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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喝杯咖啡,休息一会儿?”我问老师。
“休息一会儿……不错啊,就这么办吧。”
我与老师挪到桌旁。
“你来这儿也有一阵子了。”
“嗯,已经半年多了。”
“连载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听说连载启动以后杂志销量暴增,小众杂志能火成这样实属罕见。”
“纪实类连载果然受欢迎啊。不瞒你说,你开始连载以后啊,我这边的委托量也是直线上升呢。”
“真的吗?”
“你的文章能勾起读者的兴趣肯定也是一方面的原因。大家看了连载便误以为我是个名侦探,都跑来找我了。”
“这怎么是误会呢?您确实是名侦探啊。您都成功解决那么多案子了。”
“不过他们为什么会派你来呢?”
“我也不知道。主编某天突然把我叫去,让我去本地侦探事务所采访一下侦探的工作,写个纪实连载。当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撰稿人,跟外行半斤八两。”
“你刚来的时候,客户误以为你是我的助手,所以我才想到了顺水推舟,让你假扮助手的主意。”
“从助手的角度描写侦探如何大显身手倒是个新鲜的思路。”
“哪里新鲜了,这不就是福尔摩斯和华生的模式嘛。虽然从严格意义上讲,华生不是助手,而是福尔摩斯的朋友,但他几乎是以助手的立场参与办案的,说他是福尔摩斯的助手也不为过。想必你也会作为现代日本的华生被载入纪实类作品的历史。”
“现代日本的华生……这也太夸张了,”我羞得两颊泛红,“不过要是真能拥有这样的地位,那我还是很荣幸的。”
“只不过你要是华生,我就成福尔摩斯了。”
“说起福尔摩斯,您知道莫里亚蒂吗?”
“知道,不过也就知道个名字。他是福尔摩斯的宿敌吧?”
“您没看过福尔摩斯系列吗?”
“不,我当然看过,但没看全。就看过一些短篇,比如《红发会》《斑点带子案》什么的。”
“那您大概对莫里亚蒂了解得不多。他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物。”
“怪盗不是都很神秘的吗?”
“莫里亚蒂可不是怪盗。他是犯罪集团的核心人物。”
“是吗?不是莫里亚蒂一次次地发盗窃预告,而福尔摩斯一次次地挫败他的阴谋吗?”
“您好像搞混了。您说的大概是罗宾对加尼玛尔、怪人二十面相对明智小五郎之类的故事。”
“咦?这么说起来,福尔摩斯的宿敌不是罗宾吗?”
“在罗宾系列中登场的英国侦探叫艾洛克·夏尔梅斯(Herlock Sholmès)。这个名字是夏洛克·福尔摩斯(Sherlock Holmes)的变形词,日本出版社怕读者看不出来,所以习惯直接翻译成夏洛克·福尔摩斯。”
“哦……反正莫里亚蒂不是怪盗,而是犯罪集团的首脑是吧。”
“欧洲发生的重案有一半是他的‘手笔’,所以人们称他为‘犯罪界的拿破仑’。而且他的设计非常巧妙,哪怕动手的人失败了,警方也查不到他头上。”
“原来如此,他就是这样跟福尔摩斯展开了一次次激烈对抗?”
“那倒不是。纵观整个系列,莫里亚蒂只跟福尔摩斯碰上了两次。”
“才两次?”
“没错。而且其中的一次并不是正面交锋,福尔摩斯对付的是莫里亚蒂的手下。”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福尔摩斯的宿敌呢?”
“因为他杀了福尔摩斯。”
“啊?所以他是在最后一篇登场的?”
“不,搞了半天,福尔摩斯其实没死。”
“倒是老套。作品本来已经完结了,但人气还是很高,于是出版商逼着作者让死去的角色复活……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总之,莫里亚蒂就是这么厉害,让福尔摩斯几乎死了一回。”
“百年一见的名侦探对犯罪界的拿破仑,这肯定是一场头脑的巅峰对决。”
“不,他们来了场格斗大战。”
“格斗?这也太诡异了。福尔摩斯系列收官之作的高潮竟然不是推理,而是格斗……”
“没错,这非常诡异。更诡异的是,莫里亚蒂本人并没有在作品中正式亮相过。”
“啊?什么意思?”
