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书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众人起身,不管嘴上再怎么损,也认可两个人带回来的这个方向信息,各自拉开电脑准备干活儿了。只有钱加多被损得晕头转向,白请客邀了一通损,还得收拾垃圾。他拍着大腿痛不欲生地白话着:“哥的名节啊,今天为了案子全毁啦……你们不能这样啊,咋光说我不说斗十方呢?他去得不比谁多?我今天都是被他骗去的,早知道本少爷一个人去,谁也不带,谁也不告诉,切——”
众人哧哧笑着,都忙上了,谁也没安慰气急败坏的钱少爷。钱少爷的少爷脾气上来也不得了,撂挑子不收拾了,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开始挨着个儿泼凉水。一会儿来一句:“哟,大邹,看花眼了吧?你就多长一只眼也找不着。”一会儿又是一句:“哟,小络啊,忙着思考啥呢?听说过吗?白痴一思考,大家就发笑,哈哈哈……”“哟,陆虎?你这个名起得不好啊,这路虎是伪豪车,油耗大、毛病多,跑快了不稳,跑慢了哆嗦,就跟你一个德行……”
配着钱加多的单口相声,倒没人瞌睡了。这个奇异的想法,在大数据的研判下,在艰难地推进着,推进着……
言出随心,诡影显形
预审席上,枯坐着一位神情委顿、头发凌乱的女人,低眉耷眼的看不甚清面容,这是女嫌疑人给向小园的第一印象。
她和娜日丽进了铁路公安四处的预审室。两位预审人员示意了下,向小园悄悄向两位同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踱着步,离那个女嫌疑人几步距离时,她突然吐了句法语:
“Dresser la tête(抬起头来)。”
嫌疑人倒是真抬起头来了,不过两眼茫然。向小园又说了一句:“Vous pourriez me répéter votre nom?(能重复一下你的名字吗?)”
看清了,是位瓜子脸、面容姣好的姑娘,不过眼神发怔,犹豫地说着:“你说啥?我……没听明白。”
“没事,问你骗过外国人吗?”向小园直接问。
“没有。”女嫌疑人摇摇头。
“继续吧。”向小园向娜日丽示意着,两个人径自出去了。
在外等候的俞骏迎上来,直接问:“这么快就确定不是了?”
“她口音很重,别说法语,普通话都不过关。”向小园道。
一听这个,俞骏喃喃道:“那就坏了。三分局和派出所梳理的疑似并案信息有误,这个程某雪交代的案情里,有两件和咱们接手的案件吻合,团伙四个人,流窜作案。典型手法是在高铁、动车上制造一个偶遇的机会,然后同伙跟着受害人去某座城市,再制造第二次偶遇,第二次偶遇就是他们下手的时候。”
“呵呵,这‘仙人跳’做的,下功夫了啊。”娜日丽笑道。
“可恶至极啊,骗到回房,不在酒里就是在饮料里下药,更可恶的是,还给男受害人拍裸照进行二次敲诈,我看这作案不下几十起,都两三年了。”俞骏道。
“和咱们那起……似乎……确实是气质不同。”向小园怔了下。这种拍裸照还二次敲诈,极似黑社会的风格,确实和索菲特兰的案件截然不同。如果说那个是温柔陷阱,那这种就是黑窑魔窟。
三人出了预审地点,和铁路公安的同事告别。车驶出了大门,俞骏用脑袋撞着后座道:“先把我送回家吧,我是刚吃完饭,一听这消息急着打的就来了……哎呀,瞎耽误工夫。”
“好的。”娜日丽开着车应了声。
副驾上的向小园回头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又坐正了。俞骏发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出声问着:“怎么了?为什么欲言又止?”
“嗯,有点儿欲说还休。”向小园笑道。
“诉苦没用,既然接了,不管是顶王冠还是个屎盆子,都得在咱们头上顶着。”俞骏道。
娜日丽笑了声。俞骏提醒着:“娜娜,不是我说你啊,你早点发现问题,咱不就推回去了,查了半截才发现是个坑,那咱们能说什么?说咱们不行?”
