要到另一头才知道。”

“‘阴世更道’的说法是从《青囊经》中‘钟馗巡更’而来,主霉晦运道,但是至阳火性之人反能借用此种风水和顺运道。”盲爷更关心实际的情况,“这种风水地比正天龙脉都少。你们看看,背阴内凹山形是双夹还是多夹。”

“看不出,太暗。不过能见的道路已有很多小折转,估计是多夹内凹。但确认的话要走一段才知道。”妮儿答道。

“那就走吧,反正又没其他路。”杨小刀说完便开道向前。还没迈出步去,一支双头短杆无缨标枪破空飞来。

卞莫及马鞭一挥,脆响声中抽断了那支标枪。但这才是开始,紧接着无缨标枪夹杂着麻棘弹杆、雁羽箭如雨而至。

“后面追上来了,快走!”养鬼婢双臂白色绸带飘舞,旋成两个大圈。标枪、弹杆、羽箭在这两个柔软绸带旋成的大圈前纷纷落下,就像射上了两扇铜钉包铁的大门。

胖妮儿此时再顾不上生气,右手一把拽住鲁一弃,抢在最前面冲入“阴世更道”。

石面光滑,碎石绊脚。所以鲁一弃走得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倒,全靠妮儿提拉才稳住。即便如此慌乱,鲁一弃在走入黑暗时,还是感觉到有种非同寻常的寒冷扑上肌肤,并且顺着衣领衣袖往里钻。寒冷最初在脊背处聚集,而最终是蔓延到全身四肢乃至指尖。

大家在养鬼婢的掩护下,都走上了“阴世更道”。躲入黑暗后,标枪和羽箭失去了目标,攻击立刻停止了。

追杀停止,大家进入了一个暂时安全的环境。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走惯江湖不惧杀伐的高手们,却始终放不下提起的心。并且随着黑暗和寂静的包围,他们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鲁一弃感觉脊背处的寒冷积聚得太厚重了,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冷汗就像蠕虫在身上爬动,不止不歇。手掌可以感觉到,妮儿手心也是冷汗腻滑,手臂也在微微颤抖。很明显,这里存在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给人心理和身体都造成不小压力。难道已经接近正西凶穴了?

“啊——”就在此时,利老头对着旁边山势发出长长一声呼喊。呼喊之后的利老头气息明显平复了许多,“要觉得心跳难止,胸口憋屈不畅,就发声吼上一吼。”

话才说完,其他人几乎是一同出声吼叫,无形的力量已经压迫住正常运转的气息,而滞动的气息又堵住所有血脉穴眼,他们急需以某种方式发泄出来。

几个人一齐嘶喊的声音本该极为高亢,但在这里却显得微弱无力,也没有回声,就像一团棉花坠入深潭。

等大家声音都住了,利老头说:“这里有很强的死气,会压得人心跳过速,血气不畅。我第一次执红活时也是这种的感觉,当时我老爹就教我以呼喝之法泄内压。”

鲁一弃没有呼喊,因为他感觉目前的状况和“五鬼推倒山”的压迫很相似,于是将身心趋于自然,所有不适便慢慢消退了。

“《青囊补遗》中有记,‘阴世更道’风水处如果有过无数凶杀,其凶煞死亡气息会拢聚不散,经其者身伤魂哀。大家须调整血脉气息,尽量转移注意力,不要被气相所引成为心障。”鲁一弃用自己记得的典籍内容提醒大家。

“还有,此处既然会有无数凶杀,必藏有极凶的杀器或杀戮之人。大家小心戒备,遇袭尽量逃避,切莫贪战,走出这‘阴世更道’我们就算赢了个大筹。”妮儿的话语中带着些愧欠之意,她将错走此路的责任归罪于自己的失态和失察。

路径很曲折,有上坡有下坡,沿着山体的凸凹而行,这是“阴世更道”的一个特点。曲折后的路程长度按普通人的脚程差不多走一个白天,这正应合了阴世轮转之说,这是“阴世更道”的另一个特点。

