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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逃脱不了。说过的吧?”

“可是……您不是对我说‘救救我们’吗?”

“我恳求你拯救我们的灵魂。并不期望幸免一死。”

教王把椅子移动一下,拿起放在椅子旁的木槌。木槌没能举起来,无力地垂至膝部。

“我们当中出了逃亡者,违反盟约惹怒了女神。所以要受惩罚。伙伴们都已死去。我作为负责人,不可苟延性命。女神也不许。”

“可是!”

“如果你们逮捕了逃亡者、粉碎了他的企图,我们的罪也会被免除。于是灵魂得以净化,终可投胎于另一个世界。可如果一直都这样子,我也好,先走一步的伙伴们也好,大家阴魂不散,只好永远飘浮于久远峡谷了。所以才恳求你,请你拯救我们。”

从没想过是这样的意思,听了也难以相信。

“您不想活下去吗?您还很年轻啊。您为何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现世的自己呢?”

疑问脱口而出,亘一时无法自制。教王猛一扭头,气势出乎意料。他的嘴角歪斜:“放弃自己?我?”

“对,没错。”

教王忍不住笑起来:“并没有放弃啊。毋宁说,我想保住自己。已死去的伙伴们也是这样的吧。我至今不愿坠落污秽的下界。无论在现世或幻界,我都不去。我们的无上幸福的世界就是这里。就在这里,只有这里。”

教王摊开两手,指点着周围,仰天转了一圈,仿佛踏着舞步。

“如果要失去这里,这条命已无意义。以涤净的灵魂重生,在下一次新生中找到乐园,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米娜胆怯地挨近亘。

“在现世……”教王用不握槌的手握拳叩击胸脯,“没有一件事合我心思。所有努力都成空,所有梦想都破灭了。没有人理解我,哪里也不接纳我。我的人生不爱我。我的人生没给我任何东西。所以,我来到幻界。”

白袍之下,教王顿足悔恨。

“可即便在这个幻界,我也没有如愿以偿。非但没能抵达命运之塔,连从城市到城市的旅行也提心吊胆。没有一件事情合我心思,跟在现世一样。所以我放弃旅行了。选择与女神做交易。于是,便固守这里了。”

在这个制造出来的神的故乡?在这个欠缺人的温馨、没有生活气息、虽壮丽却空虚如同神殿般的城市?

“女神很清楚我们这种人。这里是隐藏在女神衣下的城市。我们原是选民。因与神订盟而担大任。我们被赋予崇高的职责——与女神约定守护真实之镜,我们终于找到了我们该待的地方。与污秽的下界没有任何联系。这个迪拉·鲁贝西是我们真正的乐园。”

然而,因为一名心术不正者不明事理,不能舍弃卑俗之欲,盟约竟遭破坏——

教王将瘦骨嶙峋的拳头抵住额头。

“我们在这里神仙般度日。较之眼底下的幻界,这里有孤高清净的日子。这才是我所要的东西。正因为如此,我才被称为‘教王’。我是不见容于地面、怀抱着尘世无知者所无法理解的教义的王。明白了吧?”

传授什么?奉何宗旨?司职何事的教王?

“假如您,”基·基玛讷讷地道,“是能带来如此杰出教诲的教王,怎么会出现背叛你们、逃离这里、北渡求荣的利己之徒呢?”

教王没有回答。他的侧脸显示他没有听见基·基玛的提问——不,是没有出现过那种提问似的。

过了一会儿,教王平静地嘟哝道:“不理解我们的人,不是我们的伙伴。那家伙本来就没有资格待在这里。”

“从逃亡者在这里时起,您就这么认为?”这回是米娜问道,“已经看出这一点?如果是这样,为何没有在出事前采取行动呢?”

