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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不久,传说中的相关部门终于现身了,是市府调查组长带着工商、质检、公安、几部门抽调的人进驻油厂了……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真正到事发的时候,肇事者往往不见踪影了,初步查实油厂营业执照的上书法人代表叫“苟二旺”,据派出所回报,暂时没找到人;再查居然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生产许可证、企业代码证、纳税登记证,所有证件一应俱全,通知到场的镇工商、质检人员有话说了:没有证据能表明,这里的地沟油是提炼食用成品油呀?包装、商标、都没有,他们这个厂子我们了解,一直是提炼成品润滑油出售的……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嘈杂声起,一位片警气喘吁吁回厂部报告打嘴官司的一行人道着:“所长,不好了……厂里家属那些老娘们来了,我们快拦不住了……”

来了,果真来了,谁敢拦老娘们直接就是又抓又挠又哭又嚎的绝技,硬挤着进厂里,调查组几位正要讲政策,不料被那位老娘们呸一口,浓痰直贴脸上,恶心不迭地退却了,这一拔攻击却是老娘子军占上风,调查组直安排着紧锁大门,警察组成人墙拦截,接下来却是让卢启明再办一件事:增派警力!

以厂门为中心,已经渐显了群体事件的苗头……

还有一位肇事者正冷眼旁观着,是透过车窗看着灯火通明、警车林立的现场旁观着,车头正向着中州的方向,其实他和很多镇上居民一样,一直就在旁观着,直到过了两个小时,才找了辆出租车往中州回返。

这个时候,目光的焦点都聚在澳玛澳了,造油的和肇事的都躲起来了,估计也没人再有精力来对付他了,帅朗知道,暂时地赢得了安全。只是有点纳闷的是,可不知道怎么着掺合进来这么多警察,在听到那两声枪响时就很惊讶,还以为是火拼了,于是多呆了很久,直到看到越来越多的警察,又在人群里挤攘了一会儿,不过奇怪的是居然看到了门神一般的续兵,这就让帅朗心里打鼓了,多少猜到点,没准这些人也是冲自己来了。

“别看了兄弟,关好窗,我们这儿味道冲得很。”司机说道。娴熟地驾着车,鸣着喇叭,从人群和车流中缓缓移动着,终于出来了,开始加速了。帅朗关好窗,笑着问:“师傅,看热闹的这么多,怎么看您一点兴趣都没有。”

“兴趣?呵呵,你看不明白呀兄弟,这那是看热闹的,大部分都是老板雇的人找事,反正就是不让你好好查下去,你看吧,谁要敢拉人家设备,非械斗一场不可,要不拉设备光查封,用不了几天人家就能重新开张了……我们都见得多了,能有什么兴趣。”司机不屑地道着,仿佛是吃饭喝水一般司空见惯的小事。

“哇,这么拽?”帅朗稍稍一愣,没想到这行的水比想像中还要深,隐隐地觉得自己当初借刀的想法有点简单了,万一惹出后患来,又是一堆麻烦。司机头也没侧,笑着道:“比这拽多了,我们镇的财政收入就靠这个,甭小看这些黑厂子,都是纳税大户。”

笑了笑,帅朗撇撇嘴,像尝到了地沟油的味道不怎么自然了,半晌连掰扯几句的心思也没有了,这一夜既惊险又刺激,却不料归程的心情却是那么一种淡淡的愁怅,也不知这种愁怅来自何处,好像只有在刚刚毕业那个四顾茫然无措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不过那时候是对生计,今天嘛,好像是更沉重的一个字眼:生活!

