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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也完了……郑冠群暗暗给今天的追捕提前下了一个结论。
“不会晚了吧?”
帅朗作为自己拉杆队伍的唯一领导,巡视了一圈,愣是没找到相似的人,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开始怀疑自己伟大而牛逼的判断了,心里说着还确定不了,干脆回头问老爸道:“爸,不会晚了吧?”
“就不晚都够呛,你看看,你找得些什么人呀?”老帅不屑地训了儿子一句,一指前方,玉堂巷子口,几位哥们是闲得无聊,没中年男可摸了,干脆提了两瓶高度白酒,就那么站着在巷口划拳干喝,这边竖着大拇指喊“两片肉”,那边握着拳头喊“一根逑”,惹得一干裹袄手缩袖筒里的爷们哈哈淫笑着,帅朗看得也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地说着:“没办法呀,我指挥别人也指挥不动呀?兄弟们还可能,就是纪律性差了点。”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帅世才问。
“还不就无业游民呗,逮着啥干啥,里头老黄和少刚找的有几个专业的,打架论出勤,一次二百,折胳膊腿加两千到五千不等,医药费另算,没办法,就这些好使,给钱人家就来,来了啥也敢干。”帅朗道,正是一帮子这号目无法纪的流氓无产者才把程拐、罗少刚和自己手下那帮子带起来了,要不大白天拦着人就敢摸,普通人不敢干这种事不是。
听儿子这么说,老帅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帅朗以为老爸找烟,赶紧递上来了,不料老爸没要,摸出来的却是手机,一看屏幕都烂了,心疼地装回口袋,没有训斥儿子,却是担心地道着:“也不知道追捕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呀?抓住还不又是个小喽罗。”帅朗道。
“电话给我。”帅世才一伸手。
这当会帅朗可拿不定主意了,摸着手机给老爸,不过提醒了句:“你可想好啊爸,现在还没人知道究竟这地方在干什么,你要一汇报,逮着了还好说,要逮不着,那咱爷俩可丢大人了啊。”
帅世才一愣,一摆手:“算了,我倒不怕抓不着人丢面子,就怕专案组知道我儿子还调这么大规模的别动队,我可怎么解释呀?”
帅世才苦笑了笑,帅朗嘿嘿奸笑着,听得出老爸话里的责备意思并不很浓,于是笑着维护这干拦人搜身的哥们道着:“爸你别小看这些人,其实这些人相当于你们警察之外的第三势力,用途广着呢。”
“哦,是吗?我怎么没听说,就这些歪瓜裂枣,把大牛搁里头都是帅哥级别的。”帅世才嗤笑道。帅朗笑着回道:“那倒是,猪往前拱,鸡往后刨,活人一世,各有各道,这些人其实经常的受雇的是大老板,比如搞房地产的要找托,这些人是不二人选;比如医闹要闹事,找这些人扮亲戚哭丧,好使着呢。比如搞拆迁的打架,还得找这些人……既然他存在,就有一定的合理性,咱们这是雇人办正事,也不算很违法吧?”
“我就当没看见,不过以后也别让我看见。”帅世才无奈道了句。
“哎,好嘞,包您以后看不见。”帅朗道,帅世才笑着一撸儿子的后脑勺,取笑的口吻道:“我看这金石展的钱呀,够呛。你折腾吧,折腾得口袋干净了,也就安心了……”
“爸,生意你不懂,这钱我早赚回来了,这都是花别人的钱给咱办事呢,其实这事也是对您考虑啊,万一……我说万一啊,咱们真堵着端木了,您这辈子的反骗事业可就达到后来者无法企及的巅峰了……你就是传奇了啊,哈哈。”帅朗放着离合,车动了,笑着找了个动机,不过老帅却是不以为然,笑着斥了儿子几句,明显对这个办法究竟能不能奏效还持怀疑态度。
怀疑,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甚,从玉堂巷子走到寡妇巷、又从寡妇巷驶到裤裆弄,这事办得愣是和这些地名一样晦气,估计是谣言的副作用发作了,别说你连拦带摸了,几个巷子口连人都不多见出来了……
幽深,晦明晦暗、墙面斑驳的巷子里,端木且行且走,一路顺风,在进入到祥和巷子时,听到了官井胡同里凄厉的警笛声音,离身后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这对于他,不像是震慑,而是有一种异样的满足,那种凌驾于法律之上和脱离了围捕之后的满足,每每这个时候,总会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暗暗滋生,让他回头微微一笑,继续前行着,从这里到开发区的迎新街不过两三公里,记忆中出口有二十几个,而这个时候,恐怕大批的警力已经在追捕那辆放出去的车了。
对于抛出去的饵,端木仅仅是想了一下下,甚至于对于永远也回不来的徐凤飞也没有多想,俩个人一直在相互利用着,只是没有想到相互间的利用关系延续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有提到过成家,谁也不会提到这个尴尬的字眼,因为谁也知道自己是朝不保夕,谁到了那个时候也只能自求多福。
稳健的走着,偶而抬头看头顶长条形的天空,离目标越来越近,心里的兴奋多了几分,却不料刚进巷四十米,墙面上贴的一张照片一眼扫过……忽视之后,又马上惊省,侧头定睛看了几秒,心一沉,那是自己的照片,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头发、胡子、眼镜,虽然伪装重重,还是让他微微一惊,加快了步伐,却不料越走,心里的阴影越重,像是牛皮癣的小广告,所过几处,那儿都贴着自己的照片,偏偏这照片不是像曾经见过了通缉令上那种黑白照片,而是除了大头像还有花花绿绿的造型,绿衣配一条红裤子,要不花衬衫配一条大裤衩。端木没来由地想起了一句老话,叫红配绿、赛狗屁、咋看也是流里又流气!
