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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惊又怕,只觉筋疲力尽,便在阁楼里睡了一夜,今早打算下楼取一罐清水与一盒糕饼。我小心翼翼走到二楼平台上,却听见颜主事与廖管家正在议论我昨日心病猝发而死一事,由此益证凶手多少已大功告成,即瞒天过海掩盖了杀人罪行,此人定是异常狡诈,且又心狠手辣,令我愈发觉得恐惧。午后我小睡了一阵,晚上听见房内再度传出响动,似是颜主事在说话,接着又没了声息,后来却听到有人在弹奏我最心爱的琴曲。除我以外,宅内再无旁人会抚琴,我便猜想或是外来之客,甚至就是凶手或其同伙也未可知。当时暴雨已停,要想窥探这神秘的真凶到底是何面目,正是绝好的机会,于是我悄悄从阁楼里下来,站在门边朝房内看觑,只见黑暗中坐着一个高大男子,留着一把长髯,以前从未见过。我心里十分害怕,赶紧转身又奔回阁楼中去。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狄公缓缓点头,琪玉很擅长推理作结,确是一个头脑聪慧的女子。狄公移过茶盘,为琪玉倒了一杯茶,眼见她几口喝干,方才问道:“闵小姐,据你想来,谁会是那意欲害你性命的凶手?”

琪玉愁容满面,摇头答道:“回老爷,我一点也想不出,而这茫茫然的毫无头绪正是令我恐惧之处!家中很少有客来访,因此我几乎不认得什么外人。军塞旁边的村子里住着一位琴师,以前倒是定期前来,直到去年为止。教授我书画的业师也曾在宅内住过一段日子。待我习完课业并与梁公子订下婚约后,更是深居简出,除了自家人,外客一概不见。”

“在此类案件中,我们总是从探寻动机下手。小姐想必是这田庄的唯一继承人了?”

“正是,我曾有一位兄长,不幸已于三年前亡故。”

“除你之外,还有谁会继承这笔财产?”

“回老爷,就是我的叔叔。”

“这倒是值得深究。我听说你那叔叔虽然家资富有,却十分爱财。”

“不不,这不可能!”琪玉叫道,“叔叔与家父一向十分亲厚,他绝不会……还请老爷早早打消这一念头。”说罢思忖片刻,略略迟疑后又道,“想来定是那姓廖的管家了。我知道他对我颇为钟情,虽然他从未开口吐露过,但我早已心知肚明。他身份低微,且又一文不名,当然不敢奢望能娶主家的独生女儿为妻。不过廖家也曾是书香门第,还出过两位有名的诗人,若是我自己有意,不定家父也会考虑这门亲事,然而他始终缄口不言,等到我与梁公子正式订下婚约,自然一切都为时已晚,我分明看出这消息令他颇为失意。不过,如此一个温厚谦和、知书达理之人,实难想象竟会……”

琪玉朝狄公投去疑问似的一瞥,狄公却未予置评,举杯呷了一口茶水,说道:“闵小姐,我认为翠菊非是死于误杀,并且确信她正是凶手意欲除去之人。我刚刚查验过她的尸身,发现已怀有身孕。据你想来,那腹中胎儿的父亲会是何人?”

“她遇到的所有男子怕是都有可能哩!”琪玉刻毒地说道,“翠菊一向懒惰,又淫荡成性,总在后院与那些青壮农夫们嬉笑调情,还满以为自己行止不端能瞒得过众人耳目,殊不知全被我在这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直是与烟花粉头一般下作,实在令人厌恶!正是她偷去了银柜里的金子。众人原本以为她已卷了金子悄悄逃走,当我发现她被杀时,才立时想到金子一定还藏在宅内某处。老爷说得一点不错,她并非被人误杀,正是那奸夫想要独吞所有钱财才下此狠手!我们必须赶紧搜寻,庄内众人能否保住性命,全看能否找出那二百两黄金了!”

