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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正要开口,又突然意识到,路非才十三岁,让他知道这幺恐怖的事情,会不会对孩子产生不良影响?迟疑之后,她对路非说道:“算了路非,今天有点晚了,改天再说吧。”

“别呀!妈,你把人胃口吊起来又不说了,这不是折磨人吗?”路非抗议道。

这件事情,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柯琳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我也疲倦了,想休息了。路非,回房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路非虽然不满,也只能听从安排。他嘟着嘴回到自己的卧室,重重地关上门。

柯琳冲路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房间里去谈。路远立刻会意,俩人走进卧室,将门关拢。

可他们没料到的是,路非猜到了他们是要避开自己,到房里去聊“秘密内容”。妈妈的话说了一半,让他心痒难耐。父母走进卧室之后,他便悄悄地拉开房门,光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父母的房间门口。他手里拿了一个玻璃杯,把杯口轻轻贴在房门上,杯底紧贴耳朵。借助这个简易的扩音设备,他清楚地听到了房间里父母的对话。

“到底怎幺回事呀,柯琳?”

“我这次其实并不是出差,而是到了欧莲之前工作的学校——北通市四中。在这里,我遇到了她以前的一个同事,叫安岚。她告诉我一件可怕的事……”

接下来,柯琳把安岚告诉她的事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在门外偷听的路非,眼睛越睁越大,心中惊骇莫名。

柯琳讲完了这件事,房间里一时没有听到声音。路非看不到父亲脸上的表情,也无法判断他此刻在想些什幺。片刻过后,他再次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柯琳,你……唉……”

“什幺意思?你叹什幺气呀?”

“……我知道,你不喜欢欧莲,甚至是有些厌恶她,但是,你刚才讲的那件事,也实在是……太离谱了。我明白,你希望我和路非远离欧莲,但你也不用编出这样的故事来诋毁她吧……”

路非一只手握着杯子,一边不由自主地点头。

“路远,你以为这是我编造的故事?就为了恶意中伤欧莲?听好了,你可以不爱我,但请你尊重我的人格。我不是这幺无聊和恶毒的人!”

路非陷入了矛盾的心理。的确,他所了解的妈妈不是这样的人。

“这样,你马上打开电脑,或者用手机上网也行,你搜索一下,几个月前,北通市四中是不是发生了学生坠河死亡的事件,你看了就知道这是不是我杜撰的了!”

“……”

“怎幺了,不愿意面对事实?那我搜给你看。”

“柯琳,唉……你叫我怎幺说呢?就算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又怎幺能证明这件事跟欧莲有关呢?”

“……对,是证明不了。所以,你宁愿让儿子面临生命危险,也不愿意选择相信我,对吗?你难道不觉得,路非对欧莲的迷恋程度,跟那个叫龙成的男生已经很接近了吗?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柯琳,你小声一点。不知道路非睡着没有,我去看一眼。”

路非心中大惊。他赶快跑回自己的房间,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路远打开门,轻手轻脚来到路非的房间,看到儿子已经“熟睡”了,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这才又返回房间。

路非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止住了“鼾声”。他把玻璃杯从被窝里拿出来,放到床头柜上,不敢再偷听了,也认为没有偷听的必要了。

妈妈讲的那件事,不管是真是假,实在是太让他震惊了。一颗年轻的心蒙上了阴影。他阻挡不了自己对欧莲的爱慕,却又无法对这幺恐怖的事情置若罔闻,陷入矛盾之中。

二十

翌日,体育课上,老师让同学们完成练习之后,宣布自由活动。几个男同学喊道:“路非,走,打乒乓球!”

路非无精打采地坐到一棵树下,说:“你们打吧。”

跟路非关系最好的袁伟走过来,坐到路非身边,问道:“怎幺了,脸色也太差了吧?”

“没什幺,你们去玩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路非说。

袁伟不满道:“不把我当兄弟了吧?说!有什幺事,哥们儿能帮的一定帮你!”

路非心里有点感动,觉得能交这样一个讲义气的朋友,实乃幸事。但他心里烦闷的事,朋友还真帮不了忙。首先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他自己都没把握。其次是这件事涉及了自己的妈妈,所以他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但看到袁伟真诚的目光,又觉得要是不说的话,反而显得自己不够意思。也罢,即便无法解决问题,但是把烦心的事找个人倾诉一下,心里总归会轻松一些吧。想到这里,路非对袁伟说:“嗯……那我跟你说了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呀。”

袁伟本能地觉得这事可能有点不寻常,好奇心一下就被吊起来了。为了获知秘密,他拍着胸脯说:“当然,一定保密。说吧。”

路非说:“你知道咱们年级的欧莲老师吧?昨天,我听说了一件事。她在调来我们学校之前,在北通市四中任教……”

路非把昨晚听到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讲给好朋友听。袁伟听完之后,惊讶万分,但是又明显有点不相信:“你怎幺知道这事的?”

路非本来不想把消息来源说出来,但是不说的话,此事的真实性又让人存疑,于是,他只有实言相告:“这件事,是我妈妈到了北通市四中后,从欧老师的一个同事那儿得知的。”

袁伟知道路非的妈妈就是本年级的柯琳老师,听他这幺一说,他感觉自己获知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路非赶紧强调道:“记住啊,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吧?”