一时间,端木长舒着气,被气着了,有点痉挛,又走了不远,更恶心的照片来了,大头像配着穿女人三点式的画像,像漫画,不过他认得出自己来,定睛细看了看,瞬间又被气得扶着墙,一把撕掉了图片,好容易走了几步,更更恶心的来了,剃了个阴阳头的图片,瞬间让端木界平觉得血往头上直涌,两眼一黑,差点摔倒在地上。
记忆中父亲就是这样被人绑着游街示众,从来也不愿意想起,却不料今天在这里被人揭了最深最痛的一个旧疮,端木大喘着气,眼睛冒着和像野兽一样的凶光,勉强地让自己站起了,调整着心态,扶着墙走着,心里默念着:“阴谋……阴谋,这是个阴谋……”
在不经意的时候被揭了伤疤,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些让他心底流血的往事了,却不料在这个最不该想起的时候看到了。
“对,是个阴谋!”
端木突然发现四周的情形不对劲了,幽深的巷子里,不像以往那样安静祥和,而是诡异的静,静得四无人声,只有凄厉的警笛声音在响着,天地间仿佛一个牢笼,紧紧地把他禁铟在这里,就像小的时候眼看着父母罹难,自己却被夹在人群里呼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样的无助。
“这是一条不归路,你想好了要加入吗?”似乎亦师亦兄的古清治在说着这句他永远也忘不了的话。
“端木,前面没有路了,只有黄泉路可走了……”似乎,王修让死前那个深意的眼神又浮起在身侧,让端木界平在慌乱中四顾,试图驱散这个阴魂不散的影子。
“平儿,爸要是出不去,你和妈妈要好好活着……你的路还很长。”似乎,又是父亲的嘱托萦绕在眼前。
一瞬间、几十年,端木的人颤抖着,嗷~~~~声低嘶,仿佛身上所有的隐疾在一时间发作了,咬牙切齿地发着嘶声,快步跑着,这个安静的环境现在仿佛是地狱般恐怖,让他不愿再多呆一刻,飞步奔着,飞快的撕着墙上的照片,沿着祥和胡同直奔前去,绕进了红洞巷子,试图从最近的巷子奔到大街上。
嗯!?没有光线,端木奔得越来越近,近到几米之外才发现,巷子被堵住了,小心翼翼地上前,看着下层饮料箱,双层的、上层是石粉包装箱,也是双层的,推了推,推不动,透过缝隙看了一眼明白了,一辆小面包车顶着另一面,往这面卸要砸到自己,往对面推根本推不动,而且看着车上还有人在抽着烟……
“阴谋……这是个阴谋……”
端木紧张而不失冷静地想着,这是要把自己困在胡同里,是警察?不像……那是谁,他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要被困住,危险迟早要来,几秒钟之后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没有惊动外面的人,悄悄地退了回来,退回到胡口三岔口,选着到果园巷路,急步奔着……
“阴谋……阴谋……这是个阴谋。”
几分钟后,又被堵到了果园巷子,这种两人宽的巷子理论是最安全的出口,现在却被堵得死死的,以一人之力即便是搬掉这些拦路的箱也需要不少时间,强行通过,肯定会惊动外面车上堵着的人,于是,又退回来了。
第三次、第四次……被连连堵了若干次,慢慢地急躁和不安充斥在他的心里,来中州的第一晚专门旧路走了一遍,管井胡同片区通向开发区二十七个口子,身后还有二十几个进口,是进,还是退?
身后,响彻着警笛的声音,感觉仿佛越来越急促,车也越来越多,身前被堵了四个人巷口子,那能过车的胡同……难道都堵上了?端木调整着心态,回忆着自己第一次通过排查的情形,思忖着像自己这样属于上一时代的人,十数年不在中州,恐怕真正能认出自己来的人已经不多了,更何况又有如此精妙的化妆,即便就是警察在口上堵着也有把握通过去……
“怕什么?没人认识我,我叫洪峰,我是街道办工作人员……”
端木下定决心,刚来了几句心理暗示,不过又被墙上满布的照片破坏了,恨恨地一撕,加快了步伐,干脆选了一条直通开发区迎新街的巷子,开元巷。
一百米,步子稍慢了……豆大的汗滴没来由地沁出来了,一路几百米的距离少见行人,仿佛这里被人抽成了真空一样,让人没来由的觉得紧张。
五十米,端木停下来了,抽了张绢纸擦了擦头上的汗,继续迈步走着,越到出口处,多年练就的心理反而越趋于稳定了,当看到出口处并没有警车,仅仅是有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时,那颗悬着心终于放下了。
三十米……安全;二十米;安全,十米……那几位小青年突然像看到绝世美女一样盯着自己,端木心里一慌,瞬间泛起个词:便衣!?
