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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说?”
“我对那个领域不是很熟……目前也只是挂了这个头衔负责处理这些事务,其实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普通上班族而已,对于接受采访一事很不习惯,而且我平常不读推理小说或是犯罪小说,也不看周刊杂志,更完全不懂那些喜欢看有关社会事件、杀人案件报道的人的心理。所以我不知道……”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借口后继续说,“听说前畑小姐十年前曾因报道过一个许多年轻女孩被绑架杀害的案件而声名大噪。”
啊!又来了。
“我和日前介绍给你认识的那位田无先生,当然对该案件有所听闻,只是没发觉和前畑小姐有那么深的关联,对你的名字也没什么印象……真是不好意思。”
“这一点并不重要呀。”
“因此我以为没有任何问题而答应接受采访,但由于采访会长必须先向公司公关室提出书面申请,结果里面有人知道前畑小姐的大名和工作,他们表示无法理解为什么报道犯罪案件的人要来采访本会,而且还要采访会长本人,指示我们再确认清楚采访的内容。”
滋子保持平稳的语气说:“我是文字工作者,的确九年前经手处理过那个案件,但是现在不一样。我从事的写作工作涉及的层面很多,并不是专门以写犯罪案件为主。这一次纯粹只是为采访‘蓝天会’活动而来的。”
“可是我们还是……”
“需要我去向贵公司的公关室说明吗?”
“不,那倒不用。”办公室主任赶紧说,“有关‘蓝天会’办公室的事,由我负责处理。”
从她的口吻判断,似乎被公关室教训得很惨吧。假如她现在又说服不了滋子,被滋子越级去交涉的话,她就更加站不住脚了。
“既然这样,我再写一份更详细的计划书,条列询问金川会长的事项内容给你们,是否可以请贵会再次考虑呢?”
“不,那也不用……”
这位平常忙着照顾相当于孙子辈的小朋友的办公室主任,此刻就像被母亲质问“为什么忘了写功课”而拼命找借口的小女孩一样,滋子不禁有些同情对方。
“是公关室指示全面封杀我的采访吧?”
“你说得没错,真是不好意思。”
“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难道说只因写过那个残酷的连环绑架杀人案件的相关报道,由这名记者再写‘蓝天会’的报道就会损及贵会名誉吗?”
也许是说破了反而可以安心,荒井主任僵硬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个人觉得很遗憾,但是贵会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你能理解吗?”她的语气更为开朗了起来,“我个人是觉得没有必要那么神经质,毕竟刊登报道的是教育杂志呀,不是吗?”
“是的,你说得没错。”滋子回答得很干脆,心想我死了之后,肯定立刻被打入地狱。
“可是公关室的态度很强硬。”
“那也是公关室的职责所在嘛。反倒是因为我的缘故,害得荒井主任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真是不好意思。”
“哎呀,我是无所谓,我也必须历经这许多事才能有所成长呀。”
她果然是个老实的好人。
“金川会长知道这件事吗?”
“是的,我跟他报告过。”
“那么金川会长也跟公关室的意见一样吗?”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犹豫。
“还是说……请原谅我的僭越,金川会长本人大概也听说过我的名字吧?”
荒川主任大概是因为又被说破了,更加显得安心。“是呀,我就实话实说吧,你说得没错。”
她还说,会长大骂,有那么多的采访要求,为什么要接受因报道这种可怕案件而出名的人的专访?唉,她真是个好人,滋子想知道的,她都全盘托出了。
“原来如此,我大致了解了。我自己也太过轻率,这次采访我决定放弃,让你这么费心,实在十分感谢。”
挂上电话后,滋子发出了一声长叹——“唉!”
原来前畑滋子的名字已经烙下那么深的印记了?还是说金川会长反应过度呢?遗憾的是,身为当事人的滋子无法判断。
滋子连忙赶到诺亚出版上班。小惠大概是昨晚熬夜加班吧,联络板上写着“下午到办公室”。野崎一个人正在读早报。时机正好。滋子在他附近的椅子上坐下。
听了整个经过的野崎也跟刚才的滋子一样长叹一声后说:“很有意思。”
“我的名字难道就那么犯忌讳吗?”
“对于那桩命案的关系人来说,现在应该还是吧。”
野崎说得很直接。滋子听了只有苦笑。
“好严厉呀。”
“可是对一般人而言,应该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吧。想必金川会长本人和公关室的人原本只是想知道前畑滋子是谁,是怎样的文字工作者,于是先调查一下,上网搜索后自然就发现你跟九年前那起案件的关联,我想应该是这样吧,他们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的。”
“那么因此就拒绝受访,该怎么说,不会太过神经质了吗?都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
野崎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笑着对滋子说:“真要我说吗?你也太狡猾了吧。”
“为什么?”