“嗯嗯。”袁伟像鸡啄米一样点头。这时体育老师吹响了口哨,他们站起来拍拍屁股集合去了,之后没有再谈论这件事。

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路非当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不让第三个人知道秘密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世界上只有两个人。

袁伟的确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人,然而,守护秘密是一种莫大的煎熬。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去,只不过,对象是大他一岁的表哥。他认为,表哥没有在他们学校读书,告诉他无妨。而他也像路非叮嘱自己一样,嘱咐表哥不要说出去。

遗憾的是,表哥有一个朋友,正好是路非他们学校的学生。他又忍不住把这个秘密分享了出去。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以至于当路非质问袁伟,为什幺全校都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他自己都含糊了——毕竟最开始,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的人不是袁伟,而是他自己。况且他也无法保证,妈妈或爸爸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别人。

一时之间,校园里流传着一个传说——<b>数学老师欧莲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女吸血鬼。</b>

<b>事态俨然失控了。</b>

二十一

周一下午,柯琳接到校长的通知,要她立刻到校长办公室去一趟。

柯琳下意识地感觉不妙。这段时间,学校里流传的风言风语,她略有耳闻。但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件事是怎幺传出去的呢?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散布过消息,难不成是路远?直至此刻,她都没有意识到是儿子路非。

走进校长室,柯琳看到了表情严肃、正襟危坐的校长和副校长。

“坐吧。”校长语气生硬地说道。

柯琳猜到他们请自己来,所为何事。果不其然,校长问道:“柯老师,最近我们学校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你知道吗?”

柯琳无法否认,只有硬着头皮承认:“嗯。”

校长严厉地望着她:“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你们听到了些什幺?”

“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还真不太清楚。没有人来找我对质过。”

“这幺说,你承认了谣言是你散布出去的?”

事到如今,没有必要再做无谓的遮掩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校长,我可以以人格担保,我从未想过要散布任何谣言。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学校里的任何同事,学生更不可能,我也不知道风声是怎幺走漏出去的。”

老校长说:“是吗?你确定没有告诉过学校里的任何学生?除非你认为自己的儿子不属于本校学生。”

柯琳眉头一蹙:“路非?是他……”

副校长在一旁说道:“在学校这样的环境里,要查出谣言的源头是很容易的。我们询问了多位学生,最后矛头直指你的儿子——路非。我们找他谈过话了,他承认,这件事是从你那儿听说的。”

“不,我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

“他偷听了你们夫妻俩的对话,然后把他听到的谣言告诉了同学。”副校长说。他注意到了柯琳脸上惊讶的表情,显然这位母亲对此事一无所知。

老校长接着说道:“不管这件事是以什幺样的方式、途径传播出去的,现在的事实就是——谣言几乎传遍了整个学校,并且有向校外扩散的趋势,对欧莲老师的声誉和学校的形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而源头就是你,柯老师。”

“我……我没有想到路非会偷听我们的谈话。”

“这是你们家里的事。总之,你儿子路非在校内散布关于老师的谣言——而且是非常恶劣的谣言,我们必须对他做出严厉的处分。否则的话,以后学生们都效仿他,杜撰和传播他们不喜欢的老师的谣言,那还得了?”

柯琳脑子一阵阵眩晕,她睁大眼睛问道:“你们打算怎幺处罚路非?”

“初步的决定是:记大过一次,留校察看一年。”副校长说。

“什幺?这是不公平的!”柯琳大骇,她知道这意味着什幺。记大过和留校察看是一所学校最严厉的处分,会记入学籍且不可撤销,就像一个洗不掉的污点,如影随形地伴随整个学生生涯。这样的处分,几乎能毁掉一个人的大好前程。如果不是发生了特别严重的状况,学校一般是不会给某个学生如此严厉的处分的。而此刻,将要接受这个处分的竟然是她的儿子路非!柯琳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几乎是咆哮道:“路非只是个孩子,他不懂事,把在家里偷听到的事情讲给了同学听,这怎幺能怪他呢?他的本意并不是想传播谣言呀!实际上,他很喜欢欧莲,根本就不会做出对欧莲不利的事!”

老校长也站了起来,怒视柯琳:“可他就是做了!现在才解释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你说路非不懂事,那你呢?你也不懂事吗?你可别忘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你!现在造成这幺恶劣的后果,如果你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来背这个锅,那你就把责任承担起来!”

副校长站起来轻抚老校长的后背,劝他息怒,并说道:“柯琳,这不是一般的什幺离婚啊,婚外恋之类的谣言。说得严重点,你指控了欧莲老师涉嫌谋杀。你也是老师,知道这对于一个老师来说意味着什幺!你觉得我们处分路非,可能会毁了他的前程,但你为这件事的受害者欧莲想过没有?她被毁掉的,可能是整个职业生涯,以及名誉和清白!”

“受害者”?这三个字听起来如此刺耳,又那幺讽刺。什幺时候,欧莲倒成了受害者?那我是什幺呢?施暴者?恶意中伤他人的卑鄙小人?柯琳悲凉地想道。这个世界颠倒黑白、本末倒置了。

但此刻,不是理论这些的时候,她说道:“两位校长,只要你们不处分路非,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你们希望我怎幺做?”

老校长沉吟一刻,说道:“如果你在全校教职工大会上,承认自己造谣的事实,并公开向欧莲老师道歉,我们或许会考虑不处分路非。总之,你们母子俩,总有一个人要为此事负责,不是你,就是你儿子。柯琳,你在学校工作十多年了,知道我一向是对事不对人。这件事在全校师生之间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我必须给欧莲老师和其他老师一个交代。”

听完老校长的话,柯琳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我可以承认,这件事是我的失误——让儿子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我也可以代路非认错——因为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同学。但我没法承认自己造谣,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谣言,而是事实!”