不像,边走直揣度着,眼神绝对不像,在自己的经验中,只有流氓和地痞才有这种斜着眼觑人的淫邪眼光,于是继续着自己小职员的扮相,显得有点恐惧似的躲着这些人,就差几步距离就跨到迎新街上了,接应的保镖应该已经到了,车已经等在迎新街对面的工商门口了。
却不料,异变突起,一位头顶精光,脸上疤相的男子一步跨着拦住了去路,恶言恶声喊着:“站住,端木界平,化成灰我也认识你,看你往哪儿跑!?”
一下子如遭雷击,端木的眼一愣,长年练就的心理暗示起作用了,随口就来了句:“认错人了吧,我叫洪峰,街道办的。”
汹涌而来的气势瞬间又去,那光头佬一拍大腿回头骂着:“看看,又你妈不是吧?”
唬人的,那几位听到的嘿嘿笑着,端木不愿多呆,一扭头绕着就走,像不想多事的普通人,却不料有位闲得蛋疼的货伸手一揪端木的肩膀,谑笑着道:“还没摸呢,牛哥说了,不摸不许过……啊!”
说着伸手随手一揪,胳膊闪了一家伙,手里出现了个假发,那人惊呼,这干谑笑的痞哥顿时哗拉声围了上来,扯衣服的、拽眼镜的、抢包的、在脸上使劲揉的、眨眼间把端木剥了个七七八八,一个畏缩的小职员瞬间变成了一位短发、无须、国字脸的中年男,那秃头哥揉着端木的脸一瞅,猛地狂喊着:“哇,我发财啦,我发财啦……呃!”
刚喊一句,如同被人卡了脖子,财没那么好发,端木暴起了,头锤一顶,前面的应声倒退,接着是拳、肘、膝、脚同时暴起,扯胳膊的、拉包的、拽衣服的不是被踹了下裆就是被顶了小腹,眨眼四五个人或躺或蹲失去战斗力了,端木顾不上拿被抢的东西,急步就跑,却不料后面那些被打的扯着嗓子喊:“端木在这儿,快来呀兄弟们……”
边说边掏着二踢脚,打火机一点,咚咚放上天了,这是约定的信号,一眨眼,分别驻守二十几个出口的向着开元巷这个方向里里外外冲过去了,不管看见看不见,都在按预定口号喊着:“抓住他……抓住他。”
声音越来越大,如潮涌来。与此同时,几十辆里的扩音开了,在放着:“端木界平,你跑不了了……端木界平,你跑不了……”
声势越来越大,像几十人,几百人,上千人在喊,像眼中满街所有的人都成了敌人,像天地间都成了牢笼之城,重喘着端木像一头困兽,被猝来的严峻形势搞得懵头懵脑,一回头,追他的人从几个增加到了十几个,顾不上思考了,快步奔着,几步之外,斜刺里冷不丁伸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来,来不及刹车的端木抬腿就踢,却不料脑后一疼,眼睛一黑,咕咚声栽倒了。
栽倒的地方,大牛呲着牙,手提着半块板砖,嘿嘿乐着,今儿可是利市大发了,买了包烟吧,还拣了个大便宜……
帅朗跑得不可谓不快,等跑到现场,在开元巷出口几十米的地方已经聚起了二三十人,一秃头哥和一脖子刺青的正在掐架,两人争着,你说我先拦着的,另一位说,我揪的头发,我先发现的……还有加进来的,你掐脖子我拽衣服撕扯得快打起来,帅朗一来,呼啦都围上来了,各自报着战攻,说好了谁逮着人五万,帅朗被唾沫星子溅得不胜其烦,张口骂着:先验货再给钱,你们自己分!
这话管用,人群一让,和老爸分开进,一群围着被敲晕的人,老帅一看躺着的人,瞪着眼问:“谁打的?”
齐刷刷一丛手臂都指向大牛了,大牛傻乐着道:“他要跑,拍了一砖。”
“打死了怎么办?没轻没重的。”帅世才附下身子,先探脉搏,好在还有,那大牛咧咧说着:“没事,帅叔,我们这业务熟练着呢,绝对拍不死,顶多脑震荡,弄瓶矿泉水浇浇,一会儿就醒。”
是这人吗?一干人只知道按预定先出声恫吓,然后再拽头发揉脸摸身上,还真不知道这抓得是谁,只知道逮着就值五万。帅世才此时慎重了,拔拉着脸看了看,有几分像,而帅朗早在这人的身上摸索开了,一眨眼,钱包摸出来了,一翻,两排齐刷刷的银行卡,笑了笑,肯定了几分,又摸索了一会儿,在毛衣里贴身的口袋摸出一样东西来,帅朗得意地亮给老爸,一看这东西,帅世才长吁了一口气,全身心的放松了。
《英耀篇》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