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寺 第六章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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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院中庭内，官轿已然备好，八名身强力壮的轿夫立在一旁，班头领着十名衙役骑马等待。狄公坐入轿中，洪亮也跟着进来。

官轿走近东门时，洪亮问道：“老爷，凶手为何非要大费周折、砍下两颗人头？为何又要换过尸身？”

“洪亮，有一点显而易见，即那名凶手——或者几名凶手！——并不在意曾三死后暴露身份，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却不想让曾三的尸身被人发现，同时还想瞒过另有一人被杀的事实，并想要隐匿那人的身份。不过很可能还有其他不甚明显的原因。无论如何，你我先不必忧心这些，当务之急是找到曾三的尸身与另一死者的头颅，想必就藏在紫云寺内，或是附近的地方。”

一行人马穿过东门时，几个游手好闲之徒原本在道旁的店铺与货摊上闲逛，眼见官驾出行，便好奇地尾随在后，想要看看究竟出了何事。这时班头举起长鞭呵斥几声，命他们不得跟来。

山脚下有一座石头牌坊，穿过之后，顺着树木丛生的山坡朝上走不多远，只见一行石阶直通上去。班头与众衙役纷纷甩镫下马，轿夫们放下官轿。狄公对洪亮嘱道：“洪亮，不必告诉他们到底要找什么！我就说是一口大箱子之类。”说罢走出轿门，抬眼一望陡峭的石阶，不觉面上犹疑，对班头说道：“大热天里走上山去，这一路可不轻松！”

“回老爷，这台阶大约有二百级，不过已是最快的路了。寺院背后有一条小径，顺坡而下便是官道，从那里还有一条近道直通北门。不过要走上山顶，却得花半个多时辰，只有打猎或打柴之人才走那边，前来寺内过夜的无赖闲汉都是走这里上去。”

“明白了。”狄公说罢，撩起衣袍前襟，迈步登上饱经风雨侵蚀的宽阔石阶。

走到半程时，狄公见洪亮已是气喘吁吁，于是命众人停下稍歇。行至石阶的尽头处时，只见一片野草丛生的开阔地，周围巨树环绕，对面立着一座灰石山门，两旁皆是高大院墙，望之森然可畏。在山门正上方，用七彩琉璃镶嵌成“紫云寺”三个大字。

“启禀老爷，沿着院墙边的小路一直朝右走，便是新建的庵堂。”班头说道，“如今女住持住在里面，另有一个随身侍女。小人还没去问过她们昨晚可否听到过什么动静。”

“本县想先看看案发之处，”狄公说道，“前面领路！”

前庭内铺有砖石，如今遍地杂草，墙壁也有多处塌陷。大殿高高耸立，左右两旁各有一座三层佛塔，虽然久经岁月侵蚀，仍是完整地留存至今。

“这种异域建筑，自然绝难与吾华的完美构造相提并论。”狄公对洪亮议论道，“不过从工艺角度而言，须得说天竺匠人确实手法精湛，那两座佛塔真是完全对称。据我看来，这寺院修建于三百年前，至今依然十分完好。班头，你是在何处找到阿刘的？”

庭院左边有一片密林，右边则是一片荒地，散布着许多大石。班头引路走到林边。狄公觉得此处比城内稍稍凉爽，暖风拂面，蝉鸣声不绝于耳。

“老爷请看，这里原是一个漂亮的大花园，如今却已杂树乱生，即使那些在大殿与庭院内歇脚的无赖闲汉们也不敢进去。听说林子里有不少毒蛇。”班头说罢，抬手指着一棵老橡树，“阿刘当时就躺在那棵树下，头枕在隆起的树根上。据小人推想，他杀死曾三之后想要溜走，结果周围一片漆黑，一不留神被树根绊倒，再加上当时喝得大醉，跌了一跤之后便不省人事。”

“明白了。进大殿去看看。”

几名衙役推开殿前的六折门，槅扇上朽木的碎片纷纷兜头落下。狄公走上宽阔的三级石阶，跨过高高的门槛，朝里面四下打量。只见殿内十分幽暗，仿佛巨穴一般，左右两旁各有六根石柱，支撑起粗大的横梁，梁上积满尘垢的蛛网垂落下来，活像一面面灰色的三角旗。后墙处隐约可见一张乌木香案，大约一丈多长、五尺多高，旁边墙上开有一扇窄窄的小门，上方高处有一扇四方形窗户，已用木板封起。狄公抬手指着窗户，对班头说道：“何不叫你的手下打开那扇窗子？这里实在太过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