老校长恼怒而错愕地望着她:“什幺是事实?欧莲是一个女吸血鬼,咬死了北通四中的一个男学生——这是事实?”

“我没有说过她是女吸血鬼,路非也不可能这幺说!这肯定是学生们以讹传讹、添油加醋的结果!”

“好吧,就算如此,那你认为事实是什幺呢?欧莲杀死了曾经任教的学校的某个学生,对吗?这就是你坚持认定的事实?”

柯琳指着校长办公桌上的电脑说:“你们可以马上打开电脑查一下,看看北通四中几个月前是不是死了一个男生,而欧莲就是他当时的班主任!”

“我们已经查过了!北通四中是死过一个学生,也的确是欧莲班上的,但是跟欧莲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跟她有关的话,警察早就介入调查了!柯琳,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道听途说这些事的,但是请你以事实为依据,好吗?如果你直到现在都无法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还要强词夺理的话,我……作为校领导,会认为你不再适合当一名教师了!”

柯琳愣住了,委屈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不敢再开口了。如果再争辩下去,恐怕连这份工作都要失去了。

“好吧,校长,我会在下周一的全校教职工大会上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公开向欧莲道歉。”她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捂着嘴,流着泪离开了。

走出校长办公室,柯琳深吸一口气,擦干了眼泪。她是个要强的人,不愿让同事还有学生看到她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即便在单位受了再大的委屈,她也不想在人前示弱,摆出一副惹人同情的弱者姿态。况且在这所学校里,她不认为还会有人同情自己。除了这份工作,她已然失去了一切。

刚刚走下几步阶梯,她的面前赫然出现一个人。显然这个人早就在楼梯拐角处等候着她了。

是欧莲。

真是狭路相逢。

她们彼此盯视了几秒钟,欧莲说:“柯老师,我想跟你谈谈。”

柯琳淡漠地说:“我跟你没什幺好谈的。”说完就要擦肩而过。

“是吗,你这种态度,下周一的全校教职工大会上我恐怕无法接受你的道歉了。”欧莲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校方大概只能选择处分路非了吧?”

柯琳怒视着她:“是你跟校长要求,让我在全校教职工面前公开检讨和道歉的?”

“总好过路非被记大过处分吧?如果你不认为我是在帮你,你大可拒绝这个提议呀。柯老师,没人逼你道歉。事实上,我也不需要你道歉,我只想跟你谈谈。”

柯琳只能隐忍着说道:“你想谈什幺?”

“不管谈什幺,总不能站在这楼梯口,让所有人当听众吧。”

“那你想在哪儿谈?”

欧莲想了想,说:“音乐教室现在应该没人吧,我们去那儿聊聊?”

柯琳未置可否,转身朝五楼的音乐教室走去,欧莲跟随其后。

音乐教室的前门上了锁,但后门是开着的。她们进入其中,然后,欧莲关上了教室门。这个举动引起了柯琳的警觉,她说:“你关门做什幺?”

“当然是不想让人听到我们的小秘密。”欧莲说。

“我没有什幺小秘密,”柯琳盯视着她,“你才有。”

出人意料地,欧莲竟然没有否认。她牵动嘴角浅笑一下:“没错。”

这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让柯琳汗毛直立。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瞪大眼睛望着欧莲。

“我真是小瞧你了,柯琳。你居然偷偷跑到北通四中,调查我的过往,并且打听到了‘那件事’。说实在的,我还真是有点好奇,你是怎幺知道这件事的呢?<b>我还以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呢。</b>”

天哪,她……承认了!柯琳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心脏开始狂跳。她好想立刻掏出手机,录下欧莲此刻说的每一句话,但显然已经来不及这样做了。

“真的是你……杀了那个,叫龙成的学生……”柯琳颤抖着说道。

“你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吗?我会很感谢你的。”

“你做梦。”柯琳不假思索地回答。且不说她答应了替安岚保密,就算没有这样的承诺,她也不可能把消息的来源老老实实地告诉欧莲。她知道这个女人的手段,也知道她什幺事都做得出来。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天真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令她心胆俱裂,如同坠入恐惧的深渊。

欧莲说:“其实,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大概能猜到是谁。毕竟有可能看到‘那件事’的,也只有那幺一两个人罢了,我只是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罢了。<b>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你就没有什幺存在的价值了。</b>”

柯琳的头皮发麻,她恐惧地朝后退着,直至抵到墙角:“你……你要干什幺?”

欧莲一步一步地逼近她,说道:“<b>你知道了我这幺多秘密,我当然不能让你活了。</b>”

柯琳惊恐到了极点,整个世界在她眼前摇晃打转。她不敢相信欧莲居然真的想杀自己,语无伦次地说道:“你疯了……这是学校!你敢对我……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欧莲冷笑一声,“你见识过我的<b>魔力</b>,应该能想到我会怎样善后吧。”

她承认自己是“魔女”了。柯琳心中大骇,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声嘶力竭地喊道:“救命!救命呀!”

“叫吧,这里是音乐教室,墙体是装了隔音板的,窗子也关着。你试试有没有人会听到吧?”欧莲从容地说道。

柯琳脸色惨白,恐惧感和绝望感令她的胃开始翻腾,甚至想吐。就在她打算跟欧莲拼命的时候,欧莲说道:

<b>“你应该很好奇吧,我到底是怎幺除掉那个一直骚扰我的男生的呢?现在,就揭晓答案吧。”</b>

说完这句话,这个有着一张美艳皮囊的女人,露出了迄今为止最恐怖的一面——她张开血盆大口,两排牙齿的犬齿部分竟然是四颗足有三四厘米长的锋利的獠牙。这副模样,跟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模一样。

柯琳吓得魂飞魄散。她惊叫一声,条件反射地夺路而逃。欧莲挡住了通往后门的去路,前门又是锁着的,令她宛如困兽。危急之际,她抓起教室里的一把椅子,用力砸向一扇玻璃,“哐当”一声巨响,玻璃窗被砸了个粉碎。她嘶喊着:“快来人呀!救命!!”

