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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祝,你不是说这里一百多年都不准人来的吗?怎么没有落叶积的淤层。”俞有刺首先发出了疑问。

“侬后来没听祝大叔还讲过一句话格?坏人早就来格。”鲁天柳替篾匠回答了俞有刺的提问,“不能来不是不想来,是坏人不让他们来格。这厢不要说没落叶淤层,侬细看看,连这些树的枝杈都是修剪过格。况且、况且……当心!别碰那树!”鲁天柳最后几个字用的是纯正的官音儿,因为这样重要的警示她怕有人听不清、听不懂。

但是晚了,嫁贞林里一对靠搭在一起的树突然分开了。有人好奇地摸了下它们的枝杈,它们便骤然弹分开来。

随着那对女贞树骤然分开,俞有刺的一个徒弟飞了出去。很难想象,一个魁梧壮硕的渔家汉子、湖上霸匪,筋肌纠凸的身体在分弹开的女贞树前会是这样地轻飘无助。

被自己抚摸的树弹飞出去已经是很意外很奇怪的事情了,但更意外和奇怪的是这样的弹击和飞行才是个开始。身体飞出的落点是另一对女贞树,所以没等身体落地,就再次被击飞而出。这次击飞后的落点仍然是一对搭靠在一起的女贞树。

俞有刺的徒弟跌落在第四对树的树根处,这次倒不是树木没有弹击,而是因为在他飞向第四对树的时候,有个东西抢在他前面撞在那对树上,提前松卸了弹劲。

抢在身体前面的是一只瓷酒瓶,浓烈的曲酒洒得树干树枝上到处都是,酒香飘散得很远很远。

酒瓶的主人只会是水油爆,他在祝篾匠他们村里没吃到酒肉,但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却没有忘记要一个细篾的带盖竹篓,把自己剩下的酒带在身边。

“我早就说嘛,像这样有灵性的林子是要带些酒水香烛拜祭下的,要不然会冲撞神灵的。瞧瞧,这瓶酒一洒就好了吧。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事,唉,老天师怎么也把这茬子给忘了?”水油爆啰里啰唆,听不出真假。

鲁天柳愣了一下。水油爆一直是帮着周天师的,可刚才他最后那句话却是在嗔怪周天师,语气中似乎还有些其他的意思。

俞有刺的这个徒弟“没事”了,左胯骨被弹碎,右胫骨断做三截,两根肋骨戳出皮肉,这样的伤势真没什么事情好让他做了。于是把他移到嫁贞林外面,找个妥善地方安置下,再给他留下干粮和金疮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休息和等待。

俞有刺的心情很沉重,离着要找的正地儿还好远,自己就已经折了一个兄弟一个徒弟。看来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自己力行便有所得的,应该把希望托付给最有可能达到目的的人。他心中此时另有了打算。

不管水油爆的说法再怎么神乎其神,摔瓶酒是绝不可能解扣的。再说了,他们这才刚踩点坎边,坎面中真正的扣子还没撒落开来呢。

鲁盛义很认真地用“指度”和“伏龙探根”查探了前面要穿过的树林,居然让这个老木匠瞧出这些对子树排列规律的奥妙所在。这里的坎相和鲁家四方连垛堡完全一样,是“三十六天罡朝圣位”,南方坎子家秘传的“偏目错步行”也是这种原理。

天罡朝圣位的走法对步伐的大小快慢要求极高,如果无法掌握其中规律,那么随着每步的移动,会导致视觉发生误差。多步下来,误差叠加,最终让你难以自制地去主动撞树。说白了就是“偏目错步行”,踩入坎面就会目斜脚歪,偏离方向。

没人知道走这里的天罡朝圣位在步伐上要遵循什么规律,大小如何,快慢几许。再则,这里是以对子树为迷障,树木枝叶参差,无法作为参照度量步伐的距离尺寸。这样只要哪一步上差了点,一路走下来,十步之内肯定还是撞树落扣。

