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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惊人的巧合!这场大雪,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更神奇的是那个卖花女郎!这好像是一段童话故事,一个真实存在的童话故事!”
“生活就是一个童话故事。”欧文·伯恩斯说道。
米卡埃勒·波阿翟勒转过身,用最最严肃的口气问欧文:“您相信圣诞老人吗?”
欧文吃了一惊,哑口无言。
“我知道,成年人都不相信有圣诞老人。”米卡埃勒·波阿翟勒耸了一下肩膀,“这很正常。不过,先生们,我可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当中,事实无可争议地证明了圣诞老人真的存在,因为其他任何假设都无法解释发生的事情。实际上,那个案子中的很多因素都让人难以置信,以至于在调查谋杀案的时候,警方完全拒绝相信某些证人的证词。”
“我的朋友,您的话勾起了我的兴趣。”欧文·伯恩斯揉着下巴说道,“您要叙述的是一个难解的谜案?”
米卡埃勒·波阿翟勒出神地望了一会儿壁炉中的火焰。闪烁的火光把他的脸染成了古铜色。他微微一笑,然后做出了回答。
“是的,一桩难解的谜案,因为没有人能够找到任何合理的解释。那件事情其实应该被称为一个‘奇迹’……”
欧文脸上的惊诧神情更加明显了。
“一个奇迹?这个词是不是太夸张了?”
“我认为不算夸张。很多年前,就在圣诞前夜,在位于伦敦的一栋体面的房子里,一小群人看到了个奇观,他们只能用奇迹来解释……”
德让克·斯特林是一个富有的人,但是他在生活上非常吝啬。他的房子和他的心一样冰冷,和他自己的外表一样严峻而古板。那是一栋都铎王朝风格的大房子,醒目地矗立在伦敦一个体面的街区,有倾斜的屋顶和高耸的人字墙。德让克在每一根柴火上都精打细算。除了他的客户,他从来不关心其他人;他完全不答理乞丐和穷人,而且轻蔑的态度非常露骨。他的脑子里绝不会考虑怜悯和慈善,他只关心生意是否兴隆。
德让克在伦敦市中心拥有一家店铺,出售最上等的布料。他的布料来自不列颠群岛,欧洲大陆,还有遥远的东方。在他贪婪而警觉的目光下,鲜红的丝织锦缎、漂亮的绿松石色的马德拉斯①布、上等的美利奴羊毛,还有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织物都在店铺里窸窣作响。两个负责招待客人的学徒难得清闲。伯克利在店里工作的时候,他们还能稍稍轻松一点儿。伯克利已经为德让克斯特林工作了很多年。但是在不久前,这位老店员被富有的老板解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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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南印度东岸的一座城市,一九九六年更名为“金奈”。
可怜的们克利在被解雇之前就已经入不敷出了。他需要抚养唯一的孩子——思冬妮,要付高额的房租。他们住在一座大房子的底层,离德让克斯特林的房子不远,他们只有两个房间,相对于房子的破旧程度,他支付的房租确实很高。而他们的房东就是德让克·斯特林。不过,富有的商人下不了决心把伯克利和他的女儿赶走,因为他这个前雇员的命运实在是太凄惨了。失去工作之后,伯克利就沦落到了乞讨的境地,而且开始酗酒。人们心痛地看到十二岁的小思冬妮在冰冷而潮湿的伦敦街道上转悠,她卖干花的微薄所得是父女俩仅有的收入。
伯克利曾经是一个性格活泼、讨人喜欢的老好人。他富有幽默感,能够让纺织品商店里的气氛活跃起来,能够中和德让克·斯特林死板且冷漠的风格。但是被辞退的打击使他陷入了穷困潦倒的状态。他的变化充分展示了人逐渐堕落的令人心酸的过程。根据某些人的说法,老板解雇伯克利是为了“节约开支”——一种婉转的说法,这更突显了德让克·斯特林的贪婪。而另一些人持不同的观点,认为还有其他不便言明的原因。最后还是德让克·斯特林自己澄清了解雇的真正原因。那是在两年之后,圣诞节的前夜……
在每一年的圣诞节,富有的商人都要邀请亲友到家里来做客。他只会在这一件事情上表现出对他人的关切,而且他的亲友也是精简到了极限。来访者包括他的妹妹玛格瑞特、他的妹夫约翰·胡伯尔、妹妹的独子泰欧多尔、一位纺织品进口商人多纳德·阿克,以及多纳德·阿克七岁的儿子托米。胡伯尔一家倒是每年都来探望富有的商人,但是多纳德·阿克和儿子是第一次受到邀请。有些人猜测这次兼顾交际和亲朋的圣诞晚餐有特殊用意——改善店铺主人和进口商之间的商业关系。多纳德·阿克是一个又干又瘦的秃鹰一样的人,和斯特林有几分相像,但是他正当壮年。他穿着一身长礼服和合体的茶青色西服。在他的背心上横着一根金质的表链子,表明了他的成就和地位。房子的主人,德让克·斯特林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有些驼背——也许是因为岁月的侵蚀,但更可能是被他积攒的财富压弯了腰。说起来,谁知道这个老吝啬鬼到底有多少财富!