归界山上几座略微倾斜的山峰,像随时会拍下的手掌。就在鲁一弃他们慢慢行进的时候,有个“手指”的最上一节微微动了。没错,黑色的峰顶,黑色的巨石,动了。

朱瑱命没有追着鲁一弃进归界山。他只让大个子扬青幡带人在后面紧逼着,自己却走另一条路。虽然绕得远些,但有马有车,肯定会抢在鲁一弃前面到达正西大道,来得及再次组织人马迎头阻杀。前提是鲁一弃能逃过阴世间两位老人的厉害手段,走出归界山。

几个时辰之后,识宝灵童带着祭魂师和三辆大车也赶到了仙脐湖边的草谷口。其中有两辆大车上满匝匝地坐着人,那是被祭魂师控制了魂魄的杀手。还有一辆大车上除了祭魂师常使的器物用品外,还装了好些鸟笼、蛇罐、虫盒之类。

到了草谷口,大车就没法再往里赶了。于是识宝灵童和祭魂师用听不懂的异域话商量了一番,随即祭魂师从第三辆车上拉出一个十格鹰笼,从中放出五只长白花喙鹰。花喙鹰振翅飞了一圈,然后齐齐地落在大车的车架上。而就在五只鹰舒展羽翼的时候,祭魂师又捧着一个金丝锦囊又唱又跳、拜天拜地。仪式结束,从囊中拿出一个个白色的小管子,系在鹰脚上。五只鹰再次展翅飞起,往归界山方向而去。

在归界山西面,通往藏地的大道上,几个身着藏服的汉子正驱马快速往东赶过来。东起的旭日照在这些人的脸庞上,让流下的汗珠晶莹闪亮。这些人是墨家门人,收到莫天规手令前来接应鲁一弃。

墨家领头的是个中年汉子,虽然一身藏服,却是个标准的汉人。他是莫天规的徒弟刘之守,河南尧山人。河南尧山是墨门的祖地,也是刘姓的起源地。刘之守外号“六只手”,因为他制扣技艺神鬼莫测。曾用“回抽刃扇门”和“醉仙凳”两道扣子将朱家中州堂两大护法和六大高手尽数灭了。

莫天规派遣刘之守先期到此,是要他探明宝构情况,扫清外围障碍。但他到达此地后却发现,朱家在此的力量已经发展得太大。不说其他的,就是天梯峰下的金顶喇嘛庙,他们连接近的机会都很少,更不要说探宝构、清障碍了。

就在刘之守不知何去何从之时,莫天规的手令到了,说鲁家门长鲁一弃带人往正西赶来,正西宝构之事可由他定夺,墨家人全力配合。

接到手令后的第二天,刘之守和墨家其他人都觉出不对劲来。分布此地各处的“据巅堂”门众,大部分悄然间不知去向。天梯峰下的金顶喇嘛寺从第二天下午起不再让信徒香客进入。刘之守意识到朱家开始动作了。于是他留下部分人继续在天梯峰下密切注意动静,自己则带着几个熟悉入藏路径的高手往东来接迎。

“黑娃,瞧瞧该往哪边走?”刘之守知道,要想抢在朱家人之前把鲁一弃他们接出,就绝不能顺着大道走,而是要走一条更近更快的路。

“看,血隼朝那边飞,那里该是出事了。”黑娃的汉话很生硬,但还是能听懂的。

刘之守顺着黑娃手指方向望去,果然有三只褐红色的血隼正振翅摇翎往东边飞着。血隼、雪豹、五彩狐都是藏地的稀有品种。特别是血隼,几乎已经绝种,整个藏地恐怕都超不过十只。这种鸟儿有个特长,能在百里之外察觉到血腥和腐肉的味道。现在一下有三只血隼被诱引出来,那么它们所去方向一定有大血腥的事情。

“那方向是什么地界?”刘之守问。

“归界山,仙脐湖。”

