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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出自实践的经验,陆虎反问:“程哥,那你说咋办吧?”
“我觉得不用挑,拣着近期发生的,象征性地下几起交差呗。这和城市的小广告一样,牛皮癣,顽症。”程一丁道。
“那我们不白熬了吗?”陆虎看了眼一言未发的斗十方,提醒道,“十方,你倒是说话呀!”
“我也觉得是隔靴搔痒啊。抓几个骗子,别说分局和派出所不当回事,连骗子同伙都不在乎,这就没意思了。要么不动,要么就动狠的,不吃痛他们不长记性啊。”斗十方道。
“那我们的想法就对了,找个窝点端了,那多爽!”陆虎兴奋道。
“好啊,线索从哪儿出?你确定这些直接面对中老年销售的小骗子,可能知道窝点的下落?”斗十方问。
这一句把陆虎问住了,他撇着嘴为难地坐下了。
这时候络卿相也跳出来了,眼睛发亮地道:“你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上个月6日、19日,全市反骗联合宣传,各所、分局都在辖区查封取缔搞非法宣传、义诊的,之后那种形式的基本就消失了。”
“但诈骗并未停止,只是从公开转向地下了。”邹喜男泼凉水道。
“快算了吧。”娜日丽说,“那些人就没闲着,我们那小区前两天还有送脸盆勾搭老头、老太太去听课的。”
“那这拨人,有可能是骗子团伙的中层啊。”络卿相道。
“是啊,人家光宣传了,又没诈骗,东西确实是白送的,怎么?把人拘回来?”邹喜男问。
这就是现时反欺诈的工作难点,偷驴的不见面,教唆的不上手,真正动手的,又是一堆法盲加群氓,恐怕警察也是有心无力,实在抓不过来呀。
络卿相刚被打击觉得也行不通。不料斗十方却被这事勾起兴趣来了,他问:“有执法录像吗?”
“这个没给咱们转交过来,不在案情里。”络卿相道。
“要过来,咱们看一遍。”斗十方道。络卿相依言联系各警务单位。
找突破的思路就这么被打断了。邹喜男抹抹嘴,看看时间已经到上午九点了,而向组长的办公室还空着。他悄悄地晃了晃娜日丽,示意着向小园办公室的方向。娜日丽没明白,小声问:“怎么了?”
“咱们浪得有点儿过了啊,领导都不来了。”邹喜男道。
“来了,来了,谁说我不来了。”钱加多拎着可乐恰好进门,接上茬了。
邹喜男翻了他一眼斥道:“睡好了吧?多多,不能大家都在忙,就你一个人回宿舍睡觉啊?”
“那沙发上睡得不舒服不是,切。”钱加多直接㨃他,到了娜日丽面前,却是堆着笑,变戏法似的一掏,将一杯奶茶递给了娜日丽。
娜日丽一愣,旋即扑哧一声笑了,道:“多多,你别这么殷勤,会让姐以为爱情来啦。这是什么意思?”
“我妈催着我汇报进展,周末咱们再演一回……得让我妈以为她儿子爱情来了才成。”钱加多期待地道。
说到这儿娜日丽脸上为难了,年后被钱加多纠缠着扮过一回“对象”,那回她故意没刻意打扮,没掩饰自己的职业以及性格,谁知歪打正着了。以前刻意扮的,老两口儿一眼就能戳破,这个很随意了,老两口儿还当真了。
“奶茶我喝了,这事不能答应你,该谈你就谈一个,不能老骗你妈啊。我这同事不成你同伙了?”娜日丽委婉拒绝了。
钱加多拉着椅子坐过来,可怜兮兮地说:“是不是兄弟啊,这个忙都不帮?天天跟你们一群光棍儿在一块儿,我上哪儿找对象?就找也得有时间啊,别说找对象,我回家都少了。”
“你自己条件有问题,不能赖到工作上啊。”邹喜男道。
“呵呵,你自身条件没问题,咋也没见你找一个啊?”钱加多斜眼挖苦道。
“好吧,咱都光棍儿,不互相打击了……哎多多,你请我喝奶茶吃饭啊,我陪你回家见你爸妈去。”邹喜男灵机一动,正色道。
“你不扯淡吗?我带一男的咋回去?”钱加多愣了。
“正式宣布出柜,让你爸妈一绝望,以后保证不逼你。再逼你,咱们这儿光棍儿多,谁都能陪你回去了。”邹喜男道。
大家哗然一笑,娜日丽被奶茶呛住了。钱加多跳起来拽邹喜男,邹喜男往外跑,钱加多怒起直追,两个人奔出去了。众人正笑着的时候,斗十方蓦地说着:“停停停……这儿这儿……”
“早跑了,停不下来。”陆虎道。
“不是不是……这个。”斗十方嚷着,指着屏幕。
络卿相问:“城区分局传过来的,怎么了?”