“答案都写在你脸上了呀!‘蓝天会’态度这么敏感,就表示他们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一旦有专门追踪社会事件的记者接近他们就糟了,你想要这么解释吧?”
正是如此!
“这种想法太跳跃了吗,还是我想太多了?”滋子问。
“不知道。可能猜对了,也可能猜错。儿童福利团体本来就都很谨慎行事,毕竟形象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也就是说,野崎认为不能单凭这一件事就轻易作出判断。
“不如到别的地方找寻线索吧?”
“哪里?”
“网络上的电子布告栏系统,专门爆料丑闻、告发内幕消息的地方。”
“有那种地方吗?”
野崎笑了。“我都忘了,滋子不太有那方面的渠道,换作是我,早就先从那里着手调查了。‘蓝天会’假如有什么问题,很有可能会先在那里被揭露出来。”
的确,滋子从来没想过这事,她一直都认为网络信息的可信度很低,她必须承认这一点。再加上很久没有从事调查工作了,一时间也没有想到这个方法。滋子认为假如“蓝天会”隐藏某些内幕真有其事的话,应该通过跟某个人的联系与接触,才能取得该会的内部信息。从这一点来看,滋子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做法已经落伍了。
“当然‘蓝天会’这个词出现的可能性很小,是否有具体的信息也很难说,真实与否也很难确认,但或许能从中找到线索吧。”
“只是……”野崎坐在计算机屏幕前盘起手臂说,“毕竟你在这方面的经验值顶多只有十分,不可能上去就能满载而归,即便是我也没有这种自信。因此,与其自己为一些空穴来风浪费时间,不如找专人帮忙浏览公布栏。你认不认识合适的人呢,比方说写作同好之列?”
“应该……有吧。”
心中有两个人选,另外也可以请其他人帮忙介绍。
“那就试试看吧。所谓的万事通,不单只是消息灵通,而且还很喜欢四处传播,所以去请教他们应该不会摆脸色给你的。”
结果野崎的这番建议很正确,几个小时后,滋子通过朋友的朋友找到了愿意搜寻网络情报的帮手,而且只要键入“金川有机材”和“蓝天会”这两个关键词就够了。
“‘蓝天会’这个团体本来就很独特,所以很好找。”对方说,“但是千万不能完全相信网上的信息,这是铁则。”
“我会牢记的。”
对方要求几天到一周的时间。
进行诺亚出版业务的同时,滋子也试图跟秋津联络过几次,却始终找不到人。她也寄了快递给高桥律师事务所,但大概还没到吧。
就在滋子准备下班时,刚好接到昭二的来电,说是要跟客户一起去喝酒。滋子觉得正好,她一个人在车站前的面店简单用过晚餐,回到家换好便服后,拿出了诚子带来的饼干盒。
物件已列好了清单,随手写有“方南町 四点”的通讯簿里的电话号码也抄录下来了,其他就是一些火柴盒和一张名片。
谜样的人物——“加藤纸业有限公司总经理 加藤宣夫”。
土井崎夫妇付钱(或是被勒索)给得知土井崎茜被杀害的第三者。如果真有此事,滋子不知道是否该直接联络火柴盒、通讯簿里的电话号码和这个名叫加藤宣夫的人,她担心这里头可能有那个第三者。
萩谷敏子说过,这种饼干盒之类的容器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大多用来暂时收放一些已经没有用处却舍不得丢掉的杂物,通常都是些放进去后就忘了其存在的东西。
滋子思考着:如果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了隐瞒而必须定期付钱给某人,我会将对方的联络信息藏在哪里呢?虽然很不愿意却不得不留着,那么便必须选定一个地方才行。
大家都会用的电话簿?绝对不可能。混在名片簿或通讯簿里?这么一来固然比较不显眼,但心理上还是会产生抗拒吧。像那种阴暗的一面——也就是“污秽”的部分,必然不希望和日常生活用品放在一起,这也算是人情之常吧,更何况那阴暗面并非全家人共有的秘密,自然更不愿意了。
所以我会选择“暂时寄放的地方——但最终会成为垃圾的容器”,可以如此猜测吗?
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一如诚子注意到的,为什么土井崎茜的全新校徽也会放在里面呢?
难道说土井崎茜的存在对土井崎夫妇而言也属于“污秽”的部分吗?