狄公重又斟满两杯茶水,随口说道:“我倒听说翠菊是个纯朴稳重的姑娘,当令尊生病卧床时,对他照料得十分精心。”

琪玉闻听此言,不禁气得面红耳赤,“她哪里是照料我父亲!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只会一心笼络巴结,这才是她做的勾当!因此家母不得不三番两次将她赶出家父的卧房。我曾亲自撞见过一回,她嘴上说是帮忙整整被褥,其实合该整整自家衣服才是!故意敞胸露乳,还不是专为卖弄那两大块!正是借此手段,她才探听出银柜钥匙藏在何处,真是个诡诈多端的贱货!这边向家父时时谄媚讨好,那边又在外头与一个无赖暗中勾搭并怀上了孽种。还请老爷务必查问庄内收留的难民,那奸夫定是混迹其中,为了得到失窃的金子而杀死翠菊。”

狄公徐徐说道:“不错,我相信正是那奸夫害了翠菊性命,但我不信他会是个无赖游民,若是果真如此,他便绝无可能上楼潜入这闺房中杀人行凶。只有住在这宅内的某个人,才可能从容出入而不致引起怀疑。凶手用匕首刺死翠菊时,满以为房中再无他人,但是出门下楼后,不见你的人影,这才想到你可能一直都在外面露台上,并亲眼目睹了整个凶案,于是打定主意要唬得你不敢开口,便又再度上楼入室,给死者换上你的衣裙,此举正为警告你一旦泄露消息的话,亦会遭到同样的下场。如今你失踪不见,想必他心里也正七上八下、疑神疑鬼。还有谁知道你这藏身之处?”

“回老爷,并无一人,我原本打算昨日用过晚饭,再将此事告知家父。”

“好吧。”狄公说着起身离座,出门踱至露台上,熹微晨光之中,分明望见用来运载撞木的独轮车已然完工,众匪正从山洞中陆续牵出马匹。

狄公转回房中,重又落座,说道:“其实堪为疑凶者并不多。据我想来,主事颜远实为第一人。”见琪玉张口欲辩,迅速抬手示意一下,接着又道:“众人以为小姐猝亡后,他的漠然态度就很可疑,使人觉得实为刻意回避、免得亲见。廖管家是因为伤心凄恻而不忍目睹,然而颜主事并无此心结。他如果见过尸身,日后便可能被问起为何不对闵国泰先生言明死者并非小姐本人——如此一来,定会露出破绽,因此不想冒此风险。虽然闵国泰先生与其家仆辨别不出你和翠菊,颜主事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琪玉朝狄公投去惊恐的一瞥,出声叫道:“颜相公是个品格端方的谦谦君子!他又怎会自轻自贱,与一个粗俗平庸的乡下丫头做出这等丑事来!”

“要说洞察此类男女纠葛,想来我总比小姐更在行些。”狄公温言说道,“据我看来,那颜相公并非德行严谨之人,离开热闹繁华的州府,也是情非得已。我疑心他正是因为惹出了风流官司,才被其父送到此处长居而不得回城。颜老先生纵能宽宥容谅,但也是可一不可再,若是得知儿子竟诱骗了亲戚家的侍女,定会将他逐出家门不可。”

“岂有此理!”琪玉气恼地叫道,“颜相公生了一场病,因此才被送到乡下来休息调养。”

“闵小姐何出此言!像你这般聪慧的女子,似是不当轻信如此单薄的说辞!”

“这并非单薄的说辞!”琪玉执拗地说罢,起身又道,“老爷能否这就带我去见家父?我急于对他道出所有实情,然后再与他商议如何找到金子,那是我等保全性命的唯一指望。如果不能尽快寻出的话,飞虎团就会将这庄内杀得鸡犬不留!”

狄公亦起身说道:“闵小姐,我很乐意带你去见令尊令堂。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与我同去望楼,我想要问颜相公几句话,并且希望你也在场,以便立时证明他口中所言是虚还是实。若是他当真清白无辜,我们便去搜寻那二百两金子。”见琪玉又要生出异议,便指着外面大声说道:“老天!飞虎团已经来了!”

琪玉一听这话,吓得直奔到狄公身边。只见十来个匪徒骑马冲下山坡,后面还有一辆载有木器的带轮车,正被其余人簇拥拖曳着顺坡而下。

“他们运了撞木一路下山!”狄公大叫一声,抓住琪玉的衣袖,断喝道,“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那金子怎么办?”琪玉叫道。

“颜远到时自会道出,随我来!”