一路无话,一路平安,到了中州市区,已经是快晚上十点了,帅朗下了车,打发走了司机,踱步在二七广场的大路上,楼群林立的摩天大厦、霓虹闪耀的街市、川流不息的车流,独自踱步了很久,都想不出一个今晚的归处。

又过了不久,才下定决心拔着一个号码,是邹晓璐的电话,接通后,帅朗等着对方喂喂了很久才轻声说着:“我是帅朗,帅气的帅,俊朗的朗……我突然想找一个共渡良宵的佳人,不知道邹姐你有没有心情出来陪陪我。”

是一惯很调侃的语气,对方在电话的沉默了片刻,尔后给了个确定的答复:

“好啊,你在哪儿?”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当邹晓璐站在二七广场的主席像前时,心里莫名地泛起这样一句老掉牙的句子,一种怪怪的感觉而已,境界并不那么契合,天太冷了,冷得不远处的街木只剩光秃秃的枝丫,而且在城市的天空,也看不到那种似乎触手可及的明月,时间也太晚了,邹晓璐抬腕看看表,差一刻二十三时了,这个时间,冷清清的广场已经少见行人,那有帅朗的影子。

上当了!?不像。

邹晓璐来回踱了几步,没有回电话,来由也是基于某种她说不出的信任,今天又有司机通风报信那事,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事了,隐隐地甚至有一种不详之兆。

这种基于第六感觉的预兆让她有点坐卧不安了,特别是帅朗的手机某名停机而且换号之后,让她的担忧更甚了几分,没错,虽然不可名状,但就是一种担心,就像看到所有努力付诸东流,所有投资瞬间蒸发的那种担心,商场混迹已久,对于很多事已经没有感情色彩,即便习惯性地从利弊得失考虑,邹晓璐也希望他很安全。只不过这种担忧在心里很久没有出现过了,甚至于曾经的老板出事,她也仅仅是考虑着自身的安危。

我这是怎么了?

邹晓璐突然停下了脚步,省得自己的心思有点怪了,仿佛不受大脑和理性思维的控制了,开始像一个小女人一样多疑、担心、好奇和期待了。努力地压抑着这种心思,可是免不了心里还萦绕着那个人的影子。

来了,在邹晓璐还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关车门的声音,回头时,正看到帅朗从出租车里下来,快步走着迎了上去,帅朗几步之外停下了,两手插兜,邪邪地笑着,痞痞的站着,那像出事的样子,邹晓璐没好气地斥了句:“什么人啊,约人你倒迟到。”

“不放你鸽子就不错了……一起走走。”帅朗痞痞一摆头,两人像老友一般,邹晓璐没有拒绝,默默地跟上了。帅朗呢,永远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戏美女的机会似的,开口就没正形地道着:“邹美女,深夜约你,你都敢出来,不怕我非礼你呀?”

“可以呀,我准备了更大瓶的防狼剂,你想试试,我不介意的啊。”邹晓璐取笑道。

“那我就得好好想想了,先得解除了你的武装才成……呵呵。”帅朗侧头看了眼高个、裹着大风雪衣的邹晓璐,那样子活脱脱垂涎三尺地在奸笑。

“拜托,不能我们每次的谈话内容都围绕这个单一的生理需求展开吧?你大半夜叫我来就是告诉我,想非礼我?”邹晓璐似乎揣摩到了帅朗的谈话方式了,直接来个了坦然不遮不掩,听得了帅朗哈哈一笑,旋即脸色一整道着:“好吧,不说我们俩了,说说你和徐进铤,你们俩之间相互非礼过没有?”

嗯,邹晓璐听得脚步一停,站定了,一个深呼吸,气着了,帅朗也站定了,斜着眼,仿佛幸灾乐祸地在看着邹晓璐恼羞成怒似的。

“你……什么意思?想激怒我?还是想侮辱我?”邹晓璐恼急反笑,淡淡地说道,眼睛炯炯的瞪着帅朗,帅朗很痞地挖耳朵,无辜地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想听实情而已……女人想混得好了,一般情况下有两种途径,一种是依附于一个强势的男人;另一种是依附于很多个强势的男人,我还没看出来你是属于那一种?”

恼急的邹晓璐闻得此言,又被逗得哭笑不得了,气结地说着:“你才多大就扮老到……创业投资业务对于每一笔出去的业务要求不低于年百分之二十的收益,不是谁凭脸蛋就在这个行业能混碗饭吃的,没有业绩,你连工薪族的收入也达不到。我在从业务员开始做起,没日没夜干了六年才有了今天的位置,你觉得我像一个需要依附一个、或者很多个男人的女人吗?”

