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阿玛宗人女王的腰带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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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您要不要小小地来尝试一下?您将看到,您出生的那个广袤的南非,会变得更美、更加莽莽苍苍……”
要不是他在说话时悄悄作了个手势稳住我,还会意地眨了眨眼,否则我会立刻拔脚就走了。我不负所望地接过了信息——要我不折不扣地照办——但我的确惊愕非常。我将烟吐了出来,一团一团的,并没咽下去。但过了些时候,我终于还是受到了这毒品那种虚无缥缈感觉的影响。我已没了时间的概念,而我们的主人和欧文还在大谈赫拉克勒斯。又过了会儿,大概已近拂晓了吧,得伊阿尼拉去睡觉了,但“赫拉克勒斯”这个名字仍然挂在两个伙伴的嘴上,俨然这个人现在就是人类的大恩人了。随后欧文的口气有了点挑剔的味儿,说“他的一切都很完美,不过谋杀阿玛宗人女王一事除外”。赫拉克勒斯表示异议。经过一番没完没了的争论,他似乎又转而赞同了我朋友的看法。
这时我感到眼中愈发变得模糊朦胧起来了,耳中也只能听进一些莫名其妙的片言只语,接着便渐渐投入了梦神摩耳甫斯的怀抱。我在第二天中午时分才醒了过来,身心糟糕透顶,竟至到了下午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头还昏昏沉沉。在火车上我又睡着了,一直睡到晚上,大概是十一点我们到达帕丁顿车站时才醒。一辆出租马车将我们送到了欧文的寓所。行李甫放,我这位朋友就建议我们沿泰晤士河码头散会儿步,一再说古老伦敦的宜人空气对我们大有裨益。到了这个时候,我脑子才算是真正开始清醒了。幽暗的水面上映照山橙黄色的街灯灯光。雾霭中,大本钟送来悦耳的钟声。十一点半。
“欧文,”我突然问道,“这个周末发生的是怎么回事啊?我觉得有几个钟头像是穿过一面镜子,看到了另一个自我;而您自己,我觉得也认不出来了。我们做梦了吗?”
“谁又告诉您,我们此时此刻就不在做梦呢?”他回答我说,一边抬眼望着天宇,“不过您放心,这是连那些最伟大的哲学家也从来没有真正破解出来的一个问题。是啊,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认为我们是做了梦。是和得伊阿尼拉以及他的同伴一起做的梦,梦到了任何时代都是最出色的英雄,那伟大的赫拉克勒斯。”
“您讲的是哪一个呢?是理查森,是凶手,还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物?真的,欧文,我开始给弄得一塌糊涂了,再也搞不清……”
“喏,最后的那个叫这名字的人已不再存在了。至于那另外两个,则是同一个人……”
我不得不用了一点时间才弄明白这句话。他又说道:
“行啦,我的朋友,别这么板着脸啦!好像我在给您揭开什么罪犯奇闻似的。我以为您早就明白:除了赫拉克勒斯·理查森,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是我们在寻找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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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斯托克的叙述
在和小理查森一起度过了这个周末之后,尤其是看到我这位朋友似乎还和他织造了一种友好关系,这时的我确实在想,自己是不是并不在做梦。欧文的解释没能消除这个印象。
“正如我前面有次和您说明过的那样,赫拉克勒斯犯下了这一系列的罪行。小有不同的是,这些高明作品的操手就是他,而非他的同谋。就我所知,这个同谋可能只是临时性地给他做做下手。即使如此,也不过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在‘金角牝鹿’案中,扮演那个在火车站台上让父亲和未婚夫看到的狮人角色。我给您指出过,这个人的身高,看来要比其他证人所描述的赫拉克勒斯小些。第二次,当然是在实施‘赫斯珀里得斯姐妹的果园’一案时了,因为那时的赫拉克勒斯被拘禁在苏格兰场。第三次,便是在‘地狱的看门狗’一案中,扮做有望远镜的德国女人,而赫拉克勒斯则让人看成是她的一个同胞。”
“那是个女人?”
“从理论上说,是这样,我们以后就会明白的。我们首先来探讨一下赫拉克勒斯的情况。我觉得他是罪案史上非常特别的一个家伙。现在我们知道了他过去的生活,也知道了有种种难以置信的情况,使他自诩为伟大的赫拉克勒斯,要不惜任何代价去模仿他;还养成了他那种少见的狂妄自大,而这种自大狂像常见的情况一样,乃是出于一种强烈的自卑情结。他周围的人,尤其是他哥哥,妒忌他的天资,只要有机会便嘲弄他,渲染他就像那个同名名人一样脑子迟钝,而这往往又使他火冒三丈。因此也就不奇怪,他想证明自己既有力气也有智慧,要在同一场合中再现这位英雄的雄风,因为这位英雄往往给说成是只用拳头行事而非脑袋。他的罪案全都证明了这一点,其成就没有先例,同时发挥了这两方面的才能。此外,还应添上大度和勇气。赫拉克勒斯是利他主义者,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清除糟蹋自己同胞生活的恶人,要为他们而献身。
“他自信自己是非同寻常之辈,具有神的本质,应当超越迄今为止这一领域中所有已经成就了的东西。他的罪案不仅要达到那位底比斯英雄名声的高度,还要让人人知道他,知道是他干了所有这一切——人人应当知道,他是赫拉克勒斯,是他干了这些公益行为,但人们又不可能抓住他,因为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超脱于人类法律之上的……您回想一下在抓他之前和抓他之后的一副狂妄态度吧。他说的话总是语意双关,实际上从未否认自己就是那些罪案的作案人,同时还强调那些犯罪行为的益处。显然,他也曾预料到自己会被捉住,但在‘赫斯珀里得斯果园’一案用了同谋参与进来之后,便更好地洗刷了自己。您还记得我祖先的那些白手帕吧?它们没有刺绣显得更美。在我看来,那些罪案堪与它们等量齐观,手法干净流畅,不搞花头,非常接近真实,一切毫无遮掩,无论是动机,还是凶手——或者说行善者——的面目。这个人太机灵了,抓不上手。我还对您说过,这些事要干起来是非常之难的。他的打算是,制造一个杰作,它要使其他此类动作相形见绌!”