狄公拽着犹豫不决的琪玉,一路奔下楼去,这时望楼里开始鸣锣告警。二人快步穿过庭院,难民们也从屋内纷纷涌出,交头接耳鼓噪不已。狄公正要登上通向望楼的木梯时,一眼瞥见两名年轻力壮的后生正爬上门楼顶端,一张大渔网已在那里准备就绪。

狄公刚从平台上露出头来,颜远便大声叫道:“飞虎团正冲下山来,还带着一根撞木!他们……”话说到一半,却见琪玉从狄公身后冒出,不由得大惊失色,张口结舌地叫道:“你……你……”

“颜主事所见不虚,也是我命不该绝,”琪玉迅速说道,“这一向藏在阁楼中,如今被这位县令老爷带来。你当时并没看过尸体,因此不晓得死者不是我而是翠菊。”

此时从下方传来嘈杂的叫嚷声。东方已经渐白,只见四名匪徒正在墙外跃马跳踉,耀武扬威地挥舞着长矛,肩上的虎皮在晨风中飒飒飘动。狄公极目远望,昨夜一场暴雨过后,混浊的河面又见上涨,雾气却已散尽,有一个小黑点出现在远方。

狄公转过身去,对颜远厉声说道:“颜主事,如今真相皆已大白,正是你与闵小姐合谋杀死了翠菊。她怀了你的骨肉,并以此要挟与你成婚,但是对你而言,玩弄这个可怜的乡下姑娘只是一点顺便的消遣而已,你真正想娶的,是腰缠万贯的田庄继承人。闵小姐虽然钟情于你,但也深知自己的父亲决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况且已与梁家正式订下婚约,闵员外决不会将爱女许配给一个身无分文、行止不端的远房亲戚。飞虎团的出现,对你们来说自是天赐良机,正好借以摆脱困境。闵小姐先从银柜里偷出金子并妥善藏起,接着你二人合力害了翠菊性命,并给死者换过一件本是闵小姐的长裙,仓促之下来不及套上中衣。闵小姐自己藏入阁楼中,而颜主事你则小心行事,务必使得只有闵国泰先生与其家仆得见尸身,过后又立即收厝入棺,如此一来,人人都以为死的便是闵小姐了。翠菊背上的刀口被仔细擦拭干净,并用一片膏药贴住,即使闵国泰先生亲眼看到,也会以为那膏药是她生时为了敷住伤口而贴在背后的。事实上闵先生根本不曾脱衣查看过尸身,心里也不曾有过杀人害命的念头,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既然闵先生并未解开死者的衣裙,也就不晓得里面未着中衣——如果看到的话,或许会令他寻思一二也未可知。”

“故事编得倒是不坏!”琪玉轻蔑地说道,“照你这异想天开的说法,我们过后又会有何举动?”

“这个自然不难推断。当飞虎团前来攻打田庄时,颜主事便趁乱溜走,与你一起躲在阁楼中。等到匪徒们杀尽庄内老小、洗劫一空并扬长而去后,你二人再从藏身之处下来,等待洪水退去。你深知飞虎团通常不会放火烧屋,因为惧怕烟火升腾会引起对岸军塞的注意。过后你们将携了那二百两金子,一同去城内悄悄住下,等到合适的时候,闵小姐再去官府现身,先讲述一段悲惨的经历,自己如何被飞虎团绑去,受尽种种折磨,最后又如何逃脱魔掌云云,然后要求继承闵家财产,因为你本就是合法的继承人。钱财一旦到手,你二人大可远走高飞,结为夫妻,从此生活优裕,虽然这一切将以闵小姐年迈的双亲外加四五十条人命为代价,但是想来你们也不会十分在意。”

狄公见琪玉与颜远默无一语,接着又道:“只可惜你们运气不佳,昨晚偏偏遇上我过路投宿,不但发现了这起杀人案,还从秘密阁楼里寻出了闵小姐。不过闵小姐端的是聪明过人,这话先前我已说过,如今还想再说一次。你讲述了一个听去甚为合情合理的故事,如果我信以为真,此时你必已侥幸地寻出藏金来了。交出这笔赎款后,一切亦将化险为夷,翠菊已被除去,你与颜远大可暂且忍耐一时,等日后将闵家财产抓在手中,再伺机一同私奔。”

这时响起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匪徒们正推着撞木,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行进,直朝田庄正门而来。

琪玉两眼喷火直盯着狄公,一张惨白的面孔几近扭曲,狄公看在眼里,不禁心中默念“如饥如渴”。只听她突然叫道:“都是你这狗官跑来坏事!我才不会告诉你金子藏在何处。如今大家都难逃一死,连你也跑不了!”

“别做傻事!”颜远大叫一声,瞧见另有一队匪徒挥舞刀剑顺坡冲下,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忙对琪玉又道,“老天在上,你千万得说出金子藏在哪里!你对我有情有意,总不能眼看着我被这伙歹人活活砍死吧!”

