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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一章结尾我只写出了凶手的名字,而且不上不下,也未加任何说明,为此好像有大批读者致信出版社表示了抗议。
真的非常抱歉。但我也无可奈何。因为之后刀城言耶先生很快就回去了。
先生说完前一章的最后一句话后,笑道:“现在是杂志连载,所以在这里断章比较好吧。”
他又说,等《迷宫草子》的下一期——刊登《第二十三章 来自读者投稿的推理》的那一期——发行后再来叨扰,说完就告辞了,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我。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过得十分苦闷。刀城先生究竟得出了什么样的推理结果,掌握了什么样的解释呢?我尽为这些问题伤脑筋。
所谓的“某人”是谁?“某个场合”又是哪里?“本来一定会做”的要事是什么——我反复研读了几遍原稿,但依然不明就里。而且,在那个重要时刻“什么都没做”,意味着“某人”其实可能是一个与众人所持印象大相径庭的人物。想到这里,虽已事过境迁,但我仍感到了阵阵寒意。因为这可以解释为“某人”有着表里不一的两张面孔……
说来惭愧,我还离开了村子一段时间。因为在刀城言耶先生下次来访前,我实在没有勇气留在这里。光是想到在此期间可能还会弄伤唯一幸存的左脚踝,我就立刻出了村子。至于再度回到媛首村,已是《迷宫草子》发行后的事了。
翌日,刀城言耶先生和上次一样,在午后两点半左右突然大驾光临,就像算好了时间似的。这天不巧也是个雨天,从早晨开始就阴雨连绵。媛首山怪案之谜即将解开,就这层意义而言,现在的氛围或许是最合适不过的。
草草寒暄过后,我把先生让进了客厅。
“十三夜参礼事件的凶手真是二守家的纮弍少爷吗?”
我麻利地沏完茶,火速启动了前一次话题的后续部分。
“是的,完全正确。”和我的急躁态度相反,刀城先生心平气和。
“但妃女子小姐遇害的那段时间里,他不是在媛首山外吗?换言之,御山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密室。所以他有不在场证明——”
“是这样。不过,只要明白了我上次所说的唯一事实,媛首山就不再是密室,纮弍氏的不在场证明也将不复存在。”
“到底是什么事实?”
“你觉得一连串命案的中心……其核心处究竟存在着什么?”
“啊?这、这个嘛……不就是一守家的继承人问题吗?”
“是啊。不过光有这个的话,就是很常见的争端根源了,在所有的乡下老式家族里都能见到。”
“但秘守家有淡首大人的作祟……您想说的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刀城先生探出身子,似乎有点兴奋,但他随即又用冷静的语气说道,“话虽如此,但异象本身可能不是问题。”
“怎么讲?”
“某些时候,应付异象的人却往往会播下厄运的种子……”
“所谓的‘某人’果然是指藏田甲子婆婆吧?”
“为了让一守家继承人长寿郎氏平安成长,她可是从使用婴儿洗澡水的那一刻起,就不断在各种场合施行各种咒术来守护他了。”
“嗯,我想她在长寿郎少爷身上布下了一切可用的咒术类防御。”
“然而,如此细致入微的她,却在长寿郎氏最重要的某个场合什么也没做……”
“所谓最重要的场合……是指十三夜参礼吗?”
刀城先生摇头。
“啊,是二十三夜参礼吧?”
他再摇头。
“这样的话,剩下的就只有婚舍集会——”
但是,从他那里得到的回应,却是第三次表示否定的摇头。
“但、但是接下来就……难道是三夜参礼?但那时甲子婆婆可是非常周到地——”
然而,我没来得及说明,他已第四度摇头:
“比三夜参礼还要早。”
“还要早……婴儿的时候吗……”
“不对,是出生的一瞬间啊!”
“……”
“《第十章 旅行二人组》中,刀城言耶对高屋敷巡警说过,孩子的死亡率历来就高居不下,生孩子也辛苦,所以人们会对刚出生的婴儿破口大骂,比如‘生了这么一堆粪’‘这个狗娘养的孩子’‘生了个讨人厌的娃哟’等,让世间知道这孩子不是可爱的人类婴儿,使其不被妖魔伤害。因为人在降临这个世界的瞬间,最有可能被邪恶之物缠身。”
“文章里的确是那样写的。”
“但藏田甲子婆婆在最重要的出生瞬间,完全没采取任何举措,是她不懂和婴儿出生有关的那些咒术吗?”
“这……应该不会。”
“我也这么想。懂才是理所当然的。”
“也就是说,甲子婆根本没有守护长寿郎少爷的意思……”
“但你看她在孩子出生后全身心投入的样子,这个说法怎么也无法接受不是吗?”
“嗯……而且把她召回一守家,原本就是为了让富贵夫人平安生产,如果生了男孩一定还会让她担当乳母之职。”
“然而,面对继承人出生这一重大场面时,藏田甲子婆婆行事极为普通,轻描淡写就完事了。和任何地方的产婆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呢?”
“怎么想都觉得矛盾不是吗?”
“嗯,很没道理。”
“不过,这样考虑你看如何?其实她做了某件事。但是,由于这件事看起来太自然了,所以我们没能领会其中的含义。”
“究、究竟是哪件事啊?”