但是鲁家对于这种迷字、绕字的坎面有个通用的死法子,那就是探着走。走一步看一步,一步定下后,等视觉恢复正常了再瞄准了踩下一步。虽然这样速度很慢很慢,但对顺出坎面却真的很有效。这种法子一般是由六工中会“辟尘”技法的来实施,因为会“辟尘”工法的人目力好,仔细有耐心,能发现不易觉察的弦扣。

这里懂“辟尘”技法的只有鲁天柳一人,所以第二个踏到扣儿的只能是她。

鲁天柳碰的不是对子树的扣,而是被埋在草地里的一根软皮索子给抽绊出去的。她在一切正常后迈出下一步的过程中,被皮索子弹抽在脚背上。于是鲁天柳失去了重心,直直地朝一对女贞树跌撞过去。

跌撞的鲁天柳没有碰到搭靠在一起的女贞树,她在距离那树已经不到一巴掌距离的刹那突然停住了。原因很简单,从一开始往前探着走时,鲁天柳就已经把“飞絮帕”的链子头绕在五郎的刀杆上。就和他们平常训练配合的那样,一有什么不对劲,五郎随时可以发力将她拉回。

“是八步绷弹绊,柳儿,贴树干绕树根,莫走两对树之间的中档。”其实不用鲁盛义说,鲁天柳也已经看出来了。这种扣子是北方“揽骏索子帮”用得最多的技法,他们主要是用它来捕捉野马、羚子用的。所谓八步绷弹绊,那是对人而言,对于马来说,正好是一纵之下,索子弹前绊后的距离。但是这种扣子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绊子头是“强牵”,所以知道了绊子绷弹起来的长度,从“强牵”位走最安全。鲁盛义所说贴树干绕树根就是叫鲁天柳走“强牵”。

鲁天柳贴树干绕树根走,没再出什么意外,而且每过一个八步,她顺手还把那八步绷弹绊的索子给解了。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前面遇到什么无法对抗的攻袭时,可以快速退撤。

大家都跟在鲁天柳的后面,缓慢地前行,没有一个人抱怨走得慢。在这里,每一处都可能存在恶毒的攻击和杀戮。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却没有遇到其他什么突袭。可能是对家为了保证坎面的严密性,没考虑到在坎面中暗设活道,所以他们自己也无法快速进出而达到突袭目的。

这种情况鲁盛义注意到,他悄声告诉周天师:“我们现在走的是堵坎,就像无形的围墙一样,最初的意图就是不让人走过去。从这位置进入对家的范围,接下来肯定会遇到重重堵截,大家都要打足精神,随时可能会有厮杀。”

周天师看看这并不密稠的树林,发表了不同的意见:“这林子很大,对家无法料到我们会从哪条道出去。鲁师傅,你不要太担心,出坎沿时,我先用惑目符乱口子掩形,绝对不会有事。”

鲁盛义没再说话,心中却在嘀咕:“这老天师对坎面子明显不太了解,三十六天罡朝圣位最终朝着的是一个圣位,坎子再大也都得绕回来。”

速度真的很慢,直到天色全黑了都没能走出嫁贞林。黑夜的来临也意味着危险的来临,要在对家的坎面中存身度过黑夜,不仅需要无畏的勇气,更需要高明的手段。

鲁盛义拣根树枝,在地面上画画算算,最终确定在天罡朝圣位坎面和八步绷弹绊交叉的空当处围坐。这个位置正好是树扣和索子扣合围后余留下的空隙,也是对家无法重新下招的死角。

关五郎把朴刀横在双膝上,正对前方而坐。他的脸上布满着凶悍和无畏,那气势真像是力士金刚。五郎是个笨拙的人,更是个专注的人。此刻他脑海反复在构思一个动作,就是凝聚所有的精气和劲道,砍出无坚不摧的一刀。他要以这一刀迎对黑暗中可能出现的危险。