这是统一执法时的录像,十几个中老年人,地点似乎是小区的小广场,一处两桌草台宣讲班子,被警察取缔了,仅仅几十秒的录像,众人认真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啊。
“把这两个人放大。”斗十方提醒着。一个是旁边站着给发东西的,一个搬东西的,两个人的头像放大,放大。众人看得还是不明所以,不过这两个人可看得斗十方面上见喜了。这是两个熟人,居然是在长安骗红包窝点的那两个脚臭兄弟,大丫,以及二丫。两个人的猥琐胡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衬衫打领带,脸刮得倍儿干净,头发留得倍儿精神,这一对猥琐男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得水灵灵的像城市精英男了。
“这谁呀?”娜日丽纳闷了。
“记得去年在长安,我被卖到诈骗窝点里,这一对落难兄弟当时在团伙里,绰号叫大丫、二丫,是和我一起培训的……你们找一下,之后虚拟传销案里,长甸这群被卖到了国外,他们俩就在其中……真实名字我还不知道。这俩货,怎么出现在中州了?”斗十方笑道。
有准确的指向信息查询很快。络卿相念道:“高个儿这个叫赵成功,矮瘦的叫刘小旦,他们出境没多久便遭遇了中马两国联合行动,作为普通参与人员被遣送回国了。由于涉案较轻,没有找到其他犯罪事实,两个人被处以拘役两个月后释放。”
“服刑地在哪儿?”斗十方问。
“长安。”络卿相回道。
一个旧案里的骗子,摇身一变,又在陌生的城市里重逢了,这种人和警察没缘分还真说不过去啊。斗十方脸上玩味的笑容驻留了良久,见猎心喜地道:“申请一下天网追踪,找找这对货在不在中州,说不定会有收获。”
络卿相和陆虎应声开始操作了。程一丁道:“嘿,别岔了啊,我们在找保健品诈骗的,这俩跟班和那些底层有什么区别?”
“你说我们办案挑选人手,是要有经验、有资历的,最好还是有实战经验的,还是挑些刚入行的毛头小子?”斗十方问。
“当然是有经验的。”娜日丽顺口道。
“对喽,犯罪分子作案挑选人手也是这样想的。”斗十方笑道,“参过团入过伙,当过海归进过看守所,这资历多的不提拔,说不过去啊。我得会会老朋友去。”
众人没有被这个透着黑色幽默的判断逗乐,相顾愕然,哪怕习惯了斗十方剑走偏锋,可这也偏得太厉害了吧……
汽笛声突起,站台上送站的曾夏在视线里渐渐模糊,那位刑侦大队长跟了半年一无所获,临走还是热情相送,这结果让巫茜和周修文反倒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火车出站了,看不到人了,周修文默默坐着,喃喃说着:“欠曾大队这人情啊,怕是没机会还了。”
巫茜一捋额前的短发,尴尬笑道:“债多不愁,反正我们有钦差牌子。”
“这不是什么好事。到基层哪个单位,他们其实都清楚,有了功不归自己,有了过得自己扛,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可能鼎力协助啊,顶多是尽职,最终还得靠我们自己。”周修文道。
“那不就结了,还得自力更生……对了,谢副厅长给的信息你看了吗?”巫茜拿着平板递上去,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商务座,距离较远,互不影响,这才放心和周修文交流。周修文拨拉着屏幕,小声道:“谢副厅长是经侦出身,肯定也偏向这一块。他们主管网安的是谁?”
“还不知道,不过给了我们一个选择,中州网安总队这位宣冬青,组建过零壹战队,参与过全警网安技术大比武,成绩不错,前三名。算是网安的头牌了。”巫茜道。
周修文的手在照片上停留了一下,是个年轻人,看样子顶多30岁,再看履历,确实也无可挑剔。不过他们已经见识过各地警中奇人,这种中规中矩的警察并不鲜见,他淡淡回了声:“还成。不过网安依赖你就够了,再来一个高手也显得多余……第二个选择,为什么是个刑侦大队啊?”