义正言辞,在维护着自己的声誉,话已经很清楚了,姐是打拼出来的,却不料帅朗没听明白一般,抹抹鼻子,笑着道:“你不要把问题搞复杂化,我其实就想知道,你和徐进铤或者徐家那位有没有一腿……这大老板身边的漂亮妞,谁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

邹晓璐一闭眼,一咬嘴唇,啐了句:“你真无聊……那我明确告诉你,没有,徐进铤虽然无耻,但他在男女的道德问题上比你高很多,他最喜欢的是钱和古玩,不是女人。”

“哦,那我就放心了,省得你们有点感情,心里对我还有恨意……好,现在咱们可以谈谈其他方面的问题了,你先说吧,说说你这几天想到了什么?”

帅朗笑了笑,无所谓地回头自顾自走着,邹晓璐又被气了一下,敢情是探探两个人的底,生怕徐进铤出事在她这里有心理阴影……对了,刚才迟到,帅朗是从自己来的方向坐车来的,没准还在后面看了看有没有跟踪,一念至此,邹晓璐有点受愚弄的感觉了,蹬蹬快步跟上,凑上来质问着帅朗道:“喂,这太不对等,我的秘密全被掏走了,我对你还一无所知呢?为什么是我先说呢?”

“这是非常对等的,我的情况你早查了个差不多,好啊,我先说,你想知道什么?”帅朗侧眼问,很直接、很坦率,邹晓璐话到嘴边,又生生刹住了车了,肯定有很多很多的疑惑,可真要突然间说想知道什么,却是一时说不上来了,而且看帅朗这不以为然的表情,邹晓璐已经领教过了帅朗骗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自己更怕这货随口就出瞎话,一时间张口结舌,反倒哑火了,帅朗嘿嘿一笑,似乎洞悉了邹晓璐的心情一般笑着道:“看,我就告诉你,恐怕你都未必敢听,未必敢信,所以还是你先说喽。”

“那你想知道什么?”邹晓璐反问道。

“说说徐家这第二拔人的情况。”帅朗直接道。

在这件事上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邹晓璐掏着女包里,摸索出一个六七寸的小平板电脑,放手里调试着直递给了帅朗,帅朗狐疑地一接,怔了下,现在有点相信这妞还是有点本事的了,草草一翻,是精英公司的人员资料,一拔是股东、一拔是中层、一拔是保安和业务员,自己打过照面的四个人就在其中,那个当街被割裤子裴国栋居然是精英公司的保安主任,饶有兴致地看着的时候,邹晓璐边走边介绍着:

“……其实创业投资的生意中合法和非法各占五五之数,徐进铤是徐家的财囊,在京城的古玩界也小有名气,现在就在潘家园还有个店,他们这红色家族的家藏要追溯到徐泽厚徐老爷子那一代,在三十年代徐老爷参军前就是中州一家字画装裱行的学徒,之后在军队平步青云,解放中州后就在中州当了第一届军管会主任……你看徐进铤就差不多想像得出徐老爷子当年的样子,很会钻营,文革的时候他都混得风生水起,我听说家底就是那时候积下的,这要得益于他早年的经历,知道当时的‘四旧’不少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文革后不少被他迫害过的家庭不断申诉上告,之后他们全家迁出了中州,到了北京任职,可俗话说说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他这个官到了北京还真不算个官,后来又因为官场的争斗排错了队,一直就被排挤在闲职上……不过也算他有远见,在中州积下的底子为他的下一代铺平了财路,因为仕途上的失意,这一家渐渐全部转向,老大徐守业身体多病,挂了个副部的闲职,老二徐中原军队转业后,一直帮老三打理古玩的生意,老三徐进铤你认识,控制着精英创业投资基金会,最大的股东就是他;老四徐芳真,定居在法兰克福,不常回来,最小的叫徐清琳,在巴黎留学后也没有回来,和APTX公司的联络就是她负责的……”

邹晓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都是陈年旧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帅朗想听到的,不时地侧头看很专注看翻看资料的帅朗,问了句:“我说的有用吗?”

