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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装潢是根据我的喜好设计的,但还是可以改。”
“不不不,这样就好。”
“到时候桃子一定也想来这儿,可是不行,这是你的圣地。”妻子戳了一下我的腹侧,“但条件是你要自己打扫。”
“嗯,我一定会保持干净。”
穿着袜子踩在崭新的木地板上,触感光滑,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空调和照明设备的开关在这里和这里……一边听着解说,我已飘飘然心不在焉了。
这时手机再次响起,一看来电显示,还是原田泉。
接起。我还来不及发话,又挂断了。我迟疑了一瞬间,索性关机。
“怎么了,关机没关系吗?”
“嗯,没事。从刚才起就一直有人打错电话,我都快被烦死了。”
虽然不知道原田泉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此刻,我才懒得管她那么多,随她去吧。
“那么,要不要也看一下桃子的房间?”
我如在梦境般任由妻子拉着手带路。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四处游荡,妻子忙着确认和检查,约好下星期交房的时间后才离开。我们前往赤坂,和二舅子他们会合。那晚,就直接在外头热闹地吃了一餐。
我的妻子菜穗子是今多嘉亲情人生的女儿,也就是所谓的私生女。在今多家,有嘉亲和元配生的两个儿子,是妻子同父异母的两个兄长。
菜穗子的母亲在菜穗子念高中时去世了。之后菜穗子就被父亲接回家抚养,和两个兄长也相安无事。
大哥比菜穗子年长二十岁,二哥年长她十八岁。或许该感激这样的年龄差距吧,也或许是因为今多嘉亲早就宣告,菜穗子不可能成为事业继承人。所以,两个哥哥对这个小妹妹颇为呵护疼爱。
妻子成年后不久便从她父亲那里分到一笔相当庞大且可持续运营的财产,但是她对今多财团的事没有任何发言权。五年前,岳父趁着七十五岁生日辞去社长之职,转任会长。继任社长的是她大哥,二哥担任总经理。和两人相比,菜穗子的地位轻如鸿毛,但她对这点从来没有任何不满或疑虑之词。
今多嘉亲谁不好挑,偏偏同意让我这样的人当女婿的最大理由在此清晰浮现。因为我是个不抱野心的凡人;因为我既没有斗志,也没有那种才能,会自不量力地和两位妻舅竞争;因为我是个安分守己的男人,可以保护菜穗子,和她共筑家庭,给她安稳的生活。
大哥和二哥当然也都有美满的家庭。大哥的独生子早已成年,去年大学毕业后进入某都市银行就职。等他在外头工作几年,磨炼够了,应该就会回来成为集团继承人吧。二哥的一儿一女在同一年的年头和年尾出生,一个念高中,另一个念初中。
两个哥哥和他们的妻子,各自保持适当的距离感与关心和我们夫妇来往。但自从出现桃子的升学问题后,妻子好像很依赖不久前才有过同样经验的二哥夫妇,结伴出游的机会也增加了。今天,桃子去听音乐会及这顿聚餐,也是二嫂惠理子邀请的。
二哥孝之还是一样忙得分身乏术,饭吃到一半就提前离开,回去工作了。据惠理子说,星期日的白天他能抽出一段完整的时间和家人共度已经是难得一见了。
我置身在惠理子和妻子快活的闲聊,以及桃子在表哥表姐陪伴下开心的笑声中,内心充满了幸福感。
直到翌晨要上班时我才发现手机仍是关机状态。
一进办公室,报应立刻临头。
看似刚到的谷垣先生,公文包还来不及放好就忙着接电话。他一看到我,便慌忙招手。
“请等一下,我现在让杉村接电话。”
他按下保留键,转身面对我。
“是原田小姐。”
我啪地拍了一下额头。“昨天,她打了我的手机。”
“她说打了很多次你都拒接。”
“那样说太过分了吧。”
我把实情告诉谷垣先生。他的嘴角往下撇。
“糟了……但被她那样再三骚扰,也难怪杉村先生会关机。”
“我来跟她说吧。”
谷垣先生打断想拿话筒的我,说:“原田小姐一知道接电话的是我,就骂我是色老头。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点张口结舌。“她的个性就是这样,应该没什么意思吧。”
“是这样吗?”说着,他有点不安。
“对不起,接下来由我处理,你别放在心上。”
我解除保留键,慢条斯理地说:“喂,我是杉村。”但无人应答。
“原田小姐?我是杉村,让你久等了。”
一阵宛如鼻息的粗重杂音响起,接着冒出一句“你干吗不接电话”。
“你是指昨天的事?”
“对呀,那还用说。你干吗不接电话?干吗要逃避?”
“我没有逃避。”
电话那端的原田泉开始尖声高叫:“你明明就在逃!你关机了吧?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多少次!”
看到谷垣先生畏怯的表情时,老实说,我也浑身一颤。但这种惊慌倏然退去后,我反而镇定下来。意外的是,事情往往如此。人际关系就像天平,如果一方打一开始盛气凌人,另一方就会退却。
原田泉的声音在颤抖,与其说是愤怒,毋宁说是落泪吧。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很少在电话中让女人哭泣,但我还是猜到了。为何哭泣?只因为我没接电话,可我又不是她的情人。这就怪了。她不是说找了律师,要打官司,还宣称没有商量的余地,把话说得很绝吗?什么律师,根本就不存在,她在虚张声势,果然和岳父大人猜的一样。
我把目光瞥向编辑室的窗口。今天也是个晴朗的秋日,碧空蔚蓝如洗。这么愉快的日子,一名年轻女子却从一大早就对着被自己扯进麻烦的对象大哭大吼。昨日的幸福感依然萦绕心头。换言之,那也是成功地躲开了幸福感源头隐藏的一抹羞愧之心。所以,不知为何我忽然同情起她来。
“原田小姐,我们见面谈一谈吧。”
没回应,只听见粗重的喘息。想必她握着话筒的手正颤颤发抖吧。
“我们的问题恐怕不是在电话中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还是找个地方面谈吧。麻烦你也这么转告你聘请的律师好吗?我可以去他的律师事务所跑一趟。”
这并非故意刁难,我只是按照正常程序如此表明。好,这下子看她怎么回应。
沉默了一会儿,颤抖的声音才回答:“没有律师。已经被我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