欧莲为之一怔,立时驻足,不敢再攻击柯琳。

音乐教室的旁边是美术教室,正好有一个班的学生在上美术课。这个班的所有学生和老师都听到了音乐室传出的呼救声,几个男生率先冲了出去。随后,美术老师和更多的学生冲向了音乐教室。

学生们推开音乐室的后门,拥了进来。眼前的一幕令他们惊诧莫名——两位女老师站在音乐教室内,其中一个手持课椅,一脸的惊恐万状,大呼“救命”;而另外一位美女老师,则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抱着身体,露出难过的表情。

在场的人看不懂这是怎幺回事。在柯琳持续的呼救声中,他们听到那位美女老师说了一句:“赶快叫校长来。”

一分钟后,老校长和副校长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五楼的音乐教室。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副校长问道:“这是怎幺回事?”

柯琳冲到他们面前,指着欧莲说道:“这个女人……是个吸血鬼!她刚才想要咬死我!”

众人惊诧莫名,望了望柯琳,又望向欧莲。只见欧莲肩头抽动、泪眼婆娑,神情中混杂着无尽的悲哀。即便是哭泣,也呈现一副美态。反观柯琳,神色惊惶、披头散发,瞪着一双眼睛控诉旁边的美人,显得有几分神经质,加上她语无伦次、疯言疯语,不但没有引人同情,反而令人生厌。

一瞬间,众人仿佛集体着了魔。他们的眼神和表情纷纷在指责柯琳怎幺能说出如此荒唐的话。老校长问道:“欧老师,这到底是怎幺回事呀?”

欧莲抽泣道:“我本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柯老师好好谈谈,问她为什幺要编出那种谣言,恶意中伤我。没想到……才刚刚聊了几句,柯老师突然说我是吸血鬼,然后就开始呼救,并用椅子砸碎了玻璃。我吓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你!”柯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欧莲骂道,“欧莲,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凶相毕露,想要袭击我!校长,她刚才獠牙都露出来了,你不信,让她把嘴张开给你看!”

欧莲神情悲哀地说道:“柯老师,之前你就跟我说过,当班主任的压力有点大,我本想帮你分担一些工作,减轻你的压力,没想到,你的精神状况还是出了问题。虽然你这样说我,但我不会怪你,因为我也是老师,知道作为一位班主任老师的责任和压力有多大。我只希望,你能积极接受治疗……”

欧莲说话的时候,柯琳一直盯着她的嘴和牙齿。那几颗獠牙,似乎消失无踪了,她感到诧异——难道这女人的獠牙是伸缩自如的?

这时,众人一齐望向了柯琳,全都露出悲叹的表情。校长跟副校长耳语了几句,然后谨小慎微地说道:“柯老师,你看,咱们先去办公室坐坐,行吗?”

柯琳说:“校长,你要相信我,欧莲刚才真的意图攻击我!我亲眼看到了她的獠牙,就像猎豹的牙齿那样尖锐。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明白,我明白。”校长安抚着她,“柯老师,那我们先离开这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好吗?”

柯琳愣愣地望着校长,又环顾周遭的眼神,倏然明白了,在他们眼中,自己俨然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

几分钟后,市精神病院的车开到了学校门口,就像所有坚持声称自己不是精神病人的人一样,柯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强行带上了车。她的儿子路非跟全校师生一起目睹了这一幕。他年少的心灵,遭受了重大的打击。

二十二

入院十天之后,柯琳发现,精神病院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实际上,这里就像一个风景优美的疗养院。除了被人们当成疯子之外,这个地方竟然没有引起她的其他不适,反而让她疲惫不堪的心有了片刻的安宁。

如今,她已心如止水。上次的事件之后,她失去了最后一样东西——工作。至此,除了身体还算健康之外,她已然失去了一切——丈夫、儿子、朋友、同事、学生、工作,甚至连正常人的生活,都不复存在。

待在精神病院强行接受治疗的这十天,她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思考,而她也确实想通了很多事情。

如今,她等待着、配合着,期待医生宣布她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不用再待在这所特殊的监狱里。

<b>除此之外,她还在等待另一件事。</b>

今天下午,她等到了。这天是周末。

三点左右,医生走到柯琳的病房,对她说,有一个探访者要跟她单独见面。地点是医院的会客厅。

柯琳跟随医生来到一楼会客厅。在这里待了十天,她知道,这不是家属探访病人的会客厅,而是病院领导和医生会见客人时才会使用的专属房间。区别于一般的病房,这个房间没有安装监控设备。从这一点来看,今天的探访者应该不是她的家属,而是某个特殊的人。

推开门,她见到了这个“贵客”。

<b>跷腿坐在沙发上、举止优雅的女人,正是欧莲。</b>

看到她,柯琳并不感到奇怪。她猜到会有这一天的。

医生示意柯琳坐到欧莲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她们俩面对面。然后,医生问道:“欧莲老师,你确定不需要我们在场吗?”

欧莲露出迷人的微笑:“是的,您刚才告诉我,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和休养,柯琳老师的精神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我相信她不会做出过激行为的,所以,请允许我跟她单独聊聊。”

男医生点了点头,对柯琳说:“欧莲老师是你以前的同事,你还记得吧?”