“归界山!这鲁家门长可千万不要走到阴世路上去了!”刘之守一脸惊骇,满怀焦急。

可此时鲁一弃他们不但走上了阴世路,而且差不多过了一半路程。

伏石梦

“阴世更道”给人的压迫感断断续续,刚开始也许会有胸闷、烦躁、透不过气等症状,进入一段时间后就渐渐适应了。但适应了环境并不一定就是好事,这样至少在戒备状态上会稍有放松。

相反的,本来最善于调节自身来适应环境的鲁一弃此时却出现了不适。首先是头疼、耳鸣,晕乎乎地想睡觉,然后胸闷恶心,气接不上,干呕无物,这是很强烈的高原反应。过了仙脐湖后,不管是进草谷还是上归界山,他们始终走的是上行路,海拔高度上升,而且鲁一弃不断出现幻觉,有黑云攻击,有刀气扑面,有路却不能拔步向前。

“咦!这‘阴世更道’怎么会有岔道?”胖妮儿一声轻呼让鲁一弃勉力清醒过来。

“是吗?难道此处‘阴世更道’只有半幅,未曾全成?”盲爷也感到奇怪。

鬼眼三放下鲁一弃,走到前面仔细查看一番,然后提出自己的看法:“摩崖山后汉孝济王古墓中有九折墓道,那九折墓道最终的设计就是岔道而行,一条至天庭墓室,这叫升天道;一条至凡居墓室,叫做还阳道。这‘阴世更道’会不会也是这种设置?”

“不会!绝对不会!天然‘阴世更道’依更而变,其中只有天色明暗的变化,绝没有路径的交叉错落,更不要说分什么升天、还阳了。另外就算这‘阴世更道’被利用为坎,这也才走一半多,不到破阳尾见五更晓的位置。”胖妮儿坚决地否定了鬼眼三。

鲁一弃挣扎着开口,气息沉重:“《堪舆阴阳形后辨》中有种说法,‘阴世更道’中如有接天触地之绝径,可从中分出主道和分道。主道叫循轮道,分道叫永沦道。循轮道有与阳明相接的出路,永沦道却为绝路死道。我觉得这岔道口或许就是循轮和永沦之分。”

“你说这两条道有一条是死路?”炎化雷说。

“就说该走哪条吧,废话太多没用!”杨小刀显得浮躁起来,也难怪,置身于一个如同地狱般的地界,面对可能死和必然死的抉择,有几人能守得住心性?

沉默无语,杨小刀的问题很实际,而这个问题没人可以回答。

鲁一弃很茫然地往两个路口看看,说:“我想躺会儿。”便直接软软地瘫倒在地,旁边人想扶一把都来不及。

山间有彻骨的阴风旋刮而过,让鲁一弃的头发和衣襟像孤弱的乱草瑟瑟发抖,而他侧卧在冰冷的黑石上,却显得很是惬意放松,就像到了家,投入亲人怀抱一样放松。

胖妮儿和聂小指想去将他扶起来,年切糕则脱下外氅,想替他盖上。

养鬼婢绸缎一挥,拦住那几人:“别动他,让他入静。”声音轻轻地,是怕打扰到鲁一弃。

于是没人动了,也没人说话。人们的思绪在飞转,而转得最快的竟然是沉睡的鲁一弃。

此时,在归界山的另一侧,五只花喙鹰像五个鬼影般向上爬升,当飞过归界山最高峰后,又一同直落下来,一下隐没在山峰顶处的黑色岩石之间。

在鲁一弃他们身后不远,大个子杨青幡带着人正掌灯而行。他们所掌是带罩火盏,风吹不动,摇摆不灭。罩子上三朵焰的朱家标记在灯光映射下很是扎眼,但因为道路曲折,光线被山体遮掩了,鲁一弃他们看不到。

在鲁一弃的前方,刘之守正带着人一路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抄近路赶来。归界山这一处的凶险他早有耳闻,自己以及其他墨家高手平常都是敬而远之、绕路而行。可是现在他必须拼命冒险闯一闯。鲁家门长是启出正西宝物的关键,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全他出来。