“然后你就可将所有罪过都推在我一人头上了?我的好人儿,告诉你休想!倒不如黄泉路上大家结伴同行,你那心爱的小淫妇翠菊姑娘已经先走了一步!”

“翠菊……她……”颜远嗫嚅说道,“是我心意不坚抛闪了她,当真愚蠢透顶!她不但一心爱我,且又不求任何回报!我本不想害她的性命,你却非说为了不留后患,我们必须除掉她,而我这蠢人到底还是选中了你和你的万贯家财,一个丑陋歹毒的大头女人!”琪玉闻听此言,不禁踉跄后退几步。只听颜远又喑哑说道:“而她才是无可挑剔!我本来可以搂着她那丰润玲珑的身子夜夜销魂!然而却非要与你这干瘪的皮包骨厮混在一起,还不得不陪你一同做些没用的下流花样!我恨透了你,我要……”

狄公忽听背后一声惨叫,急忙转过身去,然而为时已晚,只见琪玉已翻过栏杆,坠下望楼。

“这下我们全完了!”颜远大声叫道,“再也没法找到金子,她从未对我说过藏在何处……”

颜远蓦地住口不语,凭栏俯身朝下望去,面露骇异之色。琪玉落在一堆大石之中,直跌得头歪颈折,只见一个匪徒跳下马背,走上近前,弯腰从死尸身上扯下耳环,又摸摸两只衣袖,却是一无所获,站起身来怒骂一句,拔剑猛砍向尸体腹部,竟至肚破肠流。

颜远转身一阵剧烈作呕,两手捧着肚子,到底吐出几口秽物来。狄公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从地上拽起,怒喝道:“你究竟如何谋害了自己的心上人,还不从实招来!”

“我没有杀她!”颜远喘息说道,“是琪玉说从银柜里取金子时被翠菊看见,因此非得除掉她不可,然后这女魔头就给了我一把尖刀,命我必须下此狠手。她二人当面对质时,翠菊道是从未盯过她的梢,这时琪玉突然从我手中夺过匕首,用刀尖指着翠菊的胸口,恶狠狠地说道:‘你扯谎!把身上的衣服脱了,让我瞧瞧你究竟拿什么好处迷住了我的男人!’翠菊吓得要命,战战兢兢脱下衣裙,她又逼着翠菊立在床边,将两臂举过头顶。屋内寒气迫人,翠菊冷得直打哆嗦,那恶女人用刀身轻轻划过翠菊的前胸后背,口中不停说着下流话。翠菊又惊又怕,哀吟不止,每次想要躲开时,琪玉便会转而以刀尖相向,还低声加以威胁,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我只能呆立一旁、束手无策,生怕她一时狂怒,伤到那无力自保的可怜姑娘,轻则见血,重则身残。眼看琪玉终于放下刀尖,我赶紧上前捉住她的肩膀,大叫停手,她却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傲然命令瑟瑟发抖的翠菊转过身去,然后伸出左手,冷冷地轻抚一下肩胛边缘,猛地将匕首深深刺入了翠菊后背。<a id="jzyy_1_30" href="#jz_1_30"><sup>(9)</sup></a>

“我踉跄后退几步,靠在墙上,才算勉强站稳脚跟,脑中一片昏乱,只是呆呆观望。只见她将翠菊放倒在地,小心止血后又揩干血迹,嘴里不停哼唱着一支可怕的小曲,接着贴了一片膏药在伤口处,收起翠菊的衣物,整整齐齐卷成一个包裹,再给翠菊换上一条她自己的白裙,叫我一同将尸体挪到床上去。她给翠菊扎腰带时,面上平静如常,就好像在梳妆台前自行穿衣打扮时一样,那景象真是……真是难以言喻!”

颜远两手掩面,半晌后才又抬起头来,极力自持一下,开口问道:“老爷是如何看穿我们的?”

