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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调的等待音从未让人感到如此漫长。无人接听。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方木几乎已经把油门踏板踩断,时速表上的指针正接近危险的数字,然而,他已经完全意识不到这些了。
雪后的城郊公路上一片湿滑。在路上小心翼翼的驾驶员们惊恐地看着这辆疯狂的吉普车,怀疑它在下一秒钟就会翻到路基下面,车毁人亡。然而,在不断的侧滑和摇摆中,这辆吉普车依旧飞也似的向市区狂奔。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您所呼叫的号码无人应答,请稍后再拨”,方木一边狠踩油门,一边拨通了杨学武的手机。
刚一接通,方木就大吼道:“快去找米楠,快!”
“什么?”杨学武先是迷惑,进而焦急,“米楠怎么了?”
“她有危险!”方木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快去!”
“我马上去!”杨学武二话不说,立刻挂断了电话。
从龙峰墓园开进市区只用了短短十几分钟,然而对方木而言,却像一个世纪那样难熬。此时已近晚上9点,市区内的车辆却依然很多。红灯,径直闯过。车辆拥堵,就在人行道上强行穿越。什么交通规则,什么职业形象,方木统统都顾不上了。在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名字。
米楠!米楠!
电话突然响起。方木单手握住方向盘,急转过一个街角,几乎把路旁的垃圾桶撞飞,另一只手接通了电话。
“喂?”
“我找不到米楠。她的手机无人接听。”杨学武的声音同样焦急万分,“不过,手机定位显示她就在她家那栋楼附近。”
“五分钟后到。”方木急忙补充道,“叫救护车,还有,你带着枪。”
“知道了。”
四分半钟后,方木把车停在米楠家楼下,径直扑到楼下的对讲门前,狂按403室的门铃。
无人应答。
方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又连按其他住户的门铃。很快,一个苍老的男声在对讲器中响起:“回来了?”
“开门!快点开门!”
“你是谁啊?”
“警察!”方木急不可待地吼道,“快开门!”
“嗯?你是哪儿的?”男声既慌乱又充满犹疑,“有什么事儿么?”
“操!”方木不再跟他废话,急速查看着对讲门。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窗,外侧罩着不锈钢制网格。方木把手插进网格间,右脚蹬在门上,随着一阵金属断裂的脆响,网格上的焊点被方木生生拉开!
方木丢下网格,挥拳捣碎玻璃窗,然后把胳膊探进去扭开门锁,立刻冲进了楼道里。
快步登上四楼,方木直扑到403室门前,连连拍打着房门。
“米楠,米楠!”
室内一片死寂,毫无声息。
方木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头上也是冷汗涔涔。
她不在家,还是已经……
402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男人探头出来,看到状若疯魔的方木,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缩回头去。
方木来不及理会他,上下打量着403室的防盗门。厚重的铁门看上去牢固无比,光秃秃的门面上除了一个把手,再无可以下手的地方。
方木拽住把手,蹬住墙面,死命向后拉拽着。然而,无论他多么用力,防盗门除了发出难听的吱嘎声之外,依旧毫发无损。
怎么办,怎么办?!
方木已经失去理智,一边徒劳地拉拽着房门,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米楠,米楠!”
正在此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眼间,杨学武就冲了上来。
只消一眼,杨学武就已经判明了情况。他一言不发地拽开方木,抬脚向门锁上猛踹,之后又去拉动把手,防盗门却仍然牢牢地镶嵌在门框上。
杨学武骂了一句,转身示意方木退后,随即拔出手枪,一手挡在额前,一手向门锁瞄准……
“你们在干什么?”
方木和杨学武同时转头。
站在楼梯上,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挎着小小的塑料洗漱篮,手里举着咬了一半的冰激凌的女人——
正是米楠。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杨学武甚至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一脸不可思议。然而在方木的眼中,这个女人宛若从天而降,失而复得。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感到狂喜的么?
倒是米楠先反应过来,她看到一脸伤痕,浑身血迹斑斑的方木,立刻惊叫一声扑过来。
“我的天啊,你这是怎么了?”
凉滑细腻的手指抚上方木的脸庞。方木怔怔地看着那双充满焦急与关切的眼睛,一时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杨学武尴尬地扭过头去,把手枪插回腰间,半是宽慰半是责怪地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接电话?”
“我在楼下的浴池洗澡,手机锁在柜子里了。”米楠匆匆回答,又把头转向方木,“你快说啊,你怎么了?”
方木却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似乎仍然不能肯定面前的米楠安然无恙。他抓住米楠的手腕,如梦似幻般地喃喃说道:“你没事?”
“我好好的啊。”米楠有些莫名其妙,转头把征询的目光投向杨学武。后者耸耸肩膀。
“我也不清楚,方木打电话给我,说你有危险。”正说着,杨学武的手机响了,他向米楠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抬手把手机举向耳边。
手机铃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显得分外刺耳,方木的大脑也在这一瞬间运转起来。
米楠毫发无损。那么,魏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让我失去了最爱的人,江亚为了我,也会这么做。”
方木突然瞪大了眼睛,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同时,巨大的恐惧感向全身笼罩下来。
不会,一定不会是她!
方木一把推开米楠,转身向楼下走去。刚迈出一步,就被杨学武拽住了。
“方木!”杨学武依旧把手机举在耳边,电话那头,喧闹的人声隐隐传来。杨学武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震惊与痛惜。
他不敢,也不愿说出那个可怕的消息,只能紧紧地抓住方木,盯着他的眼睛,机械地重复着。
“方木……”
一切已昭然若揭。
方木却似乎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呆呆地回望着杨学武,试图在后者的眼神里寻找任何一丝可能是戏谑的神情,嘴里兀自念叨着:
“不会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