“这个队里有一位追逃英模,张英,女,年龄有四十多了,从警二十年参与追逃案件一百余起,这位没拿过枪的女神捕,在部里都有点儿名气。”巫茜道。
“她的专业是技侦,似乎还缺点什么?”周修文道。可他手不再往下划了,接下来那个选择已经知道了,不但知道,而且领教过。
巫茜暗暗笑了笑,小声问道:“您是不是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啊?”
“难道你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周修文反问。
“确实不太好。可话说回来了,基层刑警身上哪个没点匪气,何况还是化装侦查的?”巫茜道。
周修文想了想,把平板递回给了巫茜,不确定地问:“你觉得呢?”
“这得您当家,我只是个搞技术的理工女。”巫茜笑道。
“他们现在都抽调得出来吗?”周修文又问。
“谢副厅讲,基本都可以,要从队里抽一两个人没问题,再多就不好办了,最好是有线索共同跟进,他们可以提供全力配合。”巫茜道。
“人老弥奸啊,这是怕我们吃独食。”周修文哑然失笑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他抚着下颌思忖片刻道,“拉出他们的工作日志来,看看近半年的工作状态。”
巫茜娴熟地操作着,他们有足够的权限查看内网的信息,自上而下,延伸到最基层的警务单位没有什么阻碍,就听她小声说着:“张英这里没有什么大活儿,日常检测,参加过两次命案侦破,全部搞定;网安宣冬青这里在搞全市网络安全培训,升级罪案信息库,和我的工作内容差不多,网络检测、打补丁、换设备等等,计算机犯罪对于二三线城市,刚刚起步……反诈骗中心这个X小组,哟,这就精彩了,他们参与了股票配资诈骗案的侦破,哦,前两天新闻上还见了。”
“那个案发地在四川,他们是协办吧?”周修文问。
“对……咦?这儿有个好玩的,‘仙人跳’案?他们还管这种事?”巫茜惊讶了,循着案件编号,浏览着大致案情。她这么上心,把周修文也吸引过来了。两个人几乎头碰头看完了不长的案情,然后抬头,相视一脸茫然。怔了好久。周修文叹道:“男扮女装,唇上投毒?嘶——”
如果说作案的思路还可以理解,但能把这案破了的,就不好理解了,最起码这种秘不外宣的手段,又从何而知?毕竟看案情,是预先设伏,抓了个正着。
巫茜想了好久,歪着头还是没理解,喃喃道:“进了房间,看不出来可以理解,可是……又是拥抱又是亲吻的,就算那男的没发现,可另一个男的,一点儿都不膈应?这戏演得也太投入了吧?”
两个人相视而笑,这个职业从不缺那些稀奇古怪的案例,今天这桩就算了,再往下看成功引起他们兴趣的这个小组,剩下的似乎没什么了,反欺诈的工作详细起来,和其他警务没有什么区别,重在预防,预防重在宣传,很大一部分倒是那种烦琐的工作。没有新发现,巫茜放下了平板,和周修文小声提议着:“头儿,我觉得宝藏还在向小园这儿,这个X小组有点儿邪门,专走不寻常的路啊。”
“啊,就抓抓‘仙人跳’,抓抓无良奸商?”周修文反驳道。
“那您没大鱼让他们逮,只能捉虾米了。一个人的人品底线是看出来的,但能力绝对不是,能力极限,绝对是逼出来的。”巫茜道。
“呵呵,我们是外来的,一没有钱重赏,二没有权提拔人家,你逼人家凭什么听啊?到基层一定得放正自己的位置啊。”周修文泼了瓢凉水,眼看着谈兴消失了。
巫茜给了个尴尬的表情,噤声了。这数月被案情早搅得寝食不安了,对于此次中州之行,看来周修文的期待并不高。巫茜再一次捋着案情,捋着捋着,不知道是真累了,还是枯燥的案情已经激发不出任何灵感了,她居然沉沉睡着了。
这段旅程不长,再过几个小时就到中州了,只是他们不知道,那里会是一个新的开始,还是像这里,是一个失望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