“闵员外执意要我在闵小姐房中过夜,正是这委婉的暗示引着我走对了路。闵员外十分疼爱自己的女儿,但也深知闵小姐因为长期多病、忧心忡忡,内心变得阴暗扭曲,因此怀疑她的暴卒可能另有隐情。我与闵小姐在闺房中交谈时,她始终镇定自若,不过痴狂之情正如火苗一般危险,哪能轻易包藏得住,我对翠菊的一句称赞和对你的几点苛评,便足以激得她原形毕露。至于你颜主事,则远不及她那般擅长做戏。庄内人人都以为大限将近,因此惶惶不可终日,唯独你与众不同,然而在我看来,你却并无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甚至恰恰相反,看去更像是一个懦夫——方才的一幕便足以为证。你用几近轻浮的语调议论我们即将临头的厄运,正是因为你想的不是死而是生,正满心盘算着如何利用情人的万贯家财而坐享富贵。你适才提到翠菊衣带上打成的蝴蝶结,这正是本案的关键之处,只有女人才会打得出如此复杂的结子来,这对闵小姐来说十分平常,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因此留下了自我暴露的线索。”

颜远听得目瞪口呆,狄公又道:“且罢,我相信你方才所述全是实情,闵小姐确是主犯真凶,你懦弱无能,只是受她利用的工具而已。但是身为一桩杀人案的从犯,你亦将被押至法场,砍头示众。”

“押至法场?”颜远放声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里夹杂有哭腔,这时下方复又传来轰鸣之声,“你这蠢货竖起耳朵听听!飞虎团正在大力撞门哩!”

狄公默然倾听,不发一语。过不多久,隆隆的撞击声戛然而止,片刻寂静之后,忽又传出一片叫骂号呼。

狄公凭栏俯瞰,对颜远说道:“你瞧,他们开始溃退逃命了!”

只见匪徒们丢下撞木,骑在马上的几人疯狂鞭打着坐骑,朝山坡方向疾驰而去,徒步行走者则跟在后面一路狂奔。

“他们……他们为何忽又散去?”颜远疑惑不解地问道。

狄公转身指向黄河,只见一艘庞大的战船正迅速驶来,长长的桨片整齐而有节律地拍打着水面,使得大船得以右转行至岸边。五彩旗幡迎风招展,甲板上站满了头戴尖盔、手持长戟的兵士,船尾则是一大群披着彩衣的战马,用铁链紧紧拴在一处。另有一条形制稍小的船只跟在后面,船上堆满木料与成捆的麻绳,还有一群身着褐色皮衣风帽的人,正忙着给推车安装轮轴。

“就在昨晚,我给军塞统领送去一封书信,”狄公徐徐说道,“信中道是臭名昭著的飞虎团正在此地滋扰,请求派来一队骑兵与一队掘子军。骑兵前去围剿匪帮,工兵可修复缺口处的断桥,从而使得我的手下随从能前来汇合,与此同时,我也正好可以了结这桩杀人案。我受命前往京师长安,不得延误,但愿今日午后便可准备就绪、上路出发。”

颜远盯着正在靠岸的船只,双目圆睁,似是无法置信,哑声问道:“老爷又是如何将书信送过去的?”

“我另组了一支自己的飞虎团。”狄公说道,“昨日傍晚,我先写下十来封内容一模一样的书信,封好后交给一个在宅内放风筝的少年,嘱咐他在每只大风筝上附带一封信,然后再逐个放飞出去,等风筝飞到高空后,便割断线绳。当时北风正劲,我暗自希望至少会有一两只鲜艳夺目的风筝能够吹到对岸的村庄里,被人拣到后,再送至军塞统领面前,看来果然不出所料,终于天遂人愿。飞虎团眼看覆灭在即,颜相公也预备认罪伏诛吧。”

<a id="jz_1_22" href="#jzyy_1_22">(1)</a>见《铁钉案》。——原注

<a id="jz_1_23" href="#jzyy_1_23">(2)</a>在荷文本中,此句仅为:“狄公勒住马匹。”

<a id="jz_1_24" href="#jzyy_1_24">(3)</a>在荷文本中,此人姓王。

<a id="jz_1_25" href="#jzyy_1_25">(4)</a>在荷文本中,此处为四百多人。

<a id="jz_1_26" href="#jzyy_1_26">(5)</a>“秋心”即“愁”。

<a id="jz_1_27" href="#jzyy_1_27">(6)</a>在荷文本中,这首歌词大意相同,但其中某些词句与表述有所区别,“秋杪之玫”为“秋杪之菊”,“秋杪之鸿”为“秋杪银鸿”。

<a id="jz_1_28" href="#jzyy_1_28">(7)</a>此处有误,应为二层平台。

<a id="jz_1_29" href="#jzyy_1_29">(8)</a>在荷文本中,此处为一百年。

<a id="jz_1_30" href="#jzyy_1_30">(9)</a>在荷文本中,以下另有一段:“颜远住口不语,虽则寒气迫人,扭曲的面上却汗水直流,再度开口时,几乎难以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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