“是,不能说不行。”娜日丽道。
“哎对了……你们不把大师都拉入伙了,咋?大师也不行了?”俞骏想起这茬儿来了,一问,向小园又是欲言又止的难堪样子,他会意了,安慰道,“好吧,不能逼得太紧,这不才一天嘛。”
不过会错意了。娜日丽说了:“大师不是不行,是太行了。今天他们都跑娱乐场所找了个妈妈桑淘消息去了。”
向小园拦不及,这话听得俞骏在后座直接“嗝”了一声,然后惊愕地道:“这他妈钱加多放队伍里是个祸害啊。他爸的生意在娱乐场所就有股份,我跟他父亲接触过,还委婉地告诉他孩子在咱这儿没啥前途,就转正了也那点死工资没啥出息。你们猜他爸说什么?他说没指望孩子有出息,就指望别跟他一样学得吃喝嫖赌一辈子都高尚不了,放警察队伍里,他放心……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我能咋办?”
前座的两位女士笑得花枝乱颤,向小园笑着道:“其他时候不知道,这次还真不是他带头去的。”
“那是……十方忽悠他去的吧?”俞骏猜测道。
“对,两个人带回来一个奇怪的推论,依照他们这个推论,似乎找到这个神秘嫌疑人并不难。”向小园道。
俞骏一听兴致来了,凑上来道:“说说。大师好久没出手了,我都快忘了他曾经有多令人惊艳了。”
“娜娜你来说。”向小园直接道。
“啊?我……我,向组你说吧。”娜日丽为难了。
“哟,这还客气什么?我命令你们俩,直接说。”俞骏道。
这故事在路上就开始了。娜日丽说着,向小园偶尔补充,不几句,车里就响起了俞骏爽朗的大笑声。跟着,车掉转了方向,俞骏不回家了,要回中心看看那几位的进展……
传统的侦查太慢,线索得一点儿一点儿查找梳理。
而现代基于大数据的研判又太快,基于指令的信息是瞬息而至。
二者相同的地方是,不管查找梳理还是研判,最终还得靠办案人的主观判断来决定取舍,而大数据难就难在线索的取舍上。比如现在,通过数据比对在十一所案发酒店同时出现过两次以上的人员,一下子拉出来六十四个,数量算是压缩到极致了,但即便到这种极致,依然无法确定,因为……找的是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同伙。
到这儿就难了,一页一页打印出来的信息递到了斗十方的桌前,然后大家看着在案件板前发呆的斗十方,这方式倒是比一帧一帧盯监控轻松多了,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不大靠谱啊?
“为什么要找男同伙?同伙不能是女的吗?”陆虎不服气地提问。
“一出事,不管是酒店安保还是警察,都要对女人进行一次彻查,只要是女性都会被格外关注。而且,所有的‘仙人跳’里,只会有一只‘燕子’……另一个,拿走护照、身份证二次敲诈的,不是男性吗?”斗十方道。
“那现在这么多人,总不能对六十四个人全部进行监控吧?”络卿相问。
“有时候在选择时,必须武断一点儿,必须进死胡同。作案和破案都是一个试错的过程,我们来人工筛选一下。”斗十方道。
他看着打印的资料,开始像看守所点名一样,踱着步说话了:
“1号,刘某胜,酒店住宿记录很多,一年有二百天,这是经常出差的,类似这种,PASS。
“9号,这是个上市公司的CEO,股民韭菜都收割不过来,还至于搞‘仙人跳’?PASS。
“23号,陈某,退房的时候开了发票,总不至于还拿着发票到公司报销作案经费吧?PASS。
“20号查一下,出现过三次……翻一下留存的监控记录把他找出来。”
终于有一个可能的人,几个人追着一个方向搜自然容易多了,入住的房间,出入的影像,搜出来到电脑上一看,几位操作的人哧地笑了,这位秃头男,是领着女人出入的,三次出入,三次不同的女人。钱加多指着屏幕抢答了:“这是约炮去了。”
“好吧,PASS。”斗十方笑道,再翻着念着,“41号,夏某某,国企出来的,那单位不差钱,他应该发愁钱怎么花,而不是找钱,PASS。
“62号,余某,星级酒店的长期住户,而且是换着住,作案估计都不够住宿费,PASS。
“再返回来,3号,这个59岁了,经常出境,应该是富家翁,PASS。
“6号,这个出现过四次,查一下。”斗十方第二次停顿了。
几个人又是反查,把这个叫赵某真的出入记录挖出来,一挖尴尬了,是个旅行团带团的,每次都带一帮人出入,其间还有不少外籍人士,明显不是。
接下就一直是PASS、PASS、PASS、PASS……PASS得邹喜男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要是不在这里头,那不瞎啦?”