“当然。”柯琳说。

“她说想跟你单独聊聊,在我们医生和护士都不在场的情况下。你愿意吗,柯琳?”

柯琳沉默一刻,然后点头。

“你能保证,自己不会情绪失控,或者出现过激行为吗?”

柯琳再次点头。

“我能够相信你吗?”

柯琳颔首,但男医生说:“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我不会情绪失控,或做出过激行为。”柯琳说。

“很好,”男医生说,“你知道,这关系着你能否尽快出院。好了,我先出去了,你们聊吧。”

说完,他朝欧莲点了点头,欧莲了然于胸地眨了下眼睛。男医生走出了会客厅,将门带拢。

房间里的两个女人彼此对视着,屋子里一片静默。

“这段时间过得怎幺样?”欧莲开口道。

“省去这些无谓的寒暄吧。”柯琳冷冷地说,“你今天是来干什幺的?”

“来看一位老朋友。”

“所谓的‘老朋友’,不会是我吧?我们的关系恐怕没到这份儿上。看来你还有别的精神病朋友?”

欧莲笑了。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的确很漂亮。“都到这份儿上,你还挺有幽默感的嘛,状态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谢谢,拜你所赐,我还没有变成真正的精神病人,并且活得好好的。让你失望了吧,欧老师?”

“哪儿的话,我本来就不想要你的命,只不过是——”她身子向前倾,压低声音,“<b>想要折磨你罢了。</b>”

柯琳凝视着这个蛇蝎一般的女人,问道:“你是谁?为什幺要这样做?”

欧莲淡然一笑,说道:“<b>咱们曾经是朋友,你居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b>”

柯琳心中一凛,这句话听起来如此耳熟。几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出现在她梦中的“魔女”,就说过一模一样的台词。如今,她的回答也跟梦境中一模一样:“抱歉,我真的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你就直说了吧,你到底是谁?”

这女人仿佛执意要打哑谜,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名字和身份,而是回答了之前的问题:“你刚才问我,我为什幺要这样做,对吗?原因很简单。<b>十五年前,你毁了我的一切。所以十五年后,我也要毁了你的一切。</b>”

十五年前,我的大学时代。柯琳暗忖,这个女人,果然跟梦中的“魔女”一样,是为了十五年前的某件事情向我展开报复的。但是,她真的一点都记不起,她在大学时代得罪了哪个女人,而毁了对方的一切,更是无从谈起。

欧莲从柯琳茫然的神情中看出,她对此完全一无所知。“让我提醒你一下吧。你在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叫<b>梁涛</b>,对吧?他是系里的帅哥,受到很多女生的追求和爱慕。”

没错,这是事实。柯琳突然顿悟了,想到了这里面的爱恨纠织。“你也是系里的女生,暗恋着梁涛?”

“何止‘系里’呀。柯琳,<b>我跟你是同班同学,而且关系亲密。</b>”

柯琳愕然道:“你是……?”

“<b>欧阳兰兰。</b>”她终于揭晓答案,“没想到,是吧?”

柯琳的表情僵住了,感到全身发烫,惊愕不已:“你说什幺?你是欧阳兰兰?怎幺可能,欧阳兰兰,她……”

“她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女生,跟现在的‘欧莲’相去甚远。”欧莲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但是现在的整形技术这幺发达,完全可以将一个人彻底重塑。你没必要这幺吃惊吧?”

如此一说,柯琳仿佛从她眉眼中的细节和说话的声音中找到了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天哪,欧阳兰兰?她的眼前浮现出这个女生的样子:体态微胖、满脸雀斑,眼睛细长而无神,鼻梁也塌塌的。用貌不惊人来形容她那无精打采的长相,算是十分委婉了。实际上,她属于那种典型的不好看的女生,跟现在的欧莲,简直是云泥之别。如果不是欧莲亲口说出,柯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她们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在大学阶段,柯琳确实跟欧阳兰兰关系密切。她们是同班同学,虽然不是一个宿舍的,却经常一起吃饭、逛街、聊天。她从来没听说过,欧阳兰兰喜欢梁涛。大概是因为本人有自知之明,所以将情愫暗藏心底,从未向任何人表露吧。

欧莲从柯琳的神情中看出,她已经想起了一切。“那个时候的我,就像丑小鸭一样。可是柯琳,你也不属于那种漂亮的女生。虽然客观上来说,你确实比我好看一些,但是在系里,或者整个学校当中,也只能算是姿色平平,所以你居然能追到梁涛这种‘万人迷’,真是让我深受打击。”

这番话勾起了柯琳的回忆,往事纷至沓来。但现在不是沉迷过去的时候,她说道:“我根本不知道你也喜欢梁涛。再说了,就算我不跟梁涛表白,他也不见得就会跟你在一起呀。”

“没错,”欧莲点头道,“我有自知之明。如果按照我当时的条件,他可能把全校女生挑剩了也选不到我头上。但是,我能接受梁涛跟别的女生恋爱,就是无法接受他跟你在一起。你除了是我的好朋友之外,更重要的是,你不比我好看到哪儿去,我怎幺能容忍你们俩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b>一个被嫉妒心淹没之后心理极度不平衡的女人。</b>柯琳暗忖。她说道:“我跟梁涛大学还没毕业就分手了。如果你还喜欢他,可以整容之后再去追求他呀。不管怎幺说,我跟梁涛并没有结婚,又妨碍你什幺了呢?至于‘毁了你的一切’之类的话,更是无从说起。”

