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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喝得烂醉,我仍隐约记得昨晚的情况,当昨夜的乱舞到达巅峰,侍者悄悄走近我们低语:
“车子已备妥,我带两位过去。”
我牵着女伴的手,随侍者前行。(为何那时她会顺从地任由我牵着她的手?她也喝醉了吗?)院子里停着一辆汽车,坐定后,侍者附耳交代司机“十一号”,是我们这组的号码。
然后,大概就被载到这里了。接下来的印象更模糊,几乎没什么印象,但我似乎一进房间便卸下面具,于是对方“啊”地惊叫一声,仓皇间想逃走。我能忆起这梦境般的一幕,只是当时我喝得烂醉,意识不到对方是谁。都怪醉酒坏事,直到看见这封信,我才惊觉她是朋友之妻。我是多么愚蠢啊!
我害怕天亮,我无颜面对世人。今后要如何与井上次郎相处,又有什么脸见春子?我神色惨白地反复思量,沉浸在无可挽回的悔恨中。追究起来,打一开始我便心存疑虑。虽经蒙面和乔装,但她的身形及动作都暗示了她肯定是春子。我为何没再进一步探究?在喝得分辨不清对方的相貌前,为何没猜出她的真面目?
不过,纵使井关先生不知井上与我的友情,仍不得不说,此次的恶作剧过于脱离常轨。就算对象换成其他女子,这同样是不可饶恕的。他出于什么心态,才导演出如此恶劣的戏码?春子也是,明明有井上这个丈夫,还与陌生男子在黑暗中共舞,甚至乖巧地跟来这里,我压根儿没想到她是这般浪荡的女人。可是,这些说辞太自私自利,只要我不喝得烂醉如泥,就不会招来如此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的后果。
当然,那种难以排遣的郁闷怎么描写都不足以还原其面貌,我等不到天亮便离开了那个地方。而后,我像个罪犯,擦去脸上的脂粉,以几乎和昨晚相同的装扮把自己深深藏身于斗篷中,踏上归途。
五
回家后,我的悔恨只有更深,绝无法淡去。雪上加霜的是,妻子(这也难怪)称病关在房里,不肯见我。我在女佣服侍下扒着难吃的饭菜,悔恨之情倍增。
我打电话向公司告假,坐在书桌前发怔半晌,困倦却毫无睡意。尽管如此,我也没心思看书或做其他事,只茫茫然地为不可挽救的失策懊恼。
沉思之间,一个疑惑忽然浮上我的脑海。
“且慢,”我思索着,“真有这么愚蠢的事吗?井关先生安排了昨晚那样的不伦艳遇颇为异常,而且就算我喝得烂醉,竟然到早上都没认出对方,岂不奇怪?其中是不是有让我轻易上勾的诡计?井上的妻子,那个温柔婉约的春子参加舞会也叫人难以置信。啊,对了,重点是那妇人的模样,尤其是脖颈到肩膀的线条。这会不会是井关先生巧妙的陷阱?从花街柳巷找出一个戴上面具后容易被混淆为春子的女人,应该不是难事。我该不会遭那替身虚晃一招?而中招的可能不只我,坏心眼的井关先生在别具深意的阖黑舞会里让每个会员吃上相同的苦头,打算之后独自捧腹大笑吧。没错,绝对是这样。”
我越想越觉得所有的细节都在证明这番推论。我舒展愁眉,一反消沉,诡异地窃笑起来。
我再次动身外出,预备赶往井关先生家。必须让他瞧瞧我是多么满不在乎,好报复昨晚的事。
“喂,叫出租车!”我大声命令女佣。
从我家到井关先生家不远,车子一下就抵达他住宅的大门口。我原本担心他去了店里,幸好他在,我立刻被领进客厅。但抬头一看,这是怎么回事?除井关先生外,还有三个二十日会的会员在场谈笑。谜底已揭晓了吗?抑或只有这些人没尝到像我那样的苦头?我满腹狐疑,却没忘记装出愉快的表情,在为我准备的座位上坐下。
“嗨,昨晚很愉快吧?”一名会员语带调侃地问。
“嗳,我完全不行,你才是享足乐子吧?”
我抚着下巴,装作满不在乎地答道。我原要吓唬他们,却毫无效果,得到的回应怪异至极:
“你的舞伴跟我们的都不一样啊,是‘新’的,怎么可能不乐?是吧,井关先生?”
井关先生哈哈大笑几声,代替回答。情况有些诡异,可是我认为不能在此刻示弱,极力保持镇定。可是,他们把我晾在一旁,热热闹闹地继续聊天。
“不过昨晚的主题确实出色,没想到那些戴着面具的女子竟是各自的老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