俞有刺把铜船横搁在后方的来路。这玩意儿原先瞧着是个累赘,现在倒绝对是个很好的护盾。

铜船的外面,鲁盛义按“斜叶橱形困”的方位洒下了百十枚“碟座儿朝天钉”。那一颗颗钉子就如同不倒翁一样晃晃悠悠,顶尖闪着寒芒。

五郎正对的前方没有布设什么防护扣子,但周天师却在地上插下了十二道火云朱砂符。这火云朱砂符的功用是在遇到诡异力量时会发出红色光芒,让无形的诡异力量显现。虽说对家无法快速通过无暗活道的坎面袭击,但阴路的技法还是要防的。那种手段与坎面扣子无关,可以随时出现在任何地方。

过去江湖坎子行有规矩,只要是坎面未破,对被困的闯坎人是不另下搏杀手段的。鲁、墨两家最初和朱家争斗时就吃过这样的亏。因为朱家虽然精通坎子却不属于江湖坎子行,他们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一直到天色蒙蒙亮,对家都不曾有一点动作,只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树林中传出两声怪叫,声音不高,听着却是撕心裂肺让人虚汗直流。

最镇静的是周天师,老天师鬼鬼道道见得多,多少厉魂恶魄都在他手上被毁过,几声怪异的叫声是无法让他修炼极深的道心起丝毫波澜的。

鲁天柳也还好,因为在她清明的三觉没有搜索到任何怪异,所以她认为那声响也许是什么夜鸟孤兽发出的。

还有一个极为镇定的人是关五郎,不是他的道行高,而是全神贯注准备劈出一刀的他此时终于支撑不住,眯眼睡着了。对抗了一夜的睡眠此时才来临,那睡意是最深的,所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那声响惊醒。

清晨的山林中一般都会涌起淡淡一片雾气,嫁贞林也不例外。虽然天色已蒙蒙亮了,林子里却凝固着浑浊的雾白,把那些对子树掩盖得影影绰绰,就像披着白纱的鬼怪。

“啊!杀——!”五郎酝酿了一夜的一刀就是在此时劈出的,刀刃锋利的寒光就如同闪电分开了浑浊而凝固的雾白。

刀劈出后却没有能收回,跃起劈杀的五郎落下后仿佛是个石像。踏着坚实的马步,双手紧紧握住鸭蛋粗的水磨钢刀杆,只有粗重的鼻息和蠕动的肌筋在证实着他强悍的生命力。这是在运力,这是在对抗,这是在与一个无形的力量争夺那把刀。

凝住不动的状态只是暂时的。很快,天生神力的五郎双手开始颤抖了,踏住马步的双腿也开始微晃了。这一切应该还不算意外,意外的是那把刀开始泛红了,从刀头开始,通过刀身、刀杆,再到五郎的双手,最后可以看到五郎的脸也涨得通红,像灌满了血,像燃起了火。

周天师的身手瞬间变得敏捷,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个已过花甲的老人。他侧转身体,一步横跨到五郎所持朴刀的侧面。左手从道袍后掖处变魔术似的抽出一道黄符,右手从斜背的布包中掏出一个青色瓷瓶,然后左手食、中两指夹住黄符,右手拇指一挑弹去瓷瓶瓶塞。

“一书分得百页懂,一页分得两路通,阴不为阳用,阳不开阴棂,天光青青,抬头神灵,八方净气,血怨随平。太上老君,急急如赦令!”周天师念念叨叨中,左手一晃,黄符点燃,随着纸灰的飘落,右手瓷瓶也对着那刀头倒下。

瓷瓶的样子是在倾倒什么,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倒出来。不过随着这个动作,那刀上的红色开始快速褪去。刀杆、手、脸上的红色也在迅速褪去。等五郎的脸色完全恢复正常后,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朴刀也“咣当当”一声掉落,撞在石块上火星四溅。

回头道

周老天师长长舒了口气,回转身来。站在他身后的鲁天柳可以看到老天师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

“差点就大意了。”说这话的语气中,周天师多少带着自责,“总以为对家会用夜鬼子,没想到他们还能驱动晨鬼子。”

鲁天柳听这话很好奇,便问道:“什么是夜鬼子、晨鬼子?”