一阵无语,只有我们在泰晤士河岸上响着的脚步声打破了静谧。我问:
“欧文……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他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他答道,似笑非笑。他没有明说,闪烁其词。“您也知道,天才和疯狂只有一步之遥,对吧?尤其是在艺术领域……然而,尽管他罪行残忍,我还是要认为这家伙是个艺术家。所以您会明白,我几乎未曾需要用上自己的才华来和他沟通,我只是把他那些罪案往上拔高了一点档次,将他行事中的可圈可点之处夸奖了一番,这就够了,使他之后便把我当成了知音。这样,我基本上了解到一切已有一些时间了。起先,在我详细指出他犯罪机理的那个晚上,我是想让他落进圈套的,但他占了上风,将一个多少也可说得上的罪犯交了给我。这件事,无疑是他已预见到事情可能变得不妙——我想——是在我到达之用了个什么借口,让他哥哥将驯兽师狄俄墨得斯的地址写在了自己的记事本上。
“附带说说,他把这样一个记事本留在狄俄墨得斯尸体的口袋里,所用计谋完全一样,也是为了让警方从翠径庄园方面进行调查。我和您说过,一切细节都曾预先考虑过。例如,藏在他马鞍下那块有血迹的破布,开始时似乎是一个很好的证据,然而并不完全有说服力。至于狄俄墨得斯,应当知道,是赫拉克勒斯在一家酒吧里和这个人搭上话的,而非情况相反如他所讲。也还是他,向此人建议到自己家里来看一看,作为踩点,过后好来个入室盗窃。这么做,所换得的便是在那个猛兽出没的致命一夜‘同谋犯罪’。”
“他是怎么知道,狄俄墨得斯是个职业偷手的呢?”
“这我不清楚,而且他是用什么方式和这个人提出这笔奇怪的交易,我同样也不了解。可以肯定的是,理查森家里的那些银餐具根本不会有危险,因为他要除掉这个坏蛋是已经定下来的事。不过话虽这么说,我们也别给弄得晕头转向的,前不久,赫拉克勒斯还刚刚赢了一局呢。他用一次效果十分显眼的自杀,将一个量身定做的罪犯送到我们的面前,以示能耐。那些日子我们去他家找他,正是他一个人和得伊阿尼拉待在翠径庄园的时候,我给他下了个圈套……而他也上钩
“谢谢您曾预先让我知道。”
“当时我想的是,瞧见我袋中的手枪便足可不言自明的了……不过我承认,这一局是冒了险的,尤其是我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我想您已猜到过河时居然发生的那次事故的象征意义了,对吧?这正是神话中赫拉克勒斯和他妻子之间一个场面的准确复现:他们旅行时有一天为一条大河所阻,河水已经上涨。人头马怪涅索斯在那里当艄公,他将得伊阿尼拉搁在背上,背着到了水流中间,这时他欲行非礼,已经到了河对岸的赫拉克勒斯张弓向他射去致命的一箭。”
“该死!”我叫道。“那么……得伊阿尼拉是他同谋?”
欧文似乎并未留意我说的这句话。他脸上忽然显得很气愤,从齿缝中迸出话来说道:
“我可不欣赏我这个艄公角色,明白吗?不过我明白像他这样一个追求尽善尽美的人,是想一丝不苟地按照传说去做。对我们来讲,恰好又发生了一个意外事故……幸亏有您,阿喀琉斯,幸亏您出手相助的本能反应!”
“我对自己也自豪不到哪里去,欧文。当时我不应只限于简单的警告,它差点也会要了您的命的!”
“不管怎样,您救了我,也救了得伊阿尼拉,这一点赫拉克勒斯是感激您的。此外,这件事也使我们之间的关系得到了加强嘛!最后,形势要比我开始时所希望的还要好。”
欧文有会儿没再说话,随后很认真地又说:“刚才我用了‘圈套’这个词,错了。事实上,我之所以这样做,我之所以非常高兴地接受他的邀请,是为了让他在给抓起来时不致丢脸。”
“上帝啊,为什么呢?”
“我和您说过,这是出于对他艺术家工作的尊重。我一生中还没碰到过这么不可思议的罪犯呢,我应当把我最出色的侦探时光归功于他。赫拉克勒斯该待的地方,不是在哪个监牢里,也不应像是哪个该上绞刑架的一般坏蛋,在一根绞索的头上……”
“也不应在人间的任何地方!”
“对,当然了。我让他明白,他的作品现在已经完成,该找一个体面的出路了。我得说,吸鸦片这件事已经很理想地为我的意图所用……”
“您好像比我还要习惯这种毒品呢!”
“必要时我是知道怎么去牺牲我的健康的。阿喀琉斯,告诉我,您记不记得听我说起过阿玛宗人女王的案子?”
“记得,但没真止搞明白……”
欧文脚下没停,有一会儿没开声。随后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