玛格瑞特·胡伯尔是一个壮实的女人,但是姿色平庸。她的主要性格特点就是消极迟钝,只有和她丈夫说话的时候例外。她的脑门上会出现很多令人生畏的皱纹,就好像她在不停地埋怨丈夫为什么没有像她的哥哥那样成功。约翰·胡伯尔是一个微胖的好脾气男人,喜欢深陷在扶手椅里面,用胖乎乎的手指捏着一杯赫雷斯①白葡萄酒。他的年龄和玛格瑞特相仿——五十多岁,是一个典型的谨慎小心的人,沉默寡言。他在伦敦的一所中学里教生物学,似乎对于自身的境况很满足。而泰欧多尔和父母截然不同。他只有十三岁,细长的腿,个子已经超过了他的父母。他脸颊红润,似乎充满了幻想;他对托米很热情,表现出了孩童的志趣——似乎他的父母从来就没有感受过童趣。小托米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人们甚至怀疑他是否能够成为多纳德·阿克那样的铁石心肠的商人。他的脸上是心醉神迷的表情,显得喜气洋洋——就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在圣诞节前应有的情绪。两个孩子的眼睛反射着蜡烛的红光和装饰球的光芒——壁炉旁边的圣诞树上装饰着很多红色的圆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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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西班牙西南部城市,全称为“赫雷斯—德拉弗龙特拉”。
在那一年,德让克斯特林刻意布置了他的客厅。窗框,门上,还有壁炉台上都装饰着冬青的枝条和丝绸彩条。他今年准备的圣诞树也比往年的大。可是,富有的商人也遇到了烦心事。那个星期的头几天并不顺利。胡伯尔一家子住了进来,增加了家务活的总量,不可避免地会造成麻烦。这让德让克·斯特林心烦意乱,更确切地说是让他的女管家苦不堪言——因为增加的工作量都落到了女管家的头上。胡伯尔一家安顿下来的第二天,洗衣房里莫名其妙地发生了火灾。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德让克·斯特令还是指责年迈的女用人有失职之过。幸运的是,火灾很快就被扑灭了。在洗衣房里存放着的床单和日用品都化为了灰烬。不过,令人惊奇的是,火灾没有蔓延到邻近的货棚——德让克·斯特林在货棚里存放了很多珍贵的东方布料。考虑到贵重物品得以保全,德让克·斯特林的怒气消了一大半,他甚至变得大方起来,还表现出了罕见的愉快心情。
在那个圣诞前夜,德让克·斯特林的客厅里点燃了“噼啪”作响的、温暖的炉火——他的炉子肯定从来没有烧得这么旺过。圣诞大餐也相当丰盛。一只足够肥硕的火鸡被端了上来,大受好评;受欢迎的还有餐前的潘趣酒①,几个成年人的脸颊都变得红扑扑的——德让克斯特林自己也不例外。也许是被酒精冲昏了头,晚餐之后,德让克·斯特林竟然说起了穷苦人的悲惨命运。开始大家以为他是在表达对穷人的同情,也许是他看到了雾蒙蒙的玻璃外面飞舞着的雪花,内心深处受到了感动。可是,他们都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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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一种用酒、果汁、香料等调和的饮料,有时也称为“宾治”。