“夜鬼子是夜间出来活动的鬼魅,就是没有阳明之后,从旮旯、地下聚集起来的尸气、沼气一类的阴晦之气。这些气息交汇在一起,就能产生奇怪的力量,这也就是人们一般概念中的鬼。晨鬼子却是在晨昏交界和天色昏暗时才出现,这种气息一般是血气与煞气的聚集,无阳明不出,阳烈即散,有阴暗不见,阴退即现。这和人们平常说的撞邪、遇煞的意思相近。”老天师侃侃而谈,可以听出,天师教对鬼的理解与墨家的见解以及鲁天柳的分析又有不同。

“幸亏是关小哥晨时睡着了,要不然这晨鬼子的暗袭我们都发现不了。它的阴力与夜鬼子是反的,夜鬼子是人清醒时可以觉出,晨鬼子是昏睡时才能觉出。”

关五郎被晨鬼子一闹,已经完全清醒,再没一点睡意。只是精神略显颓落,脸色也不是太好。这也难怪,撞到了鬼,终究是会有些影响的。

“怎么没精神头?害怕了?不就是撞鬼吗,谁死后还不变鬼。来,喝我老水一口酒壮壮胆。”水油爆到底年岁大,又在龙虎山待的时间长了,对这鬼神事情倒没什么害怕的,反倒是主动来安慰五郎。

五郎头一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水油爆连灌了两口酒,仓促间被呛得直咳。不过他马上一骨碌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酒起了作用,还是被水油爆的话激的。

“其实就是害怕也别不好意思,要没你那一刀,说不定我们都要被鬼索了魂去。”水油爆说的倒是实情,不过好像是话里有话,周天师的眉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

等晨雾散尽天色全亮,他们才开始继续前行。不过此时有些人脸上畏缩的表情已经相当明显。这也难怪,有人失踪,有人受伤,再加上白天遇鬼,这些人心里的压力在层层加码。前方就像个无尽的地狱,而他们在这地狱之路上才刚刚开始起步。

又用了大半天时间,他们终于走出了嫁贞林。周天师出林子时燃的两把“清邪隐真香”加上“虚形符”来当惑目子,结果都是白费。林子外面鸟啼树曳,一派宁静平和的景象,根本没有像鲁盛义说的那样有重重截杀。大家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

不过祝篾匠却不紧不慢地泼了一盆冷水,说道:“外面的情景已经和老辈人的描述完全不一样了,从分布和范围来看,也有别一般的山区特色,似乎存在着人为设置的规律。”

鲁天柳也看出来了,那些林木草地虽然方位形状各异,但它们的边缘是线形的、光滑的,没有相互的参差和渗透。只这一点就可以肯定,那是人力种植、修整的。除了看出来这点,鲁天柳还嗅出轻风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祝大叔,这一带的情形我瞧着邪性,你有没有其他的路?”鲁天柳悄悄问祝篾匠。祝篾匠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鲁大哥,照你们坎子家的路数,我们可是要找到正路往前走,要不然没路就是死路。”俞有刺在悄悄地和鲁盛义说话,不过悄声的话语还是有人听到了,那就是站得离他不算近的水油爆。

“那里有路!”老眼昏花的水油爆竟然是第一个找到路径的,那是在两片颜色迥异的树林交界处,从黄、绿两色间露出的一线白色石阶。

“那里有鸟!”还有人眼神比水油爆更好,是周天师的童儿。

从他们的位置到那条白色的石阶路,这中间是一片面积很大的平缓坡地。整片坡地绿茵茸茸,像是块精工细作的波斯毯子。那些鸟儿就在这草坡上,但是鸟儿不大,只有拳头大小,又长着绿褐色的羽毛,眼力不好还真的很难瞧出来。

童儿总免不了孩子的天性,他蹑足快奔,悄然接近那群鸟。眼瞧着离鸟群已经不到二十步了,那群鸟儿依旧挺着细长的喙儿摇头晃脑在草中寻食,不曾有所觉察。

当童儿已经接近鸟儿不到十步的时候,鸟群慌乱了,开始四散奔逃起来。

“原来是不会飞的笨鸟。你瞧那几只,连跑都跑不快,看来待会要有鸟肉吃了。”俞有刺瞧着有趣,也跟着兴奋起来。而他的徒弟和周天师的徒弟这时候也都飞跑过去,从两边包抄鸟群。