鲁一弃在沉睡,沉睡时脸颊贴近黑冷的石面,冥冥之中的感觉很是亲切,就像与久别的至亲好友相拥。

一个梦,一个身在地狱中的梦,让他的每根脑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梦是从脸颊触及的黑色石面延伸开的,沿着两条岔道一直向前。于是在其中一条岔道上,他看到一座地府中才有的阴森宫殿。在宫殿里,刀光烁烁、魂魄纷飞、血肉成渣。鬼哭魂号惨不忍闻。而那刀,是在一个高大的黑色恶鬼手中。

世人传说阎罗第八殿下有碎剐小地狱,操刀之鬼叫“利剐生”,是个高大的黑色恶鬼。

梦中的恶鬼长发遮面,隐约露出的一对雪白獠牙。恶鬼似乎也觉察到了鲁一弃的存在,慢慢回头望过来。獠牙颤动,这是在笑,无声地大笑。

“利剐生”无声笑着,慢慢朝鲁一弃迈动步子,慢慢举起持刀的手臂。鲁一弃想逃跑,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利剐生”越走越近,已经和鲁一弃脸对脸了。鲁一弃眼睁睁看着刀光朝自己头顶落下,只能惊恐地大叫……

“啊!”鲁一弃一下醒来。

“怎么了?”养鬼婢轻轻扶住鲁一弃肩膀,柔声问道。

“快往那边走!”鲁一弃语气夸张,所指的是梦中没有“利剐生”的岔路。

养鬼婢、鬼眼三他们从没有见过鲁一弃如此的恐慌,哪怕是面对死亡。所以大家也都被鲁一弃的情绪感染,没人说话,只是迅速架起鲁一弃朝他所指的道路走去。

“有刀气!”“好利气!”笑佛儿利老头和杨小刀几乎是同时喊出声来。与他们喊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刀鸣之音。

利老头裹刀的血帕子一下绽散开来,鬼头刀亮刃,发出阵阵颤鸣,“嗡嗡”作响。杨小刀手中所持的剔毫小刀,像有尖利的东西从刀锷直划到刀尖,发出短暂一声尖利脆响,如同哨鸣。

“刀气诱冲!”利老头沉声说道。

杨小刀也一收玩世不恭的外态,持刀凝神,眉目间精光四射。

“快走,我们能挡住!”利老头冲鲁一弃他们喊道,话中的气息虚泛得很,他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

早在距离归界山很远的地方,利老头就已经感觉出这种犀利刀气的存在,那是一把什么都杀的屠刀。进入“阴世更道”后,这刀气反倒隐蜇不见,而现在突然暴涨显现,并且已经离很近很近,就连刀器自身都已经刃气相互诱冲了,根本没有机会避让。可他的祖辈曾告诫过他,不要与挟带如此刀气的对手相碰,没有胜算。

利老头把希望寄托在杨小刀的身上了。自己的刀是斩杀之刀,在《逍遥奇兵谱》上归于刚猛迅杀一类的利器。而杨小刀的刀是巧破之刀,归于灵巧诡杀一类的利器。自己和杨小刀联手,刚猛灵巧相补,也许可以与那把可怕的刀抗衡一下。

杨小刀没有利老头知道得多,但他对刀的感觉却是非常准确的。岔道上突然显现的刀气,其挟带的戾煞锋锐程度是他这辈子从未遇见过的。于是,他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每根神经都如同拉满的弓弦。

“不错,难得中原江湖还有这样的刀手。”从那条不能走的道路深处远远传来说话声。这声音是一种刚劲的瓮响,如同在铜磬内壁敲撞。一字一顿,没有一点起伏平仄,初听上去都不像是人在说话。

声音的高低和声音的方位始终不曾有丝毫变化。也就是说,说话的人根本没有动。可事实并非如此,说话的人不但动了,而且极其快速。从大家见到身影,到这身影如岳般静立在利老头和杨小刀十步开外,整个过程也就是眨了下眼。

从身影出现的刹那开始,所有人都感觉有种无形的劲道压摄住身心,就像被锋利的刀刃按住脖子、抵住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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