刀城先生停顿了片刻,才道:“就是把出生婴儿的性别反过来报。换句话说,明明最初生下来的不是妃女子小姐而是长寿郎少爷,但她却大叫‘是女孩’;妃女子小姐出生时她又说‘第二个是男孩’。”
“……”
“关注一下通报性别的方式,你就会觉得奇怪了。明明众人都盼望生个男孩,为什么她还要大叫‘是女孩!’?当盼望已久的男孩降生时,她的声音却‘沉着镇静、不带丝毫慌乱’。怎么看这反应都正相反啊。”
“这么说,兵堂老爷笑也是……”
“当然是因为生下了期望中的男孩啊。富堂翁和兵堂氏应该事先就从她那里听说了这种咒术。不过之后除了自然会知晓的富贵夫人,他们只告诉了家庭教师佥鸟郁子,余人则一概不曾透露。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持咒术的效力吧。”
“那样的话,兵堂先生让二守家的异母私生子继承一守家的计划就——”
“根本就没那回事。兵堂氏似乎说过要把妃女子小姐嫁给纮弍氏,从这一点我们就能明白,就算他和二守家的笛子夫人之间有私生子,那也应该是纮弌氏。但亲生儿子又如何?如果纮弌氏成了秘守家继承人,一守家和二守家的关系就会发生逆转。何况二守家还有笛子夫人的丈夫纮达氏在。不管对富堂翁怎样心存叛逆,兵堂氏也不会希望这种情况出现吧。”
“对、对啊……”
“他纯粹是为了男孩降生、后继有人而高兴。”
“可是,那也太……换言之,两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对换了性别,然后就这样被抚养长大啦?也不用做得那么过分——”
“可不可以这么说呢,淡首大人的作祟就是那么强悍。”
“啊……”
“没错,至少富堂翁和兵堂氏,尤其是被请回来的藏田甲子婆婆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淡首大人或许不是唯一的问题。富堂翁有过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在孩童时期就夭折了。”
“一枝夫人对参拜媛神堂十分热心,风传孩子早夭就是源自她的执念……”
“富堂翁知道了姐姐的不轨举动后,命令藏田婆婆无论如何也要让兵堂活下来。而她也用身家性命担保,发誓保护婴儿,抚养他长大成人。据熟知掌故的老人所言,她俩还上演了一场斗法似的激烈交锋呢。”
“甲子婆婆再度被要求做同样的事,而且这次是从婴儿出生前就开始……”
“没错。然后,根据从前的经验,藏田婆婆认为通常手段恐怕无法对抗淡首大人的作祟和一枝夫人的执念。所以她在孩子出生的一瞬间,就设下了非常宏大的咒术。”
“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妃女子小姐才是男孩,才是真正的一守家继承人了?”
“是的。因为一开始就颠倒了性别。假如第二个也是男孩,想必也会被当成女孩抚养吧。”
“不对啊,如果两个都是男孩,而且都把他们当作女孩平等抚养,我感觉在逻辑上完全没问题。但这次甲子婆不仅把一守家的继承人取名为妃女子,还布下机关把人们以为会降临到长寿郎身上的各种灾厄引向了妃女子。这样一来,特意施行颠倒性别的咒术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骗人先骗己,以毒攻毒——我想这就是他们的思路。藏田婆婆认为不做到底就没有胜算,所以才下定了决心吧。再说她想必是预见到了,只要最初颠倒性别的咒术成功,就能筑成最好的防御。”
“按说妃女子小姐是一守家的女儿,却也体弱多病,这不是因为‘她’承担了长寿郎少爷的所有灾厄,而是因为‘她’自己就是男孩,是真正的继承人。”
“同理,长寿郎氏身为男孩体格却很纤弱,也不是因为‘他’是一守家的男孩,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女孩。假如长寿郎氏真是男孩,那么即便有妃女子当替身,也不可能从小到大几乎不生什么病。作为一守家继承人,那也未免太不自然了。”
“确实……”
“这种互换在幼年时期还不要紧,但等他们长大后就出现了种种不良后果。”
“不知从何时起,妃女子小姐变得举止粗鲁态度蛮横,做事也很乖张,您是指这个吧?”
“多半是到了青春期,被迫颠倒性别的负面影响开始显现了。但这时,一守家的女孩中偶尔会出一两个精神失常的狂女的先例,成了最合适的隐身衣。”
“那还不把人逼疯啊。”
“所以藏田婆婆决定在十三夜参礼时让两人换回原先的性别。我想她本来是打算等到二十三夜参礼的。但看到妃女子的情况,她断定无法再维持下去。再说了,从昔日的例子来看,男孩夭亡基本上发生在出生到十三夜参礼之间。”
“那么,十三夜参礼那晚……”
“我们把当天的大致情形从头说一遍吧。”这时,刀城先生喝了一口早已变凉的茶,“支走斧高君后,长寿郎氏和妃女子在祭祀堂恢复了原貌。此时两人已互换身份,为便于理解,我用‘长寿郎(女)和妃女子(男)变成了长寿郎(男)和妃女子(女)’来表述。”
“这样一来,名字和性别终于一致了。”
“不过,这不是第一次。三夜参礼时藏田婆婆也把两人换回去过。考虑到那天是参拜淡首大人的特殊日子,那么做实在很大胆。那也证明藏田婆婆对平日里所施咒术的效力是如何地自信。因此,她认为不在三夜参礼这个特殊的日子实施大型咒术会显得不自然,制造了替换两人性别的假象,然而其实是换回了原样。连淡首大人也完全……不、不,还是别信口开河的好。”
不知刀城先生此言是否出自本心,但是,看他脸上露出了少许畏惧之色,我用力点了点头以示鼓励,接住他的话茬:
“也就是说,十三夜参礼时,最先从祭祀堂出来的是长寿郎(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