“不要!”鲁天柳大叫了一声。

是俞有刺提醒了她。刚才她也瞧着那群鸟觉得有意思,但当俞有刺说到几只跑不快的鸟儿时,她清明的听觉搜索到金属的摩擦声和啮合声,这是机括运转伸缩才有的特殊声响,而这些声响的源头竟然就是那几只飞不起来的鸟!同时,刚才嗅觉发现到的血腥气味也集中锁定在那几只鸟的身上。

“不要!”鲁天柳的声嘶力竭晚了些,童儿已经朝一只鸟扑过去了,那一瞬间大家或恍惚或真切地看到奔逃的鸟儿回转身来,也朝童儿飞扑过去。

鸟儿被扑住,但扑住鸟儿的童儿没有站起身来。

两位小徒弟在青草铺成的斜坡上急速地停步,但滑溜的草坡加上他们奔跑的惯性,仍是让两人继续滑出十多步后才完全停下。

而此时,那几只跑都跑不快的鸟儿飞了起来,虽然飞得不高,却足够它们凌空冲向刚停住脚步的两个人。

两个人各自挥舞刀剑阻挡,刀剑与那些鸟儿相撞之下竟然发出大声的金属撞击之音,同时还有成串的火星溅出。

“钢隼,是钢隼!快趴倒,贴地趴倒。”他边喊边掏出“子午钉雨盒”。“子午钉雨盒”平时是存放木工用的钉子的,方头大钉、窄尾钉、扭纹钉、榫销钉、芝麻钉等等都可放下,且各有搁槽,取用方便,但只要将盒子底上子午钮翻转,这些钉儿便会被弦簧射出,化作漫天钉雨。

但跑近了后,鲁盛义突然发现那些鸟儿和自己印象中的钢隼不尽相同。虽然鲁家前辈制作的“子午钉雨盒”具有对付钢隼的功效,但能不能应付眼前这种与钢隼相像的动扣子,鲁盛义心里没有十足把握。

俞有刺的徒弟是湖匪出身,干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实战经验丰富。听到鲁盛义的喊叫后,他单刀直砍,身体顺势前扑,紧贴草皮滑出。两只钢隼贴着他身体飞过,一只的尖喙挑破了他屁股后面的裤子,另一只的翅膀削断了他脑后一撮头发。

周天师的徒儿也倒了,不过他是被刺倒的。一只钢隼的尖喙直戳入他的左肩,他是顺着这冲刺的力量跌倒的。不过刺中他的钢隼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尖喙戳在肉里没有拔出,两只爪子和一对翅膀不住地狂扑乱抓,一时间只看到鲜血四溅,碎肉乱飞。要不是周天师及时赶到,这整个的左臂膀都要不保。

周天师果然身手非同一般,一剑挑出,他徒弟肩上的那只钢隼便远远摔出,左劈右砍让两只冲向他的钢隼落地。可突然之间,草丛中扑飞出一群的钢隼,朝他直冲而去。这下他再也无法对付,而且连贴平地面躲过去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朵巨大的青黄色花朵挡在周天师的前面绽开了。那花朵的花瓣细长柔软,闪动着水流般的光泽。随着花瓣的伸展绽放,冲过来的那群钢隼被尽数裹在其中。

花朵的枝蒂握在祝篾匠的手中,花朵本来是缠绕在篾匠腰间的那捆篾条,只是在他的挥洒抖拨之下,开放得比真正的花朵还多姿。

细长柔软的篾条缠住了钢隼的翅膀、利爪,有一根同时缠住几只的,也有几根同时缠住一只的。那些钢隼在挣扎,在相互碰撞,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婉柔的束缚,只能越缠越紧。