滋子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刚过晚上七点四十分,这个时间即使是首次致电,也不算失礼吧。
好,就像对二宫一样,采用相同手法吧,以确认土井崎元的债权问题为借口跟对方联络。如果这个叫加藤宣夫的人是勒索者,只要滋子假扮是毫不知情的第三者,应该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吧?何况,如果被猜中的话,对方也会假装什么都不知情吧。
拿起家里电话的话筒拨完号,响了很久的铃声没有人接,正准备挂断重拨时,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应答:“喂喂。”
“不好意思,请问是加藤先生府上吗?”
“是的,没错。”
“这么晚打来,不好意思。请问加藤宣夫先生在吗?”
男人回说“我就是”,声音有些含糊。
滋子报上名字说明来意,并表示有关加藤宣夫的名字和联络电话,是在受土井崎元委托时取得的通讯簿中发现的。自己则是根据通讯簿上的顺序一一打电话联络。
“哦……原来如此。”
那一声“哦”尾音拖了很长,然后加藤宣夫反问:“对不起,你是那种帮人家要债的人吗?”
“不,不是的。”滋子尽可能以温柔的口吻回答,“我是经土井崎先生委托处理土井崎茜案的律师介绍而接下这份工作的。”
谎言一个接着一个,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
“你是说土井崎先生到处借钱,多到连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吗?”
对方口齿不清,几乎很难听懂。滋子想起死去的公公也是如此,想必是装了假牙的缘故。从声音听起来,对方年纪应该比二宫大吧。
可是对方对土井崎元的关心依然透过话筒传递了过来。
“其实也不是那么糟糕的状况,只是因为火灾烧掉了一切,有一些部分弄不清楚了。”
加藤先生又“哦”了一声,这一次比较短促。
“我已经有十五年多没有跟土井崎先生见面了。我们之间有来往是很早以前的事,那本通讯簿应该很旧了吧?我想你去问土井崎先生本人,他应该也会这么说。”
“哎呀,是这样子吗?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真是辛苦你了。”虽然语句含糊,但是对方的措辞十分客气,流露出一种温暖的感觉。
“不好意思,请问土井崎先生还好吗?”
“是的,他很好。”
“你说他借钱,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所认识的土井崎先生应该不是那种人。”
加藤先生和土井崎元已有十五年以上不曾见过,他会对土井崎元借钱的事感到惊讶,反过来说,至少可以证明土井崎元开始借贷的生活不用回溯到十五年前。由此推论,他借钱还是发生在土井崎茜死后。
“我不是很清楚个中的原因。”
“哦,说得也是。”对方没有继续追问。
“不好意思,请问加藤先生和土井崎元先生的交情很久远吗?”
对方听了好像也不以为忤,轻轻地笑了一下。“我们在公司算是前后期,后来我因为继承家业而辞掉工作,当初我们倒是住在同一间单身宿舍。”
滋子赶紧取出记事簿。“这么说来,土井崎先生的通讯簿上写着加藤先生的名字和加藤纸业总经理是……”
“说是总经理,不过是家小公司,还得跑到老东家探询有没有业务可接。那个时候凑巧遇到好久不见的土井崎先生,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彼此都很怀念对方,加上以前就很谈得来,便开始偶尔约在居酒屋见面聊天。这样的来往持续了大约两年,所以重逢应该是在十七年前。
加藤是以前公司的前辈,有两年的交情,偶尔一起喝酒的朋友,但收到的名片却放进了饼干盒里。对土井崎元而言,加藤先生在他心中的定位究竟如何呢?
土井崎茜死亡的时间点正在那两年里。他们为什么会不再往来呢?跟土井崎茜的事有关吗?滋子很想多问出一些,正在考虑该如何撒网时,对方开口了。
“他的女儿,叫做小茜吧?有关她离家出走的事,当时我是听阿元亲口说的。”
连称呼也变了,看来两人的关系很亲密。
“他难得喝酒诉苦,问他原因,原来是发生了这种事。他还说他太太为此很烦恼,让他很担心,所以以后不太能下班再一起喝酒了。”
“于是你们就没有再一起喝酒了吗?”
“我很想安慰他鼓励他,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毕竟也不能当作事不关己呀。”
对方的语气显得很感慨,听起来似乎有什么内情。
“你是指他女儿离家出走的事吗?”
加藤先生沉吟了很久,显得有些难以启口。
“不,不是的,是因为我家排行老二的那个男孩子和阿元家的小茜是同年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