络卿相放飞着想象道:“如果他每次用一个假身份,那就没重复了,那不也瞎啦?”
“你们反推一下,假如案发,所有的身份登记都要过一遍,一旦有假证就会被格外关注,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这个险冒得没必要,假如是这样,估计派出所和刑警队早该找到嫌疑目标了。”斗十方道。
“那借个真的不就行了?或者买个真的?这玩意儿多呢,二百块钱就能买到,要多少有多少。”钱加多也加入提异议的行列了。
“对,酒店是只收钱,不看脸,差不多就行。”程一丁道。 “如果是假证,就更应该有重复的,反正没出过事,出了事全部在这个假证上,和他有什么关系?”斗十方在逆推的基础上再次反推,把同伴问住了。他想想又道:“注意,这是个‘仙人跳’的案件,可能连派出所都不会很重视,大部分情况下可能都不会报案,有必要用来路不明不确定的证件吗?就即便出事,我是住客,那不是一点儿毛病没有?警察还不是都盯着女人查,谁能想到男人身上?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肯定是这种方式。”
“好吧,继续PASS。”邹喜男无语了,催着斗十方。
“剩下的比对一下,有没有什么反常情况……我一下想不全,就是经济上、身份上、职业上等,有不合常理的情况……”他喃喃地说着,坐下来了,一页一页翻着材料。这一次陆虎先查到了,出声问:“有一个住址和身份证信息对不上的算不算?33号尹平达,身份证住址信息显示是郑东新区花园路某小区,但这幢房子没有登记在他名下。”
“傻×,那是把房子卖了,还没来得及迁走户口呢。”钱加多道。这事他熟悉,他又一想不对了,好奇地问:“咦,他是中州人,还在中州住那死贵的酒店啊?”
“查!”斗十方眼睛一亮,翻到了33号,这个没有PASS掉的原因,他又仔细看了,喃喃道,“中州外国语学院毕业……查!”
“36岁,已经注销过三个公司:一个海外留学中介,一个文创公司,还有一个最早的……医疗器材代理,当过销售代表?我去,好像有门。”
“银行开户信息……注销过十几张银行卡,四大行的,越看越可疑啊!”
“等等……反过来查,你们告诉我结果。第一,查他当天住的房间号,是不是在陆虎建模的标注房间里,避开了监控角度?”
陆虎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抬头回应道:“是!1105号房间,在案发楼层的下一层。”
“查他每次入住酒店的时间。应该在案发前,至少一天,必须留下足够的寻找目标的时间。”斗十方道。
络卿相提醒道:“符合。”
“继续查,以他离开的时间点向前反推,或者和他一起,或者一前一后。他退房前后的时间点,应该是‘燕子’飞走的时候。”斗十方道。
几人兴奋地拉着监控,把三所酒店的监控留存往回溯,有确定的时间点,前后一定时间戳,那就简单了。但在这关键的时候,一大瓢凉水泼下来了,没有发现。除了一个女服务员,两个保洁阿姨,还有一位老太太,没有发现其他女性嫌疑人的踪迹,时间戳从十分钟扩大到了三十分钟,依旧没有发现。
再依据身份挖掘大数据记录,如果他是同伙,至少能找到和其他人的关联,比如那只“燕子”,可一查出笑话了,这个人常联系的不过三五人,居然没一个女的。查到了两次购买机票出行的记录,他买单的另一张票是一个叫张清欢的人,可惜也是一名男性。
“错了吧?反侦查措施不至于厉害到这种程度啊?”一直坚定的程一丁也怀疑了,大家对着这个极其怀疑,又极其不合理的目标,傻眼了。
络卿相弱弱地问道:“他周围没有一个女性,是不是也是一个反常情况?”