又有一群钢隼从草里飞出,此时鲁盛义已经赶到,“子午钉雨盒”朝着那群鸟儿的方向一举,便开启了弦簧机括,一片细密的黑色朝着鸟群铺洒而去。

鸟儿全都掉落在地,只偶尔发出点卡涩的声响。“子午钉雨盒”中的钉子像雨丝一样射出,也像雨丝一样钻入鸟儿身体各处的缝隙,于是机括弦簧被卡住了。

“大家当心,再瞄瞄有没有了。”鲁盛义说着话把手中的藏钉盒交到鲁天柳手中,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只中了钉儿的钢隼。“制作技法与鲁家木鹞相近,不过能用精钢制成,且外相动作与真鸟相仿,却是比我鲁家高出一筹。”

“的确像,它是叫钢隼吗?”鲁天柳看着鲁盛义手中的鸟儿也觉得不可思议。

“钢隼也许是个统称,做的时候是依照本地真鸟的模样,这样才具备隐蔽性。只是奇怪,这簧劲驱动的鸟儿,又没杆子操纵,怎么懂攻袭人的?”鲁盛义感到奇怪。

周天师的徒弟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口鼻歪斜,却忍不住要展示自己的见识:“你们没瞧着鸟脖子。哎呦!下面的红点……啊哟……那是‘嗜血定’,西域传来的妖法。”

此时传来周天师悲戚的呼唤声,扑倒的童儿被轻轻翻过身来。他被那只钢隼长长的尖喙斜扎入眼睑,深深刺进左脑之中。而脖颈处也被钢隼锋利的翅膀和钢爪扑抓得血烂一团。

童儿的死是悲伤的事情,但由此带来的警示却是现实的:还往不往前走?

照祝篾匠所说的路程,前面还有好大一段要走,这还不包括那个走一趟便悟得人生生死真义的悟真谷。前方杀机无限,像这样的歹毒杀招不知藏有多少。

没了童儿,伤了徒弟,周天师遭受的打击最大,但他继续前行的决心更加坚定。

同样坚定的还有俞有刺,他已经断了吉脉亡了家人毁了世运。世上什么人最可怕,穷极之人!当然这穷极不单是指贫穷,而是指没有任何值得珍惜和牵挂的。试想处在这种境地的人还有什么能阻挡他前行的脚步?

不过俞有刺的一往无前却是有目的的,他要改变自己的处境,改变世代穷极的逆命。可是道行高深的周天师也如此不住不休地却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他修道济世的悯心,还是为了昭德泽福的天命?

祝篾匠很少说话,但他始终都非常认真地在观察别人如何应付那些坎面扣子。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神情中渐渐透露出兴奋和激昂,木讷的肉体里仿佛有个狂妄的神灵随时会脱体而出。他也不愿退走,也许是他在这些危险的过程中找到了从未有过的趣味和快乐,也许是他在什么人身上发现实现自己生命意义的希望。

鲁家的人肯定是没有退路,剩下的就只有水油爆。俞有刺瞧着都到这步了,这水老头能跟到这儿已经不易。现在看住他防止泄露秘密也没太大意义了,便主动给老厨工开释:“水老头,你转回头吧,有劲儿的话在林子那边搭上我徒弟一块儿转回去。”

“我干嘛回头,跑林子里,随便出来个人就能把我捏死,跟着你们要安全得多。再说了,你怎么不让你徒弟走?”水油爆很拎得清,他的话里有别人疏忽了的道理,这道理是江湖混久了才能懂的生存之道。

俞有刺苦笑着看看自己的徒弟,年轻人被铁隼吓得苍白的脸色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即便这样,惊吓未褪的小伙子也不肯走,只回了俞有刺简单一句:“我的命在你手里。”说完,眼中一点晶莹都快迸挤出来。

都不愿意回头,那就只好踏上前方无法度测的道路。童儿的尸身就埋在这条路的端头,周天师这样做是为了留个魂引儿,以防不测时能引导大家按正确路线逃出。

水油爆刚才远远看到的真的是一条白石路径,在翡枝碧叶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的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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