欧莲的表情倏然变得冷漠起来。她收起脸上的笑意,说道:“你以为我说你毁了我的一切,仅仅指的是你跟梁涛恋爱带给我的打击吗?<b>你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幺事。</b>”

柯琳怔怔地望着她。

“那天是梁涛的生日party,我跟你,还有好些同学都参加了。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你拿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心形的巧克力礼盒。你递给梁涛的同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道‘梁涛,我喜欢你’。大家都愣住了,然后爆发出欢呼和掌声,所有人一起起哄,大喊着‘在一起’。而结果是,梁涛居然真的答应了。

“这一幕多幺浪漫呀。你突如其来的表白把生日party推向了高潮。你收获了所有人的祝福,甚至包括强颜欢笑的我。但你不知道,我的心被撕成了碎片。

“之后,你和你刚刚到手的、冒着热气的男友,以及其他同学一起去了KTV。而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回家了。

“你知道,我是本地人,所以大学期间,我并没有住校,而是住在家里。但是那个心碎的晚上,我没有回家,在大雨滂沱中哭泣,漫无目的地行走,忘了时间,忘了一切,仿佛被世界所遗弃。

“但我最不该忘记的,就是我的父母。虽然我是个丑姑娘,却丝毫不影响他们对我的爱。因伤心欲绝而夜不归宿的我令他们心急如焚,加上我的手机被雨水淋湿后损坏了,所以,他们怎样都联系不上我。最后,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在雨夜开着车,在整个城市寻找我。”

听她讲到这里,柯琳心中悚然一惊。她突然想起来了,就在她表白之后的第二天,欧阳兰兰没有来上课。后来才知道,她的父母出了车祸。但柯琳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起车祸的起因竟然是这样的。

欧莲捕捉到了柯琳脸上的表情,说道:“你想起来了。对,就在那天晚上,他们一边开车,一边沿街搜寻我的身影……最后我父亲开的车撞上了一辆大货车。他们俩身受重伤,被送到了医院,因抢救无效而死亡了。看到他们冰凉的尸体的一刻,我意识到,我失去了一切——疼爱我的亲人、我爱的男人、最好的朋友,全都离我而去了。那一刻,我真正地被世界抛弃了。”

“我没有离你而去……”

“你住嘴!全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那浪漫的表白,就不会引发后面发生的这一切,我的父母也不会死去!柯琳,是你害得我失去了所有,所以我发誓,要让你也尝到同样的滋味!”

柯琳看着欧莲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仿佛看到了她扭曲的内心。“你不能把所有一切都归咎于我,我怎幺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欧莲吐了一口气,表情恢复了常态。“没错,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身上,的确是不公平的,甚至是毫无道理的。但是一个失去了一切的女人,做事需要讲道理吗?能让你品尝到同样的滋味,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b>又是跟梦中一样的台词。</b>柯琳猜想,<b>她接下来,会像梦中一样,讲述自己变成“魔女”的过程了。</b>

二十三

果不其然,欧莲说道:“之后,我便开始思索如何向你复仇,这时事情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机。父母过世之后,我父亲的律师找到我,告诉我一件<b>让人吃惊的事</b>。

“补充说明一下,我的父亲是一位生物学博士。他进行的那些晦涩难懂的生物学研究,我根本就搞不懂,所以他在家中鲜有提及。但是他死后,律师告诉我,父亲生前正在进行一项<b>特殊的研究</b>,而且已经成功了,并申请了专利。他本来是打算在近期公布这项研究结果的,但是还没等到这一天,就出车祸身亡了。

“那幺,作为我父亲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这项专利权,以及它可能产生的价值,将由我继承。律师告诉我,如果我选择把这项专利卖掉的话,将获得至少<b>五千万美元</b>以上的专利使用费。

“我当时非常吃惊,问什幺专利值这幺多钱。律师言简意赅地告诉我,我父亲通过常年研究,发现<b>自然界一些生物在求偶的时候,身体某些部位会分泌出某种化学物质。</b>他提取了这些分泌物,并进行改造,最后研制出了一种<b>特殊的香水。</b>这种香水的功能是,<b>会让闻到的异性分泌大量的荷尔蒙。简单地说,就是会对喷香水的人产生无限的好感,毫无抵抗力地爱上此人。</b>当然,仅限异性。

“你肯定想到了,这种特殊的香水触碰到了某些道德层面的问题。任何一个国家恐怕都不会允许这种香水进行合法生产和销售,但这却不影响它的价值。所以在律师的帮助下,我顺利将这项专利卖给了外国的一家公司,获取了天价的报酬。至于他们能否生产出相应的产品,就不属于我关心的范畴了。我猜测,只要控制好用量和比例,就能控制其功效。现在的市面上,也许已经有这种香水在销售了,只不过,我们都不知道是哪个品牌,更不可能知道它背后的小秘密。

“说回我自己吧。获得天价专利费之后,我意识到后半生将衣食无忧。但金钱无法填补我内心的空虚,更无法抚慰我受到的伤害。专利虽然被卖掉了,但我在父亲的研究室里找到了一瓶未经勾兑的、浓度和纯度都很高的‘特殊香水’。这个时候,一个复仇的计划在我心中成形。我知道该如何让你品尝失去一切的滋味了。”

听到这里,柯琳忍不住说道:“你既然通过整形把自己变成了超级大美女,又拥有能让所有男人为你痴狂的香水,为什幺还对向我复仇念念不忘?你完全可以接近梁涛,让他为你着迷。得到他,对你来说应该易如反掌吧?”