“福尔摩斯的故事是由华生讲述的,但莫里亚蒂并没有出现在华生的旁白中,而是出现在福尔摩斯对华生说的话里。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只在福尔摩斯的台词中登场的人物。”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作者为什么要这么设计啊?”
“有人认为,这是因为莫里亚蒂是作者为了结束福尔摩斯系列而匆忙创造的角色,但我有不同的解释。”
“哦?怎么说?”
“也许根本就不存在莫里亚蒂这个人。他不单单是一个虚构的角色,哪怕在福尔摩斯系列的故事里,也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什么意思?”
“据我猜测,这可能是作者向读者发起的挑战。读者会下意识地认定‘华生和福尔摩斯都不会对读者撒谎’,于是作者就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设置了这样一个诡计。看得懂的读者懂就行了,所以作者也没有公开谜底。从这个角度看,莫里亚蒂登场的短篇作品《最后一案》的特殊性就非常明显了。福尔摩斯系列的故事大多是先抛出一个谜团,然后由福尔摩斯破解。然而《最后一案》中并没有需要破解的谜团,只是讲述了莫里亚蒂追击福尔摩斯,而华生发现的痕迹表明他们双双坠入了瀑布。作品看似没有设置谜团,但这其实是作者设下的机关,如果把作品本身看成一个诡计,那就说得通了。”
“你所谓的诡计是什么?”
“很简单。福尔摩斯为什么要编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物‘莫里亚蒂’,还要制造出两人同归于尽的假象?答案再简单不过了。因为福尔摩斯本人就是莫里亚蒂。这种双面生活让他不堪重负,于是他便决定让这两个人都消失。”
老师眉头一抽:“这个思路倒是新颖。可‘侦探等于犯罪之王’不是自相矛盾吗?”
“一点也不矛盾,反而能让一切得到合情合理的解释。为什么福尔摩斯能够解决一起又一起棘手的案件?因为他就是那个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
“解决自己策划的罪案能有什么好处啊?”
“首先,他能收获‘名侦探’的美誉。而且美誉能招来更多的委托。华生就相当于他的专属公关。”
“可这么做不是会减少犯罪带来的收益吗?”
“欧洲发生的重案有一半是莫里亚蒂的‘手笔’,所以即便在英国发生的一些罪案被破获,他也不会蒙受太大的损失。”
老师沉思片刻。“嗯,这个解释确实有趣。”他幽幽道,“但这终究是一个虚构的故事,随便你怎么解释都行。毕竟作者都去世了,也没法找人家核实。琢磨这种事情,恐怕称不上对大脑的有效利用吧?”
“就当这是一种消遣不是很好吗?”
“嗯,对享受这个过程的人来说,它也许是一种消遣吧。”
“而且它也不仅仅是消遣,这种训练对解决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案件也是很有助益的。”
“现实生活中的案件?比如?”
“您还记得那起私生粉擅闯偶像明星富士唯香家的案子吗?”
“嗯,你把它写成了一篇题为《私生粉》的报道。”
“搞了半天,罪魁祸首原来是她的前任经纪人。但那个经纪人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他是个狡猾的罪犯,不过案情本身还是很简单的。”
“富士唯香在医院看的那个咨询师恰好是您的熟人,对吗?”
“对啊。”
“我查阅了客户档案,发现在我来到这家事务所之前,您的委托人有一半是那位咨询师介绍来的。”
“你翻过客户档案?”
“嗯。”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老师板着脸说道。
“我是在完成助手的工作时发现的。”
“可你并不是真正的助手。”
“但当初是您让我假扮助手的。”
“我是让你在委托人面前演一下。以后不用再演了。”
“好的,我不会再翻阅客户档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