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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的香槟酒瓶目送着浩美走回山庄。
第二天中午,浩美起床来到客厅。和平正在打电话,用的不是手机,而是座机。
和平好像已经吃过早餐了,洗好的餐具在烘碗机里。浩美在宽敞的开放式厨房里,一边打哈欠冲咖啡,一边听和平打电话。听见和平叫对方“小明”时,他手中的杯子差点掉了下来。
和平心情很好,又说又笑,还有许多手势。他坐在暖炉前最喜欢的安乐椅上,盘着腿,不断摇晃脚上的拖鞋,感觉很悠闲、很轻松。
“没错,老师现在休息。”和平对着话筒说,“老师想先去旅行。对了,老师记得小明喜欢收集明信片,你喜欢哪一种图案呢?什么?有照片的不行吗?”
浩美隔着厨房的吧台难以置信地看着和平。和平居然在跟小孩通电话!
这个叫小明的,难道就是他昨天说的“不成问题”的对象?他打算利用那个小孩吗?他是玩真的吗?我已经说过很危险了!
刚才和平一直称自己为老师,换言之,是他教的学生。
可恶!如果是对补习学校教过的学生下手就更愚蠢了。警方一调查,很快就会盯上和平。警察最厉害之处就是从日常生活中找线索,找出受害者和凶手之间的关联。一旦找到线头就开始抽丝剥茧,最后便能找到凶手。
和平在僵住的浩美面前结束了通话。“那你要好好加油噢。再见了。”他将话筒放好,然后对着电话微笑。就像说完愉快的电话之后,一般人都会有的举动。电话挂断了,但好心情还在持续。
浩美将杯中的咖啡倒进不锈钢水槽。
和平抬起头看着浩美,嘴角还留着笑意。“早啊,昨晚很晚好像还在看电视。”
浩美没有说话。
和平靠在椅子上,换了换腿。“不用担心,我已经放弃利用小孩了。”
浩美吃惊地抬起头,一不小心杯子掉进了洗碗槽。
和平将双手盘在脑后,看着客厅上方的水晶灯说:“刚才电话里的,是我教的学生。”
“我猜也是这样。”
“昨晚我说很容易找的对象就是他,因为我立刻就想到他。”
“我想也是。”
“可我还是放弃了。”和平一跃起身,“昨天的讨论,你是对的。我错了,完全输了。所以决定不对小孩下手了。”
那为什么还要打电话呢?
一如解答浩美内心的疑问,和平目光深邃地回答:“因为我忽然很想听听因我们改变方针而拾回一条命的小孩子的声音。我想,当我笑着说话的时候,内心却在说‘小明,老师昨天晚上本来打算杀了你将你埋葬,可是现在已经放弃了’,感觉一定很棒!我刚才的确觉得很愉快。”和平的嘴角留着笑,目光却变得强悍。“来,我们重新计划吧。”
结果那个下午都在讨论如何绑架与杀害一个成年男人,而且是和平希望的有知识、有教养的男人。
摊开地图、比照过去的记录,并重新看了HBS特别节目的录像带,两人完全沉浸在讨论的话题中。
直到暮色将近、窗外一片黑暗,屋里亮起灯,和平才猛然想起来看时钟,咂了咂嘴说:“一不注意已经这么晚了,我还得去买东西呢。”
开车到山庄外面办事是和平的任务。一开始就规定进出山庄的只有和平,浩美不能一个人在附近开车,同时必须做打扫、洗衣等杂务。
现在是下午六点。从这里开车到公路旁的大型超市需要一个小时。超市七点关门,再磨蹭下去就没时间买东西了。
“那就算了嘛,反正现成的东西凑合着用吧。”
讨论得正高兴,大概是太投入了,心情很亢奋,浩美觉得有些累。和平脸上也有了倦色。浩美想,一餐而已,就吃冷冻食品也无所谓。
“那怎么行?何况咖啡豆也没了。”和平连忙披上厚外套,抓起边桌上的车钥匙说,“我去去就来,需要什么东西?”
“应该没有……就香烟吧。”
“为了不让你过度吸烟,我决定不买。”
“哼!随便你。”
和平笑着出了门。不久前院便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浩美伸了一个大懒腰后躺在沙发上。虽是三人沙发,高个子的他手脚一展开,便伸出了两边的扶手。和平外出之际,他经常这样躺着仰望天花板。感觉很舒服,心情很安定、很满足。
听说除了这个山庄,和平的父亲还给和平留下不少存款、有价证券等遗产。若不太浪费,和平其实可以一辈子不工作。他工作纯粹是因为对社会有兴趣,还不想遗世独立。
他现在又找了东京市内某补习学校的钟点讲师工作,一星期教小朋友十个小时。那里的薪水只够付东京的房租,但他手头还是很宽裕,常常一脸困惑地抱怨:“我妈担心我钱不够用,又寄钱来了。真是的,她要是钱太多,干吗不去做慈善事业呢?”
这种话听起来实在令人反感。和平平时很少提到母亲,就连被问起时也不说,所以他说这种话更令人生气。
根据和平断断续续提到的内容,他母亲在他父亲过世后也生病了,现在住在位于伊豆还是箱根的高级休养机构,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和平曾经笑道:“以后我结婚,根本不必担心会有婆媳不合的问题。”
优越的环境、富足的资产、宽裕的经济,造成心情上的安逸。和平总是能够过得那么怡然自得。他曾经笑着说:“如果我很穷,我创作的犯罪剧应该就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对。如果和平贫穷,如果他长得很丑,如果他长得矮小,如果他没什么知识,那么我一定就不会跟着犯罪吧。
在处理岸田明美的事,揭开连环女子诱拐杀人事件这出大型犯罪剧的序幕时,和平曾告白:“我从小就对犯罪有兴趣,但不是受血淋淋案件的吸引。应该怎么说呢,我总觉得那些犯罪的人都是一群笨蛋,为什么会这样呢?
“妒火中烧的女人杀了男人、男人为了情欲杀了女人、借钱的人为了金钱纠纷杀死债主、丈夫为了领取保险金杀了妻子、公司主管杀了员工……
“这些人犯的罪都是马上会被拆穿的。只要警方稍稍用心查,从人际关系入手就能发现凶手。这种罪行是有头脑的人不屑做的,根本只有原始人才会犯这种罪。”
浩美问他:“那么如果是鲁莽的年轻人犯的罪怎么说?”
和平冷笑道:“那是比原始人更低的等级,根本就是野兽。连自己的欲望、感情都不会控制。”
真正完美的犯罪,必须以真正的恶为基础,不是表象、肤浅的犯罪——没有相当智慧的人犯不出完美的罪行。
当初听到这种说法时,浩美有点受伤。他刚刚因为精神错乱而杀了岸田明美和嘉浦舞衣,所以认为自己也属于和平不屑的“原始人”之流。
但是和平摇头道:“你不是原始人。”
“我不是原始人?”
“杀那两人的时候,你是病人。因为心理有病,被幻象侵袭,也蒙蔽了你原有的智慧。我并没有忘记,你从小就被小女孩追赶的幻象折磨。虽然我帮你赶跑过一次,但她马上又回来了,是吧?”