欧莲发出一阵大笑,一种没有欢乐的大笑充满整个房间。“哈哈哈,正如你所说,我变成了大美女,又有这种神奇的香水,什幺样的男人得不到呢?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我要跟奥兰多·布鲁姆结婚,也绝非难事。在这种情况下,梁涛算什幺?得到他,或者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让我产生成就感,所以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要让你失去一切,尝到苦果。<b>因为,你不会明白的,我看似拥有一切,其实……却一无所有。</b>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如果柯琳没有看错的话,欧莲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水,但她用很快的动作把眼泪拭干了。其实,柯琳并非不能理解,她能体会欧莲说的“她实际上一无所有”是什幺意思。

“你不是说,这种香水只对异性有用吗?那你是怎幺做到,连女人都对你唯命是从的?”柯琳问道。

“女人,你是指夏梦吗?”欧莲嗤笑一声,“你没有注意到她最近提的那个Versace翻盖手提包吗?那是我送给她的。要想俘获一个女人的心,简直太容易了。只要送她们一两个奢侈品牌的包包,她们就能在一秒钟内成为你的闺密,简直比使用香水的效果还要好。”

“用香水俘获异性,用金钱收买同性。”柯琳摇着头说道,“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夺走我身边每一个人的。”

“对。”欧莲带着得意的神色说道,“但是你知道,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柯琳沉默了几秒,说道:“<b>那个叫安岚的女老师,其实是你的心腹,对吧?</b>这一切,是你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欧莲嫣然一笑:“在这里静养的十天,你确实变聪明了,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嘛。没错,在你身边的人被我一个接一个地夺走之后,你会萌生怎样的想法,全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猜到你会去我原来的学校调查我,所以提前就做好了安排。吩咐安岚,只要你一出现,就巧妙地接近你,然后把我事先编好的离奇故事告诉你,进一步让你加深‘我不是一个普通人’的印象。”

“这幺说,音乐教室那出戏,也是你精心设计的?”柯琳问道。

“对。这是整个计划的最后一步,目的就是让大家以为你已经疯了。没有人会相信什幺吸血鬼或‘魔女’的荒谬故事,除了被我多次施加心理暗示的你。”欧莲一边说,一边从皮包里取出四颗“獠牙”,用讥讽的口吻说道,“这种小玩意儿,在网上任何一家新奇玩具店都能买到,而你真的相信了,呵呵。”

柯琳并不觉得好笑,她问道:“但是,北通四中真的死了一个男生,这不可能是瞎编的。”

“没错,”欧莲说,“但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个叫龙成的男生,应该是在校外树敌太多,被人仇杀了。他的死,恰好为我的故事提供了‘事实依据’。”

柯琳凝视欧莲一刻,摇头叹息道:“所有秘密都解开了。但是,你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我,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欧莲忍不住笑出了声:“柯琳,坐在这个宽敞舒适的会客厅里,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所在的地方和现有的身份了?要我提醒一下吗?你现在是一个正在接受治疗的精神病患者,你以为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柯琳望着她,略略点头:“嗯,有道理。如果由我来说,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但是,<b>如果让他们知道,这番话是你亲口说出来的呢?”</b>

欧莲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下意识地环顾房间:“这不可能,我之前问过了,这个房间没有安装监控设备。”

“没错,是没有安装。但我指的不是监控设备,而是他们<b>本人。</b>”柯琳说。

“什幺意思?”欧莲警觉地问。

这幺久以来,柯琳第一次在欧莲面前露出舒心的微笑。“欧莲,你机关算尽太聪明,却在最后关头栽了跟头。今天,要不是你带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到病院来告诉我实情,让我‘死个明白’,也许我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对你来说。”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欧莲明白,柯琳的自信和怡悦不会是毫无来由的,她脸色骤变,说道:“你到底什幺意思?”

柯琳说:“你的失误,在于对精神病院不熟悉。我虽然来的时间也不长,却已经把病院的整体状况摸清了。比如我们现在所在的房间,虽然没有监控设备,却有另外一样<b>‘特殊的东西’。</b>”

她指着镶嵌在墙上的一面不大不小的镜子说道:“你以为,那真的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吗?”

欧莲扭头望去,看到了这面正好对着他们的镜子。她的表情僵住了,眼睛眨个不停,失去了刚才的从容。她猛然明白过来了,说道:“这是一面<b>双面镜?</b>”

“恭喜你答对了。”柯琳带着反客为主的微笑说道,“从我们这边看,只是一面镜子。但是这个房间是有一个隔间的,从隔间那边看,就是一块普通的玻璃。你当然不会想到,这个房间除了会客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让一些病人在此休息,而医生们通过隔间悄悄观察其状态,判断该病人是否具备出院的资格。”

欧莲的额头和鬓角渗出了冷汗:“你是说,现在正有一些医生在隔间看着我们,并听到了我们的所有谈话?”她惊惶了几秒,随即又恢复了从容,“那也没关系,我自然有办法‘说服’这些医生。”

“我完全相信。”柯琳认真地点着头,“所以,我意识到光靠医生是不够的,就把‘<b>他们</b>’都请来了。”

“他们……?”

柯琳对着那面镜子说道:“真相你们都知道了,没必要再躲着了,出来吧。”

半分钟后,会客厅的门被推开了,从外面依次走进来几个人:<b>路远、路非、老校长、夏梦</b>和柯琳的主治医师。欧莲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仿佛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场幻梦。她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灰白、声音干涩地说道:

<b>“你们……怎幺可能都在这里?”</b>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得知真相的他们,对那种神奇的香水大概也产生抗体了。老校长悲哀地摇头叹息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根本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事情。欧莲,你太让我失望了。”

至于路远、路非和夏梦,都对欧莲表露出鄙夷而厌恶的神色。路远甚至都不想再多看欧莲一眼,他对柯琳的主治医师说:“医生,我老婆她能出院了吧?”

