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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歌在新春听来很应景。”小海做个深呼吸,冒出了这句优美的感言。
“不,应该说是最适合你们的歌。因为这个‘春’指的是青春。”
小海发出一声闷笑,美知香凝望着音乐消失的方向。“外公唱的,原来就是这样的歌词啊。”她小声地说道。
“我一定要学起来。”美知香铿然有力地宣布,像是在就业或结婚等人生重大十字路口做出抉择般,“我要学会这首歌。就像外公一样。”
抵达小海的家之前,一路上我不时教歌词,两人继续唱着,唱着外公留给外孙女的歌。
送她们回去后,我索性走到北见以前住的房子前面。门锁着,窥视孔内侧的布已被摘下。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觉得既然要告别北见,好像也有必要造访这里,即使只是来看看。
我背对着门,双臂放在水泥扶手上,沐浴着冬日阳光茫然伫立。不知是不是锣鼓阵又绕回来了,风过之处,我又听见了《越过山丘》。
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引我转向声音来源处。
来人吃力地爬上二楼走道,稍微喘口气。那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翁,或许更老,头发稀疏雪白,一手持着拐杖,也许是脚痛吧,看起来好像因为生病或受伤,显得非常虚弱。
他目光一跟我的对上,便点头行礼,我也回以一礼。老人一边确认并排的房门号码,一边笃笃地敲着拐杖朝我走来。
他紧靠在我身边驻足,仔细仰望北见住处的那扇门。
“请问……”
他还没喊我,我已猜到了。“你是来找北见先生的?”
听到我这么问,老人像是得救般放松脸颊。“对,是这个房号,没错吧?”
没拿拐杖的那只手握着便条纸。他打开给我看,上面写着北见的姓名、住址和电话号码,以及从地铁表参道车站过来的简单路线图。
“是没错啦……”我尽量放慢语速,“但是北见先生已经不在这里了。”
“哦,”老人愕然地半张着嘴,“不在吗?”
“他过世了。”
这次没有出声,只有叹息。
“这样吗……那就没办法了。”
他一把握紧便条纸,视线兀自垂落在那只手上,像是要辩解似的喃喃低语:“是我朋友介绍的,他说有个调查员很可靠,只要交给那个人,一定能帮我解决。可是我迟迟下不了决心,现在好不容易来了,没想到却……”
过世了。裹着厚重大衣的肩膀似乎倏然萎缩。
“真不好意思,谢谢你。”
他深深一鞠躬,几乎站不稳,然后缓缓转身,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回走。虽然会比上楼时轻松一点,但下楼想必也很吃力吧。
我望着北见住处的房门。
你说已经把所有案子都结束了;你说把唯一来不及解决的案子交给我了,已经毫无遗憾。可是现在,还是有这样的人来找你。一个迟迟拿不定主意,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亲自来访的人。那个老人想委托你什么?他有什么问题?你一定很好奇吧,北见先生。我在心中如此呼唤。
《越过山丘》的旋律隐约传来。
即便辞去警职、毁了家庭,你仍想选择这个“消遣”来“助人”,想继续走这样的人生。你说你已疲于在案发后善后;你说你已经受不了了;你说你开始思考能不能抢在善后之前先做点什么。说穿了,那其实是一种净化世间之毒的工作。你渴望思考,若是不惜放弃警职也要成为这世间的解毒剂,究竟该怎么做。你想摸索、想尝试。
那时,北见或许在人生的前方发现了应该翻越前进的山丘吧。纵使青春不再,还是会感到热血澎湃,心跳加快吧。真傻,太莽撞了,毫无意义。即便遭人如此指责,让妻子悲愤不已,北见还是大步迈出。纵使没有任何保证,仍确定那里还有希望。但是希望的确存在,北见就找到了,他的确帮助过一群人。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的妻子原谅了他。因为她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绝非毫无意义。
“太早了。”这次,我出声说,“本来你还有很多该做的事。”
话声方落,我听见北见回答了什么,虽然低微,但的确在耳朵深处响起。也许是我的心借用北见的声音低语。
那么,你去做吧,就像接下美知香的案子。杉村先生,你去做不就好了。如果想知道这世界上的毒素之名,那你自己去发现。你要自己去找出来。除非运气不好,不幸被那个毒素腐蚀。我们活在世间,向来避免去思考这世间的毒。若想安稳度日,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只是杵在原地发问,谁也不会把毒素告诉我们,不会告诉我们那来自何处,因何而生,如何扩散。也不会告诉我们该如何防范。
我像那个老人一样留意着脚边慢慢地走下楼梯。我总觉得好像把某个很重要的东西,某件刚发现的宝物留在那里了。如果回头,或许会看到那东西正在闪闪发亮。但我没有回头,我一边哼着《越过山丘》,一边继续走——走向我的家,有岳父、菜穗子和桃子的那个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