他说起了伯克利。他的瞳孔里闪烁着心满意足的神情,很显然他并不后悔把老雇员赶出商店。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对伯克利怀恨在心——因为那位老店员不够稳重,不停地讥讽嘲弄他人,而且他的欢快之情完全不符合德让克·斯特林商店的风格。更要命的是,那个老好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居然敢嘲笑德让克·斯特林的“节俭”作风,而且是当着好几位客人的面!这太过分了!德让克·斯特林是一个讲求原则的人,尽管伯克利苦苦哀求,他还是坚决地把以前的同伴赶走了。小思冬妮以后怎么办?“这是她父亲的问题,别来问我。伯克利必须自己负起责任来。”
在那一瞬间,一股寒流扫过了客厅。他们似乎看到思冬妮苍白而瘦弱的身影掠过了房间——怀里还抱着那个巨大的花篮。她的影子上盖满了白霜,白霜慢慢地消退了。很快,酒杯里又倒满了酒。在临近午夜的时候,大家都走到了外面,在台阶上呼吸新鲜空气。
我要在此补充说明一下那栋房子的结构和周围的环境。如果要分析随后发生的难以置信的事情,就必须掌握这些重要的信息。在德让克·斯特林的房子前面有一条小路,小路的另一例是一条小河。那条小路大约只有四米宽,行人必须多加小心,尤其是在冬天,如果掉到冰冷的河水里可不好受。伯克利和他的女儿住在大约距此
五十米远的另一栋房子里,两栋房子中间是一个仓库的高墙。伯克利父女的房子在小路的尽头,很少有人经过那里。实际上,只有伯克利和他的女儿会走到小路的尽头。
在那个星期里,降雪和严寒接踵而至。整个伦敦都披上了厚厚的白色大衣。当天黄昏就开始下雪,雪很大。等德让克·斯特林和他的客人们走出房子的时候,他们面前是平坦而洁白的雪层,掩盖住了地面和屋顶,整个世界就像是被裹了一层糖霜。只有面前的小河打破了单调的色彩,在晃动的水面上浮动着黄色和紫色的色块——那是河对面房子的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他们站在台阶上的时候,雪花已经很稀疏了。在德让克·斯特林的房子的大门口有两盏灯笼,雪白的地毯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雪地洁白无瑕,小路上没有任何足迹——门口没有任何足迹,右侧的通向主要路口的那一段没有任何足迹,左侧通向伯克利的房子的那一段也没有任何足迹。其实,当时没有人特意检查雪地上是否有脚印,但是雪地的状态很完好,不用特别留意也会注意到这个事实。大家还朝左侧特意看了看,因为托米向成年人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小思冬妮是否会收到圣诞老人送来的精美礼物——就像他和泰欧多尔一样?要知道,那一年两个男孩子都收到了特别诱人的礼物。泰欧多尔在圣诞树下发现了一个装满了橘子和蜜枣的篮子,还有一副羊毛手套。至于小托米,当他看到一个漂亮的摇晃木马的时候,高兴得心怦怦直跳。对于托米的问题,德让克·斯特林冷冷地回答说那取决于思冬妮的父亲,更确切地说取决于他的品行。
就好像是为了缓和德让克·斯特林冰冷的语调,教堂的钟声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欢快的钟声弥漫在伦敦城的每个角落,站在门口的几个人都静静地侧耳倾听着。随后,斯特林认为该回到房子里了。他带头朝大门走去,客人们都跟在他的后面。但是在进门之前,德让克斯特林心中显然感到隐隐不安,他忍不住朝伯克利居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栋房子没有透出任何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