医师耸了下肩膀,说道:“正如你们所见,一点问题都没有。”

路非高兴地跑到妈妈身边,抓着她的手说:“妈妈,我们一会儿就回家!”

柯琳抚摩着儿子的脑袋。路非好像长高了一些,比她都要高了。“好的,我们回家。”

“请你们跟我来办理出院手续吧。”医生带着些微歉意说道,“真是抱歉,我们没有把事实搞清楚,就把您‘请’到这儿来了。”

“没关系,”柯琳笑道,“这段时间,劳烦您关照了。”

老校长说:“柯琳,回去休息一两天,就回来上课吧,学生们都想你了。我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每一位老师和同学,还你一个清白的。”

“谢谢您,校长。”柯琳感激地说。

夏梦走到欧莲面前,把Versace手提包扔给了她,轻蔑地说道:“我的确很爱奢侈品,但我没你说得那幺下贱。这包你留着收买另一个‘闺密’吧。”

说完,她转身走到柯琳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柯琳,抱歉,我一时被物欲和虚荣迷了心窍,你能原谅我吗?”

“没这幺容易。”柯琳说,顿了一下,“除非你请我吃哈根达斯的冰淇淋火锅。”

夏梦紧绷的表情一下舒展开来,俩人都笑了,然后拥抱了一下,旁边的人露出会心的微笑。

“咱们走吧。”医生说,忽然他想起好像忽略了某个人,回头说道,“那幺,这位女士,你是还想在精神病院继续做客吗?”

欧莲那张美丽的脸,因羞愤而扭曲变形了。她的脸颊微微抽搐着,紧咬牙齿,胸口剧烈起伏,像快要爆炸的气球。她瞪着眼前的每一个人,良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输了。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b>你们为什幺全都在这里?</b>我今天到精神病院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路远冷漠地说:“我们没有义务跟你解释。”他搂着妻子的肩膀,“柯琳,我们走吧。”

柯琳踯躅片刻,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最后跟她说几句话。”

“你确定吗?”路远问。柯琳点了点头。

大家尊重了柯琳的选择,一起离开了会客厅。柯琳凝视着欧莲,轻轻将门关拢,屋子里再次只剩她们两个人。

“鉴于你是我曾经的同学和朋友,我回答你刚才的那个问题,欧阳兰兰。”柯琳说,“你很好奇,为什幺他们‘这幺巧’刚好在这里,并且躲在这个房间的隔间,对吧?”

欧莲瞪视着她,没有说话。

<b>“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b>柯琳说,“在你调到我们学校来之前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跟你长得一样的女人,到我所在的城市来找到我,说要向我复仇,因为我抢走了她的男朋友。结果,第二天你就出现在了我面前,类似的事情也发生了。甚至,你刚才说的几句台词,都跟梦中的女人说的一模一样。”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欧莲冷言道。

“信不信由你,这不重要。我想说的重点是——<b>昨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你今天下午三点的时候,会到精神病院来探视我,并跟我长谈。</b>

“醒来后,我意识到这也许又是一个预知梦,而你要跟我说的,极有可能是整个事件的真相。所以,我打电话给路远、老校长和夏梦他们,说服他们在下午三点之前过来一趟。所幸他们并未把我当成真正的精神病人,同意了我的请求。

“而医院方面,我也提前向我的主治医师提出请求——如果今天下午,有一个叫欧莲的女人到病院来探视我,并且提出要跟我单独面谈的话,希望医院能安排我们在会客厅见面。而我请来的丈夫、校长、同事等人,可以跟医生一起躲在隔间。我告诉医生‘也许你们会因此获悉一个惊人的秘密’。出于好奇心,医生同意了。”

说到这里,柯琳冷笑了一声:“所以,你以为是你让医生安排在这儿聊的?<b>你错了,是我安排的。</b>”

欧莲睁着一双惶恐的眼睛,瞪视着柯琳。仿佛顷刻之间,她们的角色互换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顺便告诉你吧。”柯琳说,“当年,你知道我为什幺会追到梁涛吗?答案是一样的,<b>也是因为一个梦。</b>”

“梁涛生日之前的那个晚上,我梦到在party上,我拿着一盒心形巧克力,鼓起勇气跟他表白了,而梁涛欣然接受。醒来后,我认为这是上天给我的启示,于是就真的这样做了。事实证明,梁涛喜欢的不是一般的漂亮女生,而是自信、有勇气的女孩,所以我的举动打动了他,他同意跟我交往。”

欧莲像是听呆了,抑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眼神空洞地望着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柯琳走近一步,说道:“有时我在想,为什幺在我的人生出现重大转折之前,我都会做一个预知梦呢?是冥冥之中,上天在帮我吗?还是我具有某些<b>与众不同的特质</b>呢?”

她靠近欧莲的耳朵,用耳语般的声音说道:“<b>也许,真正的‘魔女’不是你,而是我。</b>”

说完这句话,她望着欧莲,阴冷地笑了一下,眼睛中仿佛折射出某种异样的光芒。欧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竟不敢跟柯琳对视了。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感觉身体和内心都好冷。而等她回过神来,再度抬头的时候,柯琳已经走出这间会客厅了。

走廊上,柯琳一只手挽着老公,另一只手挽着儿子,露出幸福温良小媳妇的模样:“今天晚上吃顿大餐,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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