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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信封,却不见了。
(三)
邦夫走在虾蟆仓东隧道中。
他用盲杖敲打着地面,走向弓子等待他的公寓。
不知为何,他耳中响起了竹笛和太鼓的声音。临近七夕节,城里总会回荡着人们练习祭典鼓乐的声音。
曾经,他们一家三口每年都会去商店街参观七夕祭。直哉第一次自己买东西,也是在祭典上完成的。
那是他死前一年,三岁的时候。
直哉右手握着邦夫给他的两枚百元硬币,一个人走向杏子糖的小摊。他机械地迈着双腿,两手夸张地前后摇摆。直哉想买的不是杏子糖,也不是李子糖,而是裹着罐头橘子瓣的糖。可是摆摊的人没有听清直哉说什么,给了他一串李子糖。直哉虽然伤心地皱起了小脸,但那个表情转瞬即逝。等到他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满是成功买到东西的喜悦。直哉拼命迈着小腿,一边忍着不跑起来,一边奋力向前走,回到了邦夫和弓子身边。邦夫问他紧不紧张,他似乎不懂“紧张”这个词,却多少理解了话语的意思。只见直哉抿着嘴,看着他摇了摇头。可是,当邦夫把他抱起来,却隔着汗湿的短袖衫,感觉到小小的心脏在纤细的肋骨内侧激烈地跳动。后来他吃不完那串李子糖,弓子就把剩下的吃掉了。当时直哉对弓子说“送给你”,还露出了为自己骄傲的神情。他柔软的刘海上满是汗水,眼中还残留着第一次买东西的兴奋。
海风告诉他,现在已经穿出了隧道。
祭典的乐声也已消失,周围只剩下遥远的涛声,还有在空气中回荡的海鸥的叫声。
邦夫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空中的太阳,视野中遍布着形状不定的黑白色斑点。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这里曾经有过的、正在发生的,并且终将不为人知地持续发生的数不清的崩溃与再生。邦夫垂着双手,面部和胸膛迎向太阳光,任凭自己沉浸在那幅光景中。
还需要一点时间。
不知是多久。
可是,只需要一点就好。
他把右手伸进上衣内袋,取出信封,指尖用力,一只手向前探出,把信纸连同信封一起撕开。再一次。再一次。失明的双眼涌出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邦夫双手捧着撕碎的信纸和信封。下颌滴落的泪水,在地面上发出微弱的响声。他茫然地接收着那个声音,仿佛在计算生存的时间。他无法侧耳倾听,也无法捂住耳朵,只能面朝晴空,凝视那个满是黑白斑点的世界。
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夺走了邦夫手上的信封和信纸。
(四)
竹梨把包放在腿上,呆坐着动弹不得。
他把那封信落在什么地方了?莫非是在署里拿文件时,夹在文件里一块儿带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他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如果是不慎掉落,捡到的人会替他投进邮箱。就算没有投递,而是打开看了,结果也一样。信的内容必然会以某种形式传到警察耳中。如果信在警署内某个地方,他的同事发现后,看到信上的收件人,就会将其拿给署长。由于信封背面没有注明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它绝不会返回竹梨手上。
方才充斥着头盖骨的轮船汽笛声不知不觉消失了。竹梨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皮包。趁还有时间,他想完成别人托付给他的事情。
他在涛声和海鸥的叫声环绕下,拿出了邦夫交给他的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五张折成三折的信纸。展开信纸的瞬间,竹梨再次停下了动作。
他的脑海中,充满了困惑。
(五)
“他们免费调整了链条呢!”
小珂蹬着踏板,大声对旁边的山内说。山内也隔着两人之间的风声,大声回答道:
“两辆车,零元!”
“自行车店的叔叔真是个好人!”
“公园的叔叔也是个好人,他提醒我们车链子的事情了!”
“还告诉我们自行车店怎么走!”
世上有许多亲切而善良的大人。这让小珂感到很高兴,浑身充满了力量,更加用力地蹬起了踏板。因为上紧了车链,他感觉轮胎对他双腿的动作更有回应了。
“好想要辆新自行车啊。”
山内透着笑意的声音从风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是啊。”
他也用同样的声音回答。
不知是饭菜的味道变好了,还是周围的人发现了他们家的美味,最近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所以,父母过段时间说不定真的愿意给他买辆新的自行车。不过小珂决定,他要等到山内家里给他买新自行车再说。
他们看着小城风景,迎着秋风不断驰骋。他感觉体内充满了能量,就像一种光,替他催动双腿的动作。那可能是因为自己见到了久违的安见老师,向他表达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谢意。老师的眼睛瞎了,这让他很伤心。不过他相信,安见老师一定会很努力,继续给他人带来勇气,还有许多笑容。而且他一定也能让自己充满勇气和笑容。
“城里的景色真好啊。”
他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心情。他觉得应该有个所有人都知道,而且恰好能表达这种心情的日语词,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不过山内转过身来,朝他点了点头。
“嗯,真好啊。”
风吹起了小珂的头发,他的额头、耳朵尖全都沐浴在阳光下。他旁边的山内满脸汗水,脸上也散发着白色的光芒。看到那幅光景,他总算想起了方才要说的那个词。
“很和平。”
山内鼻尖迎着阳光,也朝他喊了一声。
“是啊,很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