教王回过头来,嘟着嘴:“你们没有责备我的权利。都是因为那种人才落到了这般田地。你们一点都不理解我被人背叛而受伤害的心有多难受。”

“可是……”

“首先,这样的措辞对于女神的选民,是失礼的。”

米娜看看亘的脸,既困惑又无奈。

亘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明白此人为何中断幻界旅行了。

这个人,一定是这副模样:心中只有牢骚;所看见的,也只是自己想看的东西;所求的,也只是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受伤的,也总是自己而已。

抛弃不如己愿的东西,远离不称心如意的事物,视而不见,一心只追求一件事——与自己所求相符的事。

于是他自然无处安身。如果感受不到他人的好意,自然也无法感知他人背叛的征兆。

他终于找到的安息之地,是光辉灿烂的空虚——与女神盟约。

我是选民,教王如是说。那是怎么回事?从哪里、以何种理由获选?以成为空皮囊的代价,赢得人家回首一瞥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他不是教王。是虚王,虚幻的大王。女神果然是明白的。所以女神替他创造出如此一个仿造的神的故乡。

已经冰冷的身体又窜过一道寒气。

想起来了。刚才觉得教王的脸像某人。“他是谁?”的念头一晃而过——这张脸,就是与“路”伯伯外出购物时,在路旁撞到亘,不向亘道歉,甚至不扶起亘,踩着亘的手就要离去的年轻人的。

当时“路”伯伯狂怒起来。看样子,那年轻人也对“路”伯伯很生气,但其实年轻人完全不理解为何“路”伯伯如此暴怒。他很憋气:为何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要对他大发牢骚?

那个年轻人其实对亘的存在视而不见。亘并不存在。至少作为人类的小孩子,并不存在。对那个年轻人来说,亘只是阻碍通道的障碍物而已。所以,他就那么踩着亘的手走过。如同踩踏路旁一个饮料罐、一个弃置的商场购物尼龙袋。

如果那个年轻人造访幻界,他也会变成教王吧?他一定衷心认为:那样才最适合自己。

打住。想太多了。

“您的头发……”

亘低声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那些白发。是这个城市受女神惩罚、被冻住,您因惊吓过度而变成那样的吗?”

教王的表情,恢复与亘在这里邂逅之初、倦极无聊的神色。他的嘴角疲惫不堪地往下坠,答道:“我想变成这个样子。我不需要年轻。因为与年轻相伴而来的不成熟,与神的选民不相符。”

是吗?既然如此,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基·基玛和米娜一动不动,仿佛连根冻住了的样子。亘定定地看着教王的脸,说道:“我们走吧。”

“不过,亘……”

“没关系,这个人希望留在这里。我们——我,没有权利妨碍他。”

“噢噢,还是走吧。”

教王缓缓地现出微笑,然后吃力地举起木槌,搁在肩头,喘一口气,转身面向真实之镜。

“我最后的工作就是打碎这面真实之镜。我们收集来供奉在这里的真实之镜,将再次回到原来的碎片状态,散落于幻界人们手中。然后,为了发挥各自的作用,等待被新来旅客找到的时刻。女神认为,这才是幻界‘真实’的、更为正确的模样。”

教王祈祷似的闭上眼睛。

“这样一终结,女神的最后惩罚就要降临。你们不愿卷入的话,还是赶紧走为好。”

教王的目光最后一次捕捉到亘的视线。

“走吧。然后,完成你的旅程。我们没有达到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实现。”

在那一瞬间,仅仅一刹那,教王的假面具剥落了,微露出其下的真面目。亘心想,我看见了。一个想要改变在现世不如意的命运,怀着坚定的决心和悲壮的愿望,无依无凭直闯幻界的、孤独的旅客。

哀伤之余,亘几乎要哭喊起来。我还是做不到就这样弃你而去。不要让我这样做啊。

然而,教王看出了亘的想法,没让亘把想法说出口。他紧盯着亘的眼睛,命令道:“快走。要留神邪恶之物。”

亘徐徐后退,米娜拉住他的手。教王往精瘦的胳膊上使劲,想要举起木槌。亘像一下子绷断的线似的,跑了起来。他冲上大厅的台阶,在拱门处回头一看,教王正摇晃着身躯,向真实之镜举起木槌。此情此景如此鲜明,亘眼中的教王,与记忆中的年轻人的面孔叠加在一起。不过,二者看起来已不如刚才想的那么相像了。也许是亘的错觉吧。

亘离去的脚步逐渐加快。米娜和基·基玛也都跑起来了。即便这城市没有临近崩塌,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还是逃跑吧。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吧。他们确信,如果不逃走、不离开的话,他们会被弃置物的重量吸住,像被拖入大漩涡的沉船,也将毁灭在此。

“哎,是你们!”

乔佐庞大的身躯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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