“你这话说的,这一屋光棍儿,都反常啦?”邹喜男反驳道。
“可不能他周围关联的女性一个都没有啊?同事没有,总该有同学吧?同学没有,总该有邻居、朋友、上司、下属什么的……怎么旅游都是跟个男的?”络卿相嘬着牙花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城市大了,什么类型的人都有。
“我怎么觉得像个创业失败的?这不拆房卖地啦?男人成功的时候,身边一定会有很多女人,要失败了,那一个女人都没有才正常啊!”陆虎道。
“同意。”邹喜男举手道,“基情永远比爱情靠谱。”
“别乱别乱……我想想,哪儿错了,哪儿错了,再找找其他信息……”斗十方伸手制止着大伙儿的玩笑,拍着脑袋想着。
这当会儿,反射弧稍长点的钱加多才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程一丁气得揪着他耳朵问:“你发什么神经?”
“哈哈,我笑这是捉乌龟把王八逮住了。找鸡呢,找了个基佬,哈哈哈……就你那德行快算了啊,还思考呢,你找的‘燕子’是只公的吧?哈哈哈……”钱加多笑着,都不管耳朵被揪着了。其他人也被这阴错阳差的结果给逗乐了。
继续查询筛选的络卿相且笑且道:“十方,你快众叛亲离了啊,把我都带沟里了……咦?尹平达还在中州,今晚住在金珊瑚酒店,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巧?”程一丁问。
“但凡住店,一般都去熟悉的酒店,最起码也择近而居……金珊瑚在东风路,你看他住的酒店几乎没有规律,好像是挨个儿住。”络卿相道,这是来自酒店入住的联网信息。
“入住时间呢?”斗十方站定了。
“昨天下午。”络卿相看了眼电脑道。
“快走,这个谜案我可能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们还在作案。”斗十方急得奔向门,拉开门回头一看没人跟来,这才愣了,问,“怎么了?”
“外勤行动得先得到请示批准。”陆虎提醒着。
邹喜男提醒道:“否则不能使用警械,不能行使执法权,更不可能抓捕。”
“十方,这只是个嫌疑,你太急了。”程一丁劝道。
“留下一个人请示,其他人跟我走,出了事……多多扛,反正他是辅警。”斗十方笑道。
他这坏笑一上来,最理解的莫过于钱加多了,他一骨碌爬起身就跟上来了,拽着斗十方就走,边走边说着:“甭带他们玩,咱俩就够了。”
两个人说着就跑了,急得程一丁赶紧追上去。邹喜男想了想,也跑了。陆虎把络卿相往座位上一摁,道:“他们不靠谱,我得看看去,你看家啊……”说罢也溜了。
络卿相拦不及,想跑呢,跑到门口又回头了,觉得不合适;想打电话通知组长和主任呢,又怕回头被斥叛徒,拿着手机正思忖着,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内容,那是刚查找显示出来张清欢的身份户籍信息。他从远处看不清楚字,可照片能看个差不多,那是个清秀、眼睛很大、比电视上的小鲜肉还靓的男子。
“张清欢,张清欢……有意思,居然没有任何记录,会是另一个同伙?”
他把张清欢的图像采集进了比对软件,作为模板,开始检索涉案地点留存监控的影像。如果他是另一个同伙,即便没有登记也应该有出入记录,这个过程很慢,理论上应该得用几个小时,不过这一次意外了,嘀声告警,人群里居然捕捉到了同面貌的人。
他瞪得眼直了,然后惊得跳起来奔向门,拉开门就跑,边奔边拨通了向小园的电话:“向组,两个重大嫌疑人,尹平达和张清欢,详细情况回头解释。这两个人现在金珊瑚酒店,十方怀疑他们可能还在作案,就都去了。我,我现在也去了。”
数公里外的警车里,娜日丽把警灯往车顶一放,一打方向,急速超车,直向金珊瑚酒店驰去……
<a id="note_1" href="#noteBack_1">[1]</a> 谢谢,多谢。
<a id="note_2" href="#noteBack_2">[2]</a> 《大鼻子情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