“有用。说得很好。”帅朗回了句,头也未抬。

再往下,邹晓璐组织了下语言,想了想说道:“不过这几年徐家是连连走背字,当时我听我父亲说,他们的资金规模做到十个亿时,在北京也排上队了,不过被端木狠骗了一把,骗走了两个多亿,最倒霉还不在骗上,因为这事引发连锁反应,不少他们募集来的资金撤资,一下子把徐家拉倒退了至少十年……之后又是臭棋连连,他们把大部分资金放到了国外投资证券和期货上,经济危机把他们家折腾得差不多血本无归了,如果不是徐家这点底子厚的话,恐怕早就倒台了……从前年我进公司开始,他们转而投向房地产小赚了一笔,又和APTX私募资金扯上了关系,详细的合作计划我无从知道,不过我想应该是APTX公司想借重徐家这个壳再生几个金蛋,毕竟徐家在北京也二十几年了,人脉还是有的……双方合作的促成人应该是刘义明,促成合作的这件事,就是端木的事了。”

“那这个国外公司,为什么一直要针对这事念念不忘呢?”帅朗突然问。

“还能为什么,钱呗……这价值一个多亿的无主债券,谁能不觊觎呢?”邹晓璐道。

“一个亿?不十个亿么?”帅朗回头问。

“欧元,帅哥,换算成人民币,至少有十亿。”邹晓璐笑着道。

“呵呵……别笑话我,我还真就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搁一年前,有一万块我都乐得屁颠屁颠的。”帅朗笑着道。

邹晓璐微微诧异帅朗在听到这些秘密时都不动声色的反应,一直觉得这是最有可能接触到债券的人,可一直还是诧异这位似乎根本不动心的人,可偏偏不动心,他又是千丝万缕牵扯在这件事里,一直没有离开过视线。

“接着介绍呀,你说话的声音很动听啊。”帅朗开了个玩笑。

“还能有什么?再接下就是那些人了……”邹晓璐看帅朗翻阅着人员资料,介绍道:“徐中原在军队上是以团级干部转业的,我听他弟弟说过,他上学时代也是个刺头,被徐老爷子送进了部队,不过徐老爷子失势,他在军队也没有混出个样子来,后来转业不久就停薪留职下海了,和弟弟一起挣钱去了……兄弟的联袂得不错,而且徐中原这个人听说还有点义气,不少部队上转业的战友、部下投奔他,他都来者不拒,收罗了不少能人,徐进铤很多正当渠道无法解决的事,都是他哥哥这帮战友和部下想办法解决的……这些人的威胁最大,你要小心点。”

“呵呵…哈哈……”帅朗把平板小电脑递回来,怪怪地笑着道:“这些人暂且没有威胁了,军人军人,脱掉那身军装,他就只剩下个人了,这儿可不是他们的战场。”

“你……有点话大了吧?”邹晓璐不知道帅朗何意,装着电脑,诧异地问,帅朗递过自己的手机来,翻着偷拍的视频,邹晓璐眼一直,是个人被当街掉裤子的样子,正要斥帅朗一句,又是愕然道:“这是…裴国栋?”

“没错……下面还有。”帅朗笑着道。

继续往下,一段群殴的视频,看不太清人,不过看得邹晓璐心惊不已,惊讶地几乎喊出来了:“这是……这是精英的人?”

“没错,去抓我的,结果他们被抓了几个。”帅朗吊儿郎当说着。

“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邹晓璐的声音瞬间放低了,紧张地几乎凑到了帅朗脸上小声道着:“你怎么敢抓他们的人,逼急了这些人可什么也敢干。”

“理解有误,是警察抓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在旁边看见了。”帅朗痞痞地一笑,把过程略略一说,听得邹晓璐既惊且恐,不过听到是把徐家的这几位骗到了地沟油的生产厂家,听得邹晓璐哭笑不得了,看着帅朗又多了一层认识,敢情是别人跟他讲道理,他给别人玩智商;反过别人玩智商,他却跟别人耍流氓,这法子听得邹晓璐仿佛灌了一口地沟油一般,说不出心里那叫一个什么滋味。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评判着道:“你可真行啊,这下得把徐中原气得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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