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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是说过。”
“我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她明明是个骗子,而且再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吧。”
北见用倦怠的语气反问:“那普通人又是什么样子呢?”
“你我应该算是普通人吧。”
“不对。”
“那,难道是优秀的人?”
“应该说是了不起的人吧。”北见满脸疲惫地微笑,“在这么复杂的社会里不为别人制造麻烦,有时候还能对他人发扬善意,让一起生活的人高兴,即便渺小也能对社会发挥一己专长,安分地生活,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你不觉得吗?”
“照我看来,那才叫‘普通’。”
“现在不同了。能做到这几点已经很了不起了。所谓‘普通’,等于是在社会上难以生存,难以帮助他人;等同于一无所有,也就是无聊、无趣又空虚。所以她才会生气,”他低语,“也不知是谁想出自我实现这种麻烦的词。”
我觉得一头雾水,同时又非常心慌。
“换言之,我和北见先生对‘普通’的定义不同。”
“可是无论就你还是就我的定义而言,你都超出了‘普通’的范畴。”
“我,呃,并不是这样,我不是因为我妻子有钱才娶她的。”
北见发出低沉而流畅的笑声。“那是当然。像你这种大好人,哪有本事为了算计财产而结婚?”
这是褒还是贬?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抓抓头。
“对,原田小姐正在生气。”北见说。不是断定,更不是定罪,那语气听起来就像在聊天气。
“她父亲也这么说过,说她从小就经常发脾气。”
“她大概无法从中得到教训吧。”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实在无法理解。”
“我也不了解,谁都无法理解。只不过,我承认的确有这样的案例,但也只能如此。”
北见挺起上半身,伸手去拿放在枕边小桌上的水壶。我绕到床尾把水倒进杯中递给他。
“谢谢。”
北见一点一滴像在咀嚼似的喝下后看着我。“以前我任职警界。”
我点点头。
“我参与犯罪侦查长达二十五年。”
这个人和一般所谓“刑警”的形象不同。我本来还在猜,就算他当过警察,也是在交通科负责安全指导或坐办公桌处理事务工作,没想到完全猜错了。
“一般来说,罪犯都是愤怒的人。这股怒气有时候是出于正当理由,有时候不是。不,就算不是,那也纯粹是看起来不客观,对当事人来说其实是有正当理由吧。警察能做的,只是犯罪的善后处理。有一天我忽然累了,开始觉得应付这种‘愤怒’好累。更别说还得收拾烂摊子,让我觉得空虚不已。我开始思考,既然都要这么辛苦,能不能早点……在更早的阶段,在收拾烂摊子之前,抢先一两步做点什么。可那在警察组织中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辞职了。”他平静地说道,“这样说明好像条理分明,其实没那回事,这是后知后觉。当时我只是一心想逃避,只是觉得受够了、厌倦了。”
“可是最后你当了侦探。”
北见笑开了。
“对,我当了。虽然不确定那样是否真能抢先一两步帮上忙,但至少我自己满意了。代价是失去了妻小。”
我从北见的手上接过喝光的杯子,放回小桌上。
“当时我老婆骂我是窝囊废,也气我完全没考虑到她和孩子,说我太自私。这是当然的。我老婆也有工作,所以用不着被我这种不中用的老公拖累。她当下就带着孩子走了。”
“可是,现在她又回到了你身边。”我说。
北见缓缓点头。“我真的很感激。”
“你的孩子……”
“早已长大成人了,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从小看着母亲吃苦,怎么可能轻易原谅我这个爸爸。孩子到现在还是不肯来看我。唉,我为什么会跟你聊起这种往事……”他不好意思地举起一只手抹脸,“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所以我想说我对现状很满足。正因为如此,我要在这里把接下的案子好好做个了结,该交接的就交接,然后安心死去。你帮我把那边的柜子打开一下好吗?”
他指着房间角落里那个与和室很不搭调的办公柜。被他那句坦然的“安心死去”影响,我僵硬地站了起来。
那是两个可以放进B4档案夹的抽屉叠成的柜子。一打开才发现重量很轻。这也难怪,上层是空的,下层也只放了一份蓝色档案夹。
“那个档案是古屋美知香的,帮我拿过来好吗?”
我取出档案交给北见。
“她来找我商量建网页时,我这次签约并正式受理了。”说完,他露出辩解的眼神,“我可是免费受理。她只要有时候来我这里,让我看到她健康的模样就行了。我告诉她以这个当作酬劳就够了。”
北见一直很关心美知香。当时他在公园里守候昏倒的美知香的表情在我脑中倏然闪现。
“我说这算是结束营业大放送,结果把她弄哭了。”
说这种话真残忍。
“刚才我说‘你是最后一个’,是因为看样子我恐怕无法结束这案子了,所以想请你接手继续下去。”
虽然下意识地接过他递来的档案,但我很困惑。
“案子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不知为何,北见稍微闭嘴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是啊”。
他的沉默令人介意。
“但是对美知香来说还没结束。她现在仍然更新网页,也依旧收到别人的电子邮件。在她心中还没有了断,所以直到网页不再更新之前你能不能替我守护她?我已经这样跟她说过了。”
